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事事,心中实在惭愧。儿子年满十八,已然长成,愿意替皇阿玛分忧。”
康熙意外地抬起头,笑道:“又来求御前侍卫总管的位子?”胤祥脸一红,微感窘迫道:“儿子没有主意,皇阿玛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他这番转变,康熙虽觉诧异,却也禁不住莫大的欣慰和满意。
当卿云格格,要过的第一关便是她的本家,安王府。这一回,可不同于前次元宵放灯的和乐融融,冷嘲热讽想必少不了,明知自己的待遇注定是不如冯茵,虚明却非回不可。
隔着老远,便听见吴尔占的声音在嚷嚷:“看她以前眼高于顶,连长辈都敢笑话的张狂样,现下还不是倒贴着自个儿送上门去,谁比谁贱呀?”不少人连连附和:“真是丢尽了安王府的脸面。”“亏得老爷子生前如此看重她,常常念叨‘吾有后矣’,唉……”“闹出天大的笑话,宗亲面前,咱们这腰是再直不起来了。”……
五郡主面露不悦,拈着帕子拭了拭嘴角,分开走侧面的抄手游廊绕过正厅,径直回了自己屋。虚明却回头对乌尔江、冯茵道:“跟我进来。”
虚明一亮相,众人霎时一静。短暂沉默过后,吴尔占正越发来劲地要当面啐她,然而一瞧见其身后的乌尔江,便自动闭紧了嘴巴。
虚明环顾一周,吴尔占等人只是跳梁小丑,而那些沉默的大多数,才是安王府真正的当权派。她笑了笑,道:“小舅舅,别怪我这做小辈的说话难听,您当真以为阖府都与您一样,恨不能多几个女儿嫁为皇子福晋?”吴尔占气得直翻白眼。虚明不管他,更不理会乌尔江就在一旁,接着道:“在座只要还自认为外祖的子孙,莫不以这桩婚事为耻。为了匹配他贝勒的身份,一夕之间,安王府全府降为镇国公,奇耻大辱,小舅舅莫不是已然忘了?”
吴尔占受不住众人的目光如刺,脸上开始挂不住了。
“外祖故去之后,康熙只当安王府没了人,可随意折辱,毫无还手之力。”虚明抱着自己左臂,昂然道,“我却偏要教他知,即便我这等废了一只手,放逐出宫的小女子,却绝不至唯唯诺诺,任他予取予求。”她激情洋溢的演说,成功激起了众人同仇敌忾的义愤。
“而她!”虚明举手一指冯茵,冯茵吓得扑通跪倒,“她是宫中最卑贱的奴才。我要教康熙知道,饶是皇帝的儿子多矜贵,由她这等奴才来配,已绰绰有余了。”
她的言辞,极具感染力,她的动作,煽动力十足,众人恍然大悟的同时,更是群情投入,恨不能与她同蹈这条复仇之路。
“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是她!”虚明猛一摔衣摆,反身坐于椅上,若是她还身穿道袍,想必这一套动作会更加凌厉潇洒,追逸神飞。“我好心送她一世富贵,她却受不住威逼利诱,背叛了我。都是她,我这计划才会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冯茵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的嗓子眼似乎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虚明抬手道:“来人。将这不争气的奴才,拉出去,杖毙。”
冯茵手脚乱舞,大叫救命,两个侍卫直接架了往外拖,冯茵哭叫着,扒着门不肯撒手:“冤枉,奴才家人被人扣押,我能怎么办……”
“再多说一字。”虚明道,“便将你家人也乱棍打死。”
冯茵一声呜咽,扒着门缝的手一松,人就立刻被拖得没了影。
过得片刻,侍卫来报行刑完毕,众人憋在胸中的一口气方才吁了出来。
虚明走到尚未回过神的乌尔江面前,道:“我已安然回府,你可回去复命,也可就此歇下。请便。”
是夜,虚明便与卿云额娘同榻共眠,枕边长谈。自康熙三十九年,明尚与卿云搬出安王府,已足足三年有余。谈及多年来的孤苦无依,五郡主便喋喋不休地一一数落出来,声讨他父女二人没良心;再听虚明多年来在五台山养伤清修,亦是孤独寂寞,又禁不住频频执手拭泪。
诉完衷肠,话题自然转向今日归来之举。五郡主道:“额娘虽不知你与八阿哥之间有何恩怨,但也瞧得出,你今儿是一定要当着他的人面前,杖毙了那奴才。”
“您多虑了。”虚明道,“我只是想堵住众人之口,方便日后行事,别让他们拖了后腿,给你我添堵。”
“额娘还没老糊涂。”五郡主叹气,道,“额娘知道你与十三阿哥自小便好,一起长大的情分更是深厚,额娘替你选的亲事,你心中必然不愿意。但是卿云,你要知道,额娘做什么,一定是思量再三,认定是对你最好的,才会去做。”
五郡主详述起自己的盘算:“额娘不是说,十三阿哥不好。他若不好,怎会是皇上的心尖尖,太后的乖孙子?可正因如此,卿云,以你的性子,愿意一辈子伏低做小,为了他去服侍讨好太后,皇帝,还有他现下的母妃德妃吗?”她顿住,似是希望得到正面回应,虚明却只笑了笑。五郡主又继续道:“八阿哥就不同了。一样是皇子,他的亲母出身低微,自小又不得宠,性子自然和顺得多,但凡争执起来,你再任性,他也能包容。”
虚明乍然回过神来,故意逗她道:“可他并非真心实意想娶卿云。”
“傻丫头,你的脑子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来?”五郡主着恼道,“你在宫里那么多年,看到一对皇兄皇嫂是因情结合吗?与皇家联姻固然是富贵荣华,但嫁进去的女儿,到底不如在自家时自在。既然免不了要嫁给皇子,那自然是八阿哥最好。结亲时,他高攀了咱家,那么碍于情势,碍于人言,他一辈子都得宠着你,让着你,甚至供着你。”
“结亲非关情?”虚明想了想,反问道,“那您当初为何选择嫁给阿玛?”
