《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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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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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两人牵马走在熙熙嚷嚷的人群里,卿云意兴阑珊,胤祥却极少见民间热闹街市,十分兴味盎然。
卿云忽停住了脚步,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不知何处,问道:“你说,如果我们立时上马,就这么一直跑,一直跑,跑出城,跑出金陵,跑出很远很远,直到宫里再也找不到我们,可能么?”
“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胤祥哑然失笑。
“我只问你,可不可能?”卿云坚持问道。
十三收起笑容,思考片刻,摇头道:“咱俩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走丢了,主人找不到便算了。若真跑了,皇阿玛说不定会传令全国,让所有人上天入地的去找。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咱俩怎么躲得过?”
卿云仍不放弃,又道:“我在深山老林躲上个一年半载,也就躲过去了。皇上日理万机,顶多只能盯这么久,当真找上三年五载,耗得起么?到时‘讣告’一发,人人都以为卿云格格千古,我便可得自由了。”
“你想得也忒简单了。”十三并不认同,沉吟道,“咱俩一失踪,头一个倒霉的便是父母兄弟,你是跑了,你父母怎么办?安王府怎么办?一旦捉着把柄,那可是欺君之罪,满门抄斩都有的。”
卿云笑了笑,也道:“我也知,这事没这么简单。”
“不是简不简单,而是完全想入非非的无稽之谈。”十三补充道。
“也许罢。”卿云轻轻道。六年前起,她便认定了,只要找准时机,手段得当,便没有干不成的事。
市井间车水马龙,商贩云集,摊铺传来各式吃食的浓香,直闻得两人口水横流,食指大动。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再遛会儿?”既然达成共识,两人立时欢欣无限地奔着香味去了。从街头到街尾,两人又吃又拿,均是肚中鼓鼓,怀里囊囊,什么仪态修养都踩在了脚底。
只听十三边吃边含糊不清道:“待会去给皇祖母请安,咱可得好好洗漱一番,把外边的异味去净了。”卿云嘟囔道:“太后?我可没空去找罪受。”
胤祥一愣,匆忙咽下口中食物,肃容道:“其实皇祖母最是慈祥不过,这一关早晚你都得过,为什么不肯花点心思哄她老人家开心?还有简宁、舒宁,她们并不难相处,何必一见面就跑得没影了?”正经讲完,方才觉出不妥,窘住了。
“什么叫,这一关早晚我都得过?”卿云怫然不悦,脑海忽然浮现出五福晋那令人敬而生畏的面孔,不由心头一阵恶寒。于是回道:“异想天开的是你罢。”
十三尚在不好意思,不料却被卿云暗损明讽了一顿,登时急了,口不择言地叫道:“你故意气我是吧?谁不知卿云格格最懂得讨好人,你不是不会,就是不愿意。你怎么不替我想想,夹在你和皇祖母中间,有多难……”然而身边早已空空如也,后面的话一下子便堵在了嗓子眼,噎得十三脸都绿了。
他移目四顾,却见卿云正蹲在路边,和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说话。走过去竟发现,那小女娃子提着一竹篮花在叫卖,而卿云则全神贯注地挑拣着。
于是,面黑堪比锅底的胤祥问道:“你在做什么?”卿云头也不回,答道:“不是你才说要去异味么?这栀子花香气最是浓烈,正是佩戴的时令。”十三无奈地一顿足,除了忍气吞声,完全无法可想。
“哎哟!”十三忽然惊呼一声,捂着脑门,垂眼便见一粒花生落在脚边滚来滚去,不由叫道,“谁砸我?”
卿云闻声抬头,见十三先是吃惊,继而狂喜地望着茶馆二楼的窗口,跟着一瞧,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映入了眼底。却是一位中年男子,五官生的十分秀气,目光如电,转向蒙面遮丑的卿云时,似有若无掠过一抹愕然之色。只这一眼,卿云便断定此人虽外秀于形,却内厉于心,深藏不漏,不可小觑。
卿云问:“这人是谁?明明从未见过,怎么好像认得我似的……”十三冲口便道:“我师父……”他猛地睁大眼,硬生生半道改口:“我们师傅巴多明……巴师傅的朋友,你忘了,巴师傅六年前被皇阿玛派来江宁,主持编译中西学典籍。”巴多明是□小时候的洋师傅,专授西学。卿云嗤笑了声,没了言语。
十三道:“卿云,我还有事,你先回去罢。”说话就走。若在往常,卿云纵不跟去,也必得调侃挤兑一番。但今日,她反常地十分乖巧听话,静静地望着他扔下自己就跑了。而二楼窗口的人影也已消失。
“小姐姐,你还要不要花?”小姑娘忍不住问道。
“当然要。”卿云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早没了带钱出门的习惯,便取出那柄文征明题诗作画的芙蓉扇,微笑道:“小妹妹,我这会儿手头没散碎银子,就用这把扇子和你换,如何?”
