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这一席话,本想用典,却用得很不伦不类,叫另三人禁不住乐了。那两个年纪稍小者,穿着甚为相类,其中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连连点头,笑道:“十哥此言,实为至理!对罢,十四弟?”十四阿哥胤祯忍着笑意,神色郑重道:“可不!十哥说话,真是越发爱引经据典了。”
“你俩小子尽管笑罢,哪天下巴脱臼了,牙齿掉光了,那才真是幅好景象。”十阿哥胤誐愤而扭头,只对前头的八阿哥胤禩道:“八哥,我一听说徽地名头最响的庆喜班进京,就赶忙请来与你贺寿,这可比南府那老样应承戏有意思多了。”
十三阿哥胤祥忙道:“庆喜班?听说它还没进京,堂会之期便已排至一个多月后了,京中达贵富豪纵掷千金也未必可得一见,十哥你居然把他们请来了?小弟拜服,拜服。”十阿哥鼻中轻哼,眼睑一翻,笑意却已悄然爬上嘴角。
十四忽叹道:“八哥,你这新府我也来过几次,怎地从未见过湖对面那几株梅?”他遥指白雪茫茫中一抹鲜亮的色彩,值此早寒春上,冷峭时节嘲弄凛风,粉白嫣红,缭绕在苍朴虬枝间,仿若脆生生笑着,抖得翘枝细雪纷纷直落。
“在汉文中,梅字发音去声,轻声吟读,有温软含骨、刚柔并济的意味。”十阿哥悠然道来,见众人面露讶色,顿时又不忿又不屑,添了句:“上次西苑赏梅,三哥说给我听的。”
八阿哥拍拍他肩头,只笑道:“六瓣梅影染霜色,引得新雪斗芳菲。怎样,我这几株新梅还可供诸位一观否?” 
“你说什么?”十阿哥惊雷般的嗓门忽起,众人不禁一愕。
十三被他一喊,尴尬笑道:“我没说什么,只是猛地想起,兄弟间最应听取诵梅之语的,该是九哥才对。”此言一出,众人便即了然,哄地笑声大作,将正在松柏间探头探脑的几只松鼠,吓得吱吱乱叫,急溜藏身之所。
“这个我知道!”十四忙喊了进来,摇头晃脑念道:“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哈哈!”
这句诗出自《诗经》中的一篇《国风?召南?摽有梅》,说的是待嫁女子渴望男方及时前来求婚的心情。
按照龄序,七阿哥胤祐成家之后,下一个该当轮到八阿哥,不想却教小他一岁的九阿哥胤禟抢了先。
十阿哥一脸贼笑道:“未来九嫂近日就住在延禧宫中,看来真是好事近矣。”延禧宫是紫禁城东六宫之一,宫中主位宜妃,正是九阿哥与五阿哥胤祺的生母。
“莫非是小时候进过宫那位董鄂氏玉苓?”十三回忆道,“模样普通,又呆头呆脑的那个?”十四讥讽道:“在你眼里,除了卿云,就没有长得好看的人罢?”十三毫不介意,反而笑眯眯道:“那你倒是找出一个胜过她的来?”十四朝八阿哥一指,还没张口,十三又加了句:“同辈人里。”十四只好重重一哼,没了言语。
十阿哥忙岔开道:“那女的是挺呆的!”十三笑叹道:“连十哥都觉得呆,那该呆到什么地步啊!”十阿哥立时象征性地冲他挥了挥拳头。
十四也奇道:“九哥阅女无数……”话才脱口,众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他仍坚持说完:“怎么会看得上她?”大家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久未插嘴的八阿哥忽然道:“董鄂氏虽非朝中权柱,却是满人中少有的经商富贾,满地黄金之家。”十阿哥挠挠头道:“我居然不知道,九哥除了搜集女人,还有聚敛黄金的嗜好?”
谈笑间,众人行至廊下,摘了一应雪具,又由近侍掸去周身雪末,继续往前,沿长廊直通湖边船厅抱厦下,方才除去斗篷等御寒之物。待三兄弟步入船厅,八阿哥却唤住他的哈哈珠色马起云,吩咐道:“若有人或事寻上门,人可遣走,物事则直接送去书房,我自有道理。还有,记得去一趟水榭,那里面穿堂风大,你瞧瞧御寒器具是否应备妥当,若冷着那班伶人,传出去,别人还当八贝勒府苛待了奴才。”
“嗻。”马起云得令,一溜烟地跑至门房传完话,径直便往园中水榭奔去。“什么人?”马起云猛地一顿,脚下打滑几乎跌倒,目光依旧紧盯着东向一条小道,此道连一角门,却是府中后院的紧要门户所在。马起云一向服侍八贝勒于宫中,去年方随主子出宫建府,自是警敏非常,适才那抹疑影虽只惊鸿一瞥,但亦不可轻易放过。他慢慢移近角门,门板半开,刚欲抬手去推,心头一紧,缩手便要喊人。未及他张口,忽觉眼前花色一片,便没了意识。
“马公公,得罪了。”只见一穿着绣面花团锦簇的青色戏服之人,扶着昏死的马起云,轻轻一笑,眸光清盈,灵慧狡黠之色,呼之欲出。
此人随手一携,提着马起云隐入角门之后,竟是毫不费力。扒了马起云的外袍,马起云随即冻得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被袭击之人堵了嘴,用井边的绳子绑了,直接丢进井里。幸好那人还有良心,固定好吊水的轱辘,使得马起云悬在井道半空,没有浸入水里,否则冬天冷水一浇,小命必是难保。
约莫半盏茶工夫,角门复又开合,一个抖擞精神的马起云,便重又立于八贝勒府中了。
“马起云”略一拾掇衣帽,不由眉尖微蹙:“这衣服怎么有股怪味……定是死太监的味道!”他似有悔意,却忙摆正颜色,恰与一队端捧茶点的内侍擦身而过。
此时,风中远远飘来丝竹戏曲之声,“马起云”眼珠一转,调头赶上那队内侍。临了抱厦前,“马起云”接过茶水盘,领头走入船厅。
毡帘一掀,融融暖意立时迎面扑来,厅中本就拢了地炕,又另设熏笼,只见那熏笼错金镂银,极尽华丽,但觉炭火噼啪微响,更添了分富贵安逸之意。船厅对湖敞开,恰能避离风口,远远望见对面水榭人影交错,水袖轻扬,那悠扬笛韵,婉转歌声清晰传来,明明白白,一字不落。
“马起云”躬身上完茶,待其他人退去,他便侍立于八贝勒身旁,低眉顺目,不敢丝毫逾矩。
厅中四人皆是听得津津有味,十四用指扣轻击椅臂,打起了节拍,一曲听毕更是大叹:“庆喜班果是名不虚传,也是五哥七哥没耳福,堂堂男儿,竟会惧于天寒地冻而不能成行,张扬出去,外头还道咱们皇子阿哥尽是些无用的羼头!”