五郡主一下子被堵得哑口无言。正千回百转间,虚明洒然一笑,令她缓过气来。
“您放心。”虚明道,“八阿哥此番深情厚意,我会好生谢过的。”
她凡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他既待以情,她必然也回以自己最昂贵的情相谢。
恨,是这世上最高尚、最纯粹、最可贵的感情。它一往无前,它无所畏惧,它是痛苦,它更是快感,它疯狂,它却与冷静为伍,它卑贱,它又与懦弱为敌,肉体陨灭,它亦永生不灭,它是一个人所能贡献的无上之宝。
在恨面前,爱是如此渺小。爱有条件,恨无高低。爱有深浅,恨难丈量。爱有失信,恨才可信。爱有期限,恨却永不原谅。
正因为虚明穷得一无所有,因此她从不惮于恨,吝于恨,甚至苦于恨。
因为勇于恨,她的血就是最炽热的,因为尽于恨,她的身就是最自由的,因为乐于恨,她的心就是最辽阔的。
连恨都不敢的人,还能干得成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被我写废了,想达到表面严肃深情,内里荒诞滑稽的效果,结果全给写乱了。算了,赶紧结束吧。大家领会精神啊,领会精神。
☆、立誓
次日天蒙蒙亮,虚明便穿戴齐整,入宫谢恩,因是朝见太后,她特意换了素雅清爽的衣着。卿云额娘怕她没人使唤,便拨了屋里两个丫头给她。出得府外,早早候在门房乌尔江便拉出了车马,护送至西华门外,那两个丫头便跟着虚明进了宫。
走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叫红素的丫头忽道:“格格,这似乎不是去后宫的方向。”虚明“哦”了声,停下东张西望一番,道:“是吗?从前常在南书房和武英殿之间走动,习惯了往这边来。”嘴里这么说,脚却没有动,她又看看天色,问:“什么时辰了?”红素答道:“朝食一刻,太后想必已然起身。”虚明沉吟未对,另一个丫头紫绡忍不住催促道:“太后不喜人请安去晚了,格格最好还是早些到慈宁宫,等候传见。”
虚明微微一笑,转向往后宫去,拐过一个墙角却与三阿哥正面相遇。一见虚明,三阿哥惊吓得一个激灵,手里捧的一摞书哗啦啦掉了满地。“来,来人……”三阿哥急忙叫人,当发现前后左右皆无可用侍卫,更是慌得连连后退,指着虚明,结巴道,“你又想怎样,胆敢闯进宫来,不怕死么你……”
虚明上前行礼,十分之和颜悦色道:“许久不见,三哥哥却连卿云都认不得?”三阿哥顿时呆若木鸡,虚明又福了福身,道:“卿云还急着去给太后请安,先行一步。”言罢直接从他身侧绕道而过。
直至虚明的身影消失,三阿哥才猛然醒悟,脑子亦重新活络起来。他只听闻真假卿云之事,竟不知真卿云便是那另自己饱受羞辱的妖道。两者身份一重合,那边一切都说得通了。除了卿云,还有谁对他与暖玉之间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除了卿云,还有谁会处心积虑地要为个婢子报仇?
等等,他转念再一想,自己当时遭虏,是谁奔走营救最是积极?之后他因此沉沦半载,又是谁得的好处最大?越想越是冷汗涔涔。
“好啊,原来是你们两公婆合伙挖了个坑专来坑我!”三阿哥捏紧了拳头。
今天赶来请安的人七七八八,似乎比往常要多些,每个见到虚明时,表情皆千奇百怪,打听清楚的,更不敢过分寒暄。估摸着请安的人已塞满了整间宫室,虚明依然站在宫门外等候传见。
在慈宁宫,卿云从来不是受欢迎的存在,但虚明心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只能忍耐。
等到日上三竿,终于出来一个嬷嬷唤虚明进去,她带来的两个丫头则不许入内。孤身趟过百媚眼如织的脂粉阵,多年未尝这番滋味,虚明竟陡然心惊肉跳起来。低头走到凤驾之前,虚明口呼参见太后,端端正正行了三跪九拜大礼。耳听太后叫起,虚明方才平身,瞧见四周呈合围之势的众女眷们。
宜妃近前握住虚明的手,垂眼细细打量,道:“果然是与小时候大不同了……”她顿了顿,仿佛是拿捏不准措辞,忽地嫣然一笑,续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太后,您说是不是?”太后看了看,招手道:“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虚明依言上前,蹲坐在宝座脚踏边,仰起脸,两眼却不直视,只是望着地面。
太后端详片刻,笑道:“哀家瞧着倒比过去端庄了些。”虚明谦逊了几句。太后又道:“皇帝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