小姑娘迟疑着接过扇子,打开看了看,反问道:“这扇子能换到糖葫芦么?”卿云笑道:“能换到一整篮的糖葫芦。”小姑娘一听开心道:“那好,这一篮子花都给你!”把花递给卿云,便蹦蹦跳跳地溜了。
卿云提着花篮,上马驰至织造府,沿途护卫自然都不敢拦。却见李德全正在行苑门外守望,一瞧见卿云,便直念叨阿弥陀佛,边扶她下马,边大叹道:“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就算出去逛逛,也得带上几个侍卫护身。”卿云绽开笑靥,道:“连累谙达担忧,都是卿云不好。皇上也知道了?”李德全摇摇头:“还没来得及上报。十三阿哥呢?”卿云奇道:“他没回来?我们半路分开各自走了,不知道他去了哪。”李德全让手底小太监领卿云进去,自己仍继续候着十三归来。
卿云只道是回自己屋休息,不想小太监却领着她走到一座大戏院前,原来洗尘午宴吃罢,织造府还特意供奉一场堂会,供亲贵们赏乐消食。她走进戏院时,好戏已然开锣,前排尽数坐满,随驾的阿哥们几乎都来捧场了。不能轻易抛头露面女眷们,本该在二楼包间落座。但卿云原就不爱听戏,便在后面随便拣了张位子坐了。
栀子花香渐渐浸透到戏院的边边角角,众人纷纷回眸张望,却见卿云十分悠闲地,在将篮中白花一束束拢起来,人们不明所里,便不再理会。
“嘿!”十四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卿云扯着一段锦带,仔细地缠着花束,头也不抬道:“有事说事,没事滚开。”十四凑近,压低声音道:“瞧你也闲得很,不如玩个游戏罢。”卿云道:“什么游戏?”十四道:“现下这戏院的二楼,坐满了江苏本地的官宦家眷,我们就比一比,看谁先找到悠悠,如何?”卿云手一顿,抬头环顾周围,这才发觉一丝异常。
怪道她一进大厅,便觉芒刺在背,极不舒服。原来二楼那一扇扇窗口之后,有那么多双眼睛在四处逡巡,暗暗窥视。她不禁觉得十分好笑,不知偌大的戏园子,有几人是在专心看戏。对于那些大臣女眷而言,恐怕在她们眼中,看戏的阿哥们,才是戏台上的戏子。而正在演戏的阿哥们,又何尝不在欣赏围观者的表演?
卿云问道:“你怎么知道,悠悠在这里?”十四不耐烦道:“你只说比不比?”“比!”卿云慨然应战,道,“说说彩头罢。”十四等的就是这一刻,立时笑逐颜开,更小声地和她咬耳朵。卿云边听边连连点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啪!”地一声巨响,卿云所在的方桌被震得跳起了脚,却是一把白玉镶柄的折扇被拍在了桌上。两人一抬头,便见到额头青筋直暴的十三,脸色阴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喝道:“什么意思!”明摆着来寻卿云的晦气。
戏院当即一静,连戏台上伶人的视线都移到了这边。
卿云托起刚做好的栀子花球,不疾不徐道:“喏,换了它。”十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道:“你们玩什么呢?”十三狠狠瞪了他一眼。卿云却接口道:“我玩我的,他玩什么,我可不知道。”十四“哦”了句,愈发乐不可支。
十三本就满肚子火,一进门又见他二人亲昵地说笑,而十四在这撩拨,卿云却依旧面无波澜,好似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样,便再也按捺不住,怒不可遏地一把夺过花球,用力掷了出去。
“啊!”只听一声轻呼,卿云面无表情,不是,是仅露在外的双目神采全无地扭头望去,却见一个十七八岁少女站在二楼一扇窗口,手中握着花球,傻呆呆地不知所措。十三显然也发现自己无意中砸了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以示歉意。那少女忽然脸颊飞红,退回窗后。
“嗬!”卿云笑道,“十三爷玩的原来是抛绣球这一出!”观众登时稀稀疏疏地笑了起来,十三的脸则早分不清青红皂白了。
只眨了眨眼,那少女消失的地方,又被一个身影填满了。这一回,却是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正好奇地俯瞰下来。那张脸,带着一点点探寻,还有几分玩味,与卿云房里那幅采菊少女像重叠,契合得宛如量身定做。
她一露面,卿云与十四同时一怔,待反应过来,争先抢着,却几乎异口同声道:“我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咱还是多点顺叙,少点插叙,方便阅读罢。。


☆、盛筵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五月新夏,江宁日斜,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织造府行苑内,正是暮色初上,忽见两条长影闯入,将那一池平静打破。当先一人二八佳龄,被服杏子红单衫,乌发如云,合着一缕夕阳金辉,若泛微光,柔软且而细腻。她向水中观望倒影,不由着恼:“鬓角果真松了,若不紧着修好,赶不及晚宴,那丑便丢大了,太后定要不高兴。”
侍婢却道:“小姐莫急,左右还有悠然小姐殿后,她可是一向的不慌不忙,就连太后赐戏,她都推不露面。”说着边张望,边将袖内绢帕包裹之物纷纷抖落池里,竟是满满当当一小包瓜子壳儿。小姐瞅上一眼便走:“采瑛,当心叫人瞧见,这可不是自个家里。”采瑛诺诺应着。
回到暂时居所,僻处一间清静小阁,沐浴霞光彩照之中,落得一身人间烟火,寂寥不失暖意。小姐推门径入,笑道:“悠悠你可舒服了,走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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