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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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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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免去了些零碎苦头。上次格格曾抱怨老套无趣,今次不如便依您上次所推荐的,咱换点膝跪碗、头顶盘之类的新花样,可好?”卿云整个僵住,呵呵笑道:“那是我一时无聊下的调侃戏言,怎可做真?不可,决不可。”
忽见一个小婢匆匆来报,原来五公主在佛堂中突然晕倒,德主子吓坏了,太后令赶紧就近抬去永和宫。
沂嬷嬷道:“这事难道还须我亲自张罗?着人善加置备便是。”正说着,却见卿云笑眯眯地跟了过来,问那小婢可有传报太医,小婢回答还未。卿云转头笑对沂嬷嬷说道:“若待德妃娘娘回宫后再传太医,那便迟了,既然步荻姐姐亦需救治,何不同去传唤,省却好些时辰与奔走麻烦。”沂嬷嬷想想也是,便命小婢去了。卿云又追着嘱咐:“五公主一向看的都是罗先生,直接去找罗怀忠先生,他今日当值!”
沂嬷嬷瞅了瞅她,道:“云格格,省却些心思罢,你自己的事可还未算完。”卿云霜打的茄子般长声一叹:“嬷嬷向来好心,可否准许茵儿回养性斋替我收拾一二,明日便要出塞,我怕回去晚了来不及。”沂嬷嬷明知其欲外出求救,仍撑不住被逗乐了,只好点头应承。
卿云不胜大喜,将冯茵拉至一旁:“你立刻去阿哥所跑一趟。”
“去找十三爷?”
只听身后“哧”地一声轻笑,随即隐去。
卿云背着身后的沂嬷嬷,微一颔首,低声道:“只说五公主病了,太医院派了罗怀忠师傅出诊。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冯茵点点头。卿云满意拍拍其肩,提高音调道:“茵儿,我命系于你身,当中轻重,你可掂量准了?”冯茵既去,卿云大袖一挥,亦当她慷慨赴刑之时了。
沂嬷嬷笑道:“此事并未至不可收拾的局面,毕竟……毕竟格格的冰碗保住了……”这话说得嬷嬷自己都笑了。卿云只是笑而不发。
永和宫中,正给德妃打扇的锦书细细打量起跽坐于右手边、着医倌随从衣领的一人。适才还忧心女儿安危、坐卧难安的德妃,这时也在凝神端详起这位颇显文弱的太医随从。
一位金发碧眼的太医干坐边上,踮脚搓手,极不耐烦的模样。随从有条不紊地挨次为纱帐中人搭左右腕脉,不时朝太医使眼色,示意少安毋躁。
哪有如此问诊之事?
德妃忽微笑道:“瞧这情景,我便忍不住想起当年延禧宫里的时候,你一个小人儿静静躺着由太医换药,一声不吭,也不叫痛,怪惹人疼惜的样子。转眼间,六年都过去了。想不到,今日照看夷儿之人竟成了你。”
适才被德妃瞪得浑身发毛,蓦地听她开口搭腔,随从反觉轻松不少,回头冲德妃淡淡一笑,温煦如风,清濯如水,竟是悠悠。她起身整理脉枕等物,欲待回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苟酿的……”罗怀忠突然揪住自个儿的大胡子,乌七八糟乱学来的词儿刚要全豁出来,便被悠悠拉到一边了。
见二人叽哩咕噜不休,想来应是佛郎机语。德妃奇道:“罗先生可是有何见教?”悠悠忙道:“德妃娘娘稍待,此事,我与罗师傅还需商酌一二。”转身鸟语依旧。
罗怀忠道:“这算怎么回事?五公主我从未看过,胡里胡涂把我拉来,既无病例,我更加不会劳什子的隔幔请脉,这病怎么看?!这不瞎搞么!”
悠悠镇定道:“多的是赶鸭子上架的事儿,师傅你在宫中呆恁久了,难道还未明白?您也别急。依我之见,五公主是出了名的药罐子,估计先天不足,看一百个大夫也就那样,咱俩先勉强对付着,搪塞完了,回去换来五公主的主治太医才是正经。”
罗怀忠沉吟一会,道:“唉……你刚才装模作样半天,瞧出什么了?”
悠悠道:“我琢磨着,像是先天性心脏病,天热气闷,经不住跪祈之类的折腾,便昏过去了。也没其他路数可走,只有歇养着了。”
罗怀忠耸耸肩,道:“既然无事可做,弄醒她就行了。”
“那就这样罢。”悠悠无奈地跟着耸耸肩。佛郎机人一向以风趣幽默为己任,若巴多明只是紧中有松、偶尔为之的消遣,那罗怀忠便是见缝插针、随时随地地跟人侃上一侃,娱人娱己。悠悠正思考着如何忽悠过去,突然一怔,木木问道:“她还晕着?”
罗怀忠呵呵一笑,露出白惨惨的两大排牙来:“你不知道?”
悠悠无语道:“我知……我知道你……什么的!你一早叫人拖走了,我跟后头屁颠屁颠地帮你扛医箱,哪听去劳什子的病症!她若真没知觉了,有得你好看!”
