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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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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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喜宴。
酒席热开,十四少不得开始一桌一桌的敬酒,待得酒过三巡,几桌上席竟然都空了。虚明坐在尾端的末席,正在奇怪,却见陆陆续续好几个熟人姗姗来迟,都是代替一家之主出席的福晋家人等等。其中最惹人注目的,莫过近来风头最劲的三阿哥的福晋,所到之处,青眼与白眼齐飞,私语共笑语一色。向十四道贺之时,尽管三福晋竭力打叠起精神,也掩不住疲惫倦容。虚明用脚趾头一想,就知道三福晋从何而来,而上席宾客们又往何处去了。显而易见,大家都在赶场,两头不得罪。
虚明正琢磨着,自己是否也赶个场,凑个份子,忽然身侧人影一闪,陈良一屁股坐在了旁边,一手提酒壶,一手握酒杯,咧嘴一笑便是浓烈的酒气刺鼻。虚明不由皱眉道:“喝了不少。”陈良又斟一杯,却不着急饮尽,只捏着杯沿在唇角摩挲,两眼放空道:“这酒不够劲,喝不醉人。”他是替九阿哥出席的,原该坐在上席,想是溜这躲清静来了。虚明根本不想和他废话,当即打定主意,去串个门为好。
说走就走,她刚站直,忽听身后喧嚣声起,扭头望去,却见十四端着酒碗目标明确地向这一桌走了过来,周围聚着一群专职压酒的乌合之众,来势汹汹。虚明暗道不好,朝陈良翻了个白眼,多半又是他招来的。
“陈良!你怎么躲到这旮旯了,害我寻了你老半天。”十四高声道。再装聋作哑便不适宜了,陈良无奈起身,谦卑地赔笑客套,表示自己已不胜酒力。胤祯二话不说,递上一海碗酒,道:“这一碗我是非敬你不可。”陈良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当得,当得。”胤祯笑得十分豪爽,“若非陈兄,我和悠悠又怎能有今日?千言万谢都在这碗酒里了,瞧得起我就干了它!”
话音一落,虚明瞧得分明,陈良的脸色有那么一瞬的铁青,但迅速便缓和如常。他不再推挡,接过酒碗,两人爽脆地一碰杯,仰脖对饮而尽。围观之人均佩服得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海量,海量”。
十四今晚的表现,确实当得起这一声赞,凡有敬酒上门者,来者不拒,粗略一算,光白的便饮了足有十来大碗,真正做到了来即能饮,饮即能尽。尽管这时的白酒纯度不比日后,但十来碗下肚,也是很可观的分量了。看十四这会儿依旧吐字清晰,脚步稳健,眸子愈喝愈是明亮澄澈,便知离喝醉还远得很呢。
与陈良这一碗,似乎喝
得他兴致大起,犹如一个从战场凯旋的得胜将军,大发感慨道:“可惜四哥他不在这,不然凭他的功劳,少说我也得敬他十碗,不,敬他一百碗,哥儿俩一醉方休才罢。”
此言一出,众人的反应明显冷淡了,不约而同地假装没听见。
“常明!”十四猛地一声喊,震得虚明心头一颤,果然还是跑不了。虚明忙道:“我喝我喝。”很自觉地举起酒杯让人倒酒,却惹得十四极为不满,直道:“拿指头小的杯子,你什么意思?”于是不由分说,把一海碗塞进她空着的左手里,虚明倏地脸色一变,只听咣当一声,酒碗坠地,摔个粉碎。不大的声响,却骇得人人大惊失色,熙熙嚷嚷的宴会场仿佛突然静止,只有晚风呼呼地掀起翻飞的衣袂。
此刻,虚明的内心是很郁闷的,郁闷自己躺着都能中枪的衰运。她总不能跳上饭桌,大声辩白说,自己的左臂只是条好看的摆设罢。既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那便安生扮好“天涯失意人”这个很有前途的角色罢。
静止了一弹指的工夫,便有礼官奔来唱着“落地开花,富贵荣华”之类的吉祥语,打圆场,和稀泥。就在气氛略见松融的当口,十四不曾发话,虚明却先坐回至位子上,一副“我就是故意捣乱,你能奈我何”的二五八万样。人们刚放下的心当即又提到了嗓子眼,然而,让人跌破眼镜的事发生了。面对虚明的“挑衅”,十四不但不见怒意,反而十分欣赏地拍拍她,道:“够胆识,是个人物!悠悠的眼光真不错。”
对付十四这个老朋友,她可太知道怎么耍了。他是天生的斗士,只敬服强者,你若示弱,只会招其鄙夷,发起恶性更加不留情面。