“各人有各人的事忙,岂是强求得来的。”八贝勒噙了口茶,含笑望着十四。
十阿哥埋首戏单,不置一辞。倒是十三接道:“真真可惜了四哥,他原是极爱听戏的,却在这当口往江南办差,失之交臂,实在可惜。”
“他有甚可惜?昆曲源出江南吴地,他这一趟江南之行,因利便宜,想听戏还怕少了机会去?”十四满脸不以为然,忽地一撂茶盏,呼喝道:“小云子,还不给爷换茶,真是越发没往日的伶俐劲儿了。”
“马起云”身子一震,连忙依命而为,却听十三轻声埋怨道:“十四弟,叫顺口便再改不掉了,皇阿玛的训话你忘了么?”
原来十四阿哥幼时好与郭络罗?卿云争斗,某日发现八阿哥的哈哈珠色马起云,名字里也有个云字,为了卸卿云的面子,便当着众人前,同时以“小云子”对两人呼来喝去,自然又惹了康熙好一顿教训。时隔六年,十四阿哥早已不复当初孩童心性,刚才只是一时叫顺口,并非有心,因此受了责备,也不还口,笑笑便罢。
十阿哥将戏目名册递给十四,说道:“不过称呼罢了,老十三,人家正主都未在意,你跟着着什么急。”他略偏头,见十四眼瞪戏单只在发呆,眼神游离,似乎有些慌张,不由笑道:“我看你还算了罢。适才已经帮你点了,什么游园惊梦,西厢牡丹的,一锅烩的尽给你端来,今日定要叫你这里开了窍方罢!”他一指十四的脑门,笑声更是肆无忌惮。
众人得睹向来直喇喇的十四面色扭捏之态,均觉有趣非常。十三嬉笑道:“听四哥说,德母妃正打算在这届包衣秀女中物色拔尖人选,想来,不久便见分晓了。”永和宫主位德妃,正是十四与四阿哥胤禛两人的生母。
“说笑罢,十三哥。”十四正色道,“月中便要打马南巡,宫务杂乱,额娘才没闲情想这些有的没的。再说……”他兀地住了口,眼帘低垂,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
八阿哥与十三见此情状,不由相视一笑,十阿哥却犹自无知无觉,言及江南烟花鼎盛云云,不禁雀跃难奈,只惋惜自己无有陪驾之幸,恨憾无限。他这一挑头,话题竟是一去千里,既是戏言无忌,于是张狂开来,大有放浪形骸之势,荤话风语,一段接着一段,一套又换一套,嘻哈耍闹声中,船厅越见暖洋如春了。
“马起云”退至其他阿哥近侍队列中,当此景况,甚觉无味,正暗思如何闪人,不防身侧的魏其征一推,手势一打,指向门边探头探脑的一个小厮。“马起云”心念一动,喜得猛一重拍魏其征的肩,顺势至门口接了一个匣子,与八阿哥耳语清楚,通报分明,便直奔后院书房而去。
“八哥,有要紧事?”十三见状问道,十阿哥与十四亦回顾相望。
八阿哥淡淡道:“还能有什么,不过内务府那么点事儿。”
“哼,又是凌普那老小子在作怪罢,”十阿哥万分嫌恶道,“皇阿玛让八哥去一试才干,他倒好,仗着太子做靠山,颐指气使,蹬鼻子上脸的,连奴才的本分都忘了!”
十三不明内情,噎顿当场:“什么?”
“你管他什么,看戏!”十四正值入迷,耳听周遭叨唠不休,扰人兴致,烦人之极,当下闷声顶了回去。
厅中立时一静,众人无言,各自入戏不题。十四这边厢瞧了一出又一出,端的是意兴十足,不防茶水饮多,正欲起身如厕,岂料蓦地一声“哎哟”惊倒四座。众人急望去,却见他竟屁股着地,与座椅倒在了一处,双手抱头紧护辫根,五官狰狞扭作一团,显见当真剧痛无比。又听“噗嗤”一喷,正喝茶的十阿哥赶紧捂住嘴边狼藉,但一身簇新袄褂,仍是遭了殃。
“哈……你的发穗怎么绑到椅子上了?”十三耐不住大笑,心中闷气,却是解得及时。而魏其征急奔救主,更是不消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