急切间,悠悠便要去掀纱幔,不想帐帘不动自开,露出一张苍白胜纸的俏脸来,颊上胭红未褪,娟丽之中隐隐透着天生的孱弱之态,可贵竟无半分久病后所遗的恹恹戾气,平添一股娇花弱柳之风,俨然是副病西施模样。这位病中少女勉力支身外探,朝悠悠望了会,嘴角浮起浅浅一个笑涡,问道:“你便是十四弟不绝于口的那位明德家的小姑娘?”虽只一句话,她却接连喘上好几大口气,方才说完。
悠悠暗骂罗怀忠老奸巨猾,无聊之至,而面对五公主此问,尴尬笑着,实难作答,天晓得她有啥值得十四那小鬼整日价念叨的。
德妃耐心地等他二人叽噜完,见爱女缓转,忙坐到榻边嘘长问短。底下边的宫女们各自暗暗纳罕,朝廷重臣之女,尤其还是坐镇江苏赋税重地的封疆大吏,怎地会是这副光景?
德妃问道:“罗先生,夷儿应无大碍了罢?她自小体虚,若总是如今日般……那可如何是好?”说着眼圈泛红便要滴下泪来。五公主侧身而卧,反劝道:“额娘莫急,我觉得好多了,真的。赶紧叫人去慈宁宫递个信儿,免得太后她老人家担心。下……下回入佛堂祈福我准挨得住。”德妃摩娑着女儿的鬓发,怜惜不已:“傻丫头,哪还有下回。”
罗怀忠絮絮叨叨地回话,尽是如何防范夏日中暑的常识,开了些镇暑清热的方子,悠悠也只管诺诺去备药了。
甫出殿外,悠悠举手便挡刺目强日,长叹一声。又是一趟白用工。她算彻底明白,为何巴多明乞死白赖地都要闲散宫外,即使边塞苦寒之地,也甘愿以赴了。这叫什么玩意儿!历练没见长进,至多能想开点,不求有功,但图无过,折腾些白用工也不错了。
“唉——”悠悠趁无人处伸腰捶背,大打哈欠。
行走在红墙黄瓦切割出的长长甬道上,宫人受不住滚滚热浪的淫威,大多龟缩不出,空空荡荡的甬道一眼望到头,空气仿若停滞胶着一般,憋闷令人窒息。
悠悠抹着额头流不尽的汗,愈发苦叹不已:“这节令时辰还得在外头乱窜,命苦啊——”走一步,汗水汩汩直下,湿透衣背;再多走两步,衣领里几可翻出白花花的盐巴来。她别扭地整整领口袖口,总觉得黏糊糊的怪难受,这时突然瞥见前方来人,赶紧低头肃手,规规矩矩地面壁而立。谁叫她品级太低,搁着跟罚站似的。
耳听一行人匆匆将过,却忽地顿住了步子。莫不是找茬的?悠悠疑云乍起,又听身后一人道:“小兄弟跟哪位太医手下当差,过来一会,我们爷有话问。”悠悠知道,来人是看到了她腰间的太医院挂牌,方才有此一问,于是转身做足全套礼数。只听头顶上又一人道:“不必多礼。你可是从永和宫出来?哪位太医在永和宫出诊?”
此人刚一开口,悠悠登时心凉了半截:“不是这么巧罢?冤家路窄。”踌躇半晌,方才说一字、顿三行地回道:“小人,小人是跟随内廷行走罗太医听差。”
“罗太医?罗怀忠?你是……”
悠悠笑着抬起头:“不才正是小人。”正瞧见四阿哥不知是愕是惊的古怪表情。
四阿哥只一个眼色,刘正直等人便识趣地退开左右。悠悠最是见不得此类演戏般的举动,直言回话:“五公主只是略中暑气,现下已无大碍。至于公主病情如何,小人不过是个煎汤送药的小厮,见识浅薄,有辱四爷下问。”说着便要却步告退。
“等一下!”四阿哥道,“五妹之事是一则。上回江南事急,临行前我也没得空特为向你告辞,个中情由亦未说明,心中一直抱愧。”
见悠悠略一犹豫,终于点头表示愿意一听,四阿哥不由松了口气,此间不是说话之地,于是简单道:“当日之事,不是我为自己借口辩白,虽然我有心取了个巧,但却绝非有意毁诺。你可以去见陈容声,但须得在案子了结之后。陈案内情复杂,在一切尚混沌未明之前,我不能轻易给人钻营空子的机会,毕竟涉案之人冗杂,你又能笃定其他人居心纯正?”
“依你之言,你是信我,不信陈良?”悠悠早已不为此事介怀,耿耿于心者实在其他。
四阿哥无话可接,权当默认。
悠悠亦默了会,才道:“笑话。你是信我么?你所信的,怕是笃定我不敢拿自己阿玛的前程开玩笑罢。”
“我就是信你,才答应让你为陈容声诊脉。陈良何许人,我不知道,但既是你的好友,多半品性不差,不至于狠毒到拿父亲为自己续命,这才放心允许你去见陈容声。后来左思右想,仍觉谨慎不出纰漏为上……”四阿哥正急着分说清楚,不觉悠悠竟已笑了起来。
悠悠道:“你不必说了,我明白的。实心用事,无论哪般行止,都错不了。再说,陈良结局也还尚好,且一并算作你的一份功劳得了。”大手一挥,直如万事无忧之状。
“说来惭愧,形势所迫下的权宜之计,实在不够光彩。哼,早晚能有一清明时局,叫那一干庸官恶吏无所遁形。”四阿哥嘴上说着,不自觉地轻松满怀,心下却也暗觉奇怪,对这么一个年仅十二的小丫头,他干吗总那么事事较真?
悠悠瞧了他一眼,笑意从颊上晕散开来,忽地想起了那幅采菊图上的题字,脸上一红,只觉得心跳得又急又快,于是装假抬头遥望天色,道:“我得走了,罗师傅还在等我。五公主虽已无碍,清心降暑的汤药却也不能免去。”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一路上都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如影随形地跟着,直到转过甬道,全身的僵硬才稍缓了缓。
冯茵报完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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