待十四走开后,虚明忍不住得意地笑,一抬眼,赫然发现过道里有个人正凝视着此处,是刚刚串门归来的八阿哥胤禩。虚明神色一正,好整以暇地夹了筷菜,再度抬眼瞧时,他仍是目不转瞬地望着这里,看得虚明心里一阵发毛,反省是否露出了马脚。好在马起云适时跑上前,通报了什么,八阿哥这才返身走了。虚明长舒一口气。这就是她最讨厌的感觉,假扮别人,掩藏本性,时时惊心,刻刻小心,日子就像天天架在火上烤,漫长得永无尽头。
宴上仍在觥筹交错,虚明打算先走一步。一切尚未盖棺之前,她决不可出一点儿纰漏,功亏一篑。至于悠悠,将来的事,得靠她独自面对,她这老友是无能为力了。
秋夜的御花园,弥漫着月桂的淡淡甜香。这儿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她闭着眼都能一一辨明。熟悉的潮汐声涌动在空气中,她听到了,强行按住了前行的冲动,甬道的尽头再一拐,便是门前有五株海棠迎客的绛雪轩。
自虚明记事起,绛雪轩便是长年落锁的禁地,宫中甚至一度流行绛雪轩闹鬼的传闻。向以挖遍紫禁城每一寸土地为大业的□,自然不会错过。又是海棠花瓣飘落时节,被忽悠着一起夜探鬼屋的十阿哥,刚打头阵翻上高墙,便叫守园太监逮个正着,见同伙们闻风消失,逃得无影无踪,吓的他两腿发软,急的他冷汗直冒,愣是骑在墙头大半夜下不来。若非悠悠好心,坚持回去投案自首,怕是黑锅与板子都得十阿哥一人抗下了。事后,只要一想起十阿哥抖抖索索地坐在墙头,迎着他们那不知是喜是怒,惊惧交集的表情,虚明都能笑得直不起腰。
夜探虽不成功,却也不无收获,绛雪轩闹鬼的谣言就此不攻自破,再无人问津,很快的,永远不缺新目标的□,亦将之抛诸脑后。直至今日,沉睡御花园一隅多年的绛雪轩,竟而以皇子新居的姿态复苏,重新步入人们的视野,不可谓不出奇。
人声响起,甬道尽头忽然多了几道影子,拐过转角,宫灯一照,又是熟人!虚明一慌,忙往树木深密处躲,正凝神留心外面动静,凉风灌耳,也送来了一些细碎的窸窣声。虚明伏身转过头,隔着矮木丛,在太湖石后,隐约看见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御花园太小了,由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拾阶而上,便是卿云在宫中的旧居,养性斋。
月光下彻,清辉所及之处,尽描摹得绮丽万分,包括女子姣花初放般的容颜,和男子水落石出后的冷眸。
虚明捂住口鼻,不敢发出一丝儿喘气声。
“多难得才有一次见面的机会,你怎么不开心?”那女子轻轻柔柔道。男子只“嗯”了一声,似乎不太耐烦。那女子嗔道:“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接着传出了她嘤嘤咛咛地啜泣声。“嘘!”男子拉着她躲进了太湖石洞中。
虚明竖起耳朵,原来甬道上的人已行至她藏身地的近左。
“月恒,你先送福晋回府,我还要去十四弟那绕一圈。”是一把低沉的男子嗓音。只听一个女人应了声,却有另一个极为清冷的女声说道:“也好。我歇得早,若贝勒爷回得晚,便不去向您问安了。”那位贝勒爷淡淡道:“不要紧。太医说瓜尔佳氏的产期就在这两天,也不方便招呼你。”“既是如此,在侧福晋诞下小阿哥之前,我就不去惊扰了。”该福晋的回答也淡到了极处。
声渐远去,虚明长出了一口气。她这一对表兄嫂啊,正是太后一手撮合的模范夫妇,相敬如宾,不愧为皇室一段佳话,那形同陌路的口吻,听的人都快冻僵了。
“这儿人来人往太多,我们再往深处挪挪。”“你别碰我,就想你的心思,别理我好了。”那厢的两人藏在石堆后,只有蚊丝儿大的说话声时断时续。男的一声短促的轻笑,道:“不碰你,那我冒着杀头的风险,偷溜到这里做什么?”只听女的啐了他一口,似乎被逗得破涕为笑了。
少顷,那女的又道:“我知道九哥的脾气不太好,是不是他又给你气受了?”“我不开心不是为这。”男的语中显有未尽之意,顿了顿,沉声道,“我有今日,全拜四阿哥所赐。”那女的忙道:“你别恨四哥,德妃娘娘很照顾我兄妹三人。再者,当年的事,四哥是遵皇阿玛之意行事,他也是身不由己。”默了片刻,她叹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好不好?”这回男子终于有了回应,语调颇为悠然道:“我不恨他,相反的,我还得感谢他。陈氏一门确实没落了,但正因为此,我才识得了你,不是么?”“你这人!”女的嗔怪地捶了他一下,口气中却是满满的娇羞欣喜。
听到这,虚明伸长了脖子,她很想看清楚男的说这话时的样子。
那男的接着道:“现下我只想尽快了结这的一切,然后带你一起离开。”女子轻轻“唔”了声,格外温顺服帖。那男的不断拿些甜言蜜语哄着她,尽管瞧不见,虚明完全能想象出那女子此刻有多么心花怒放。
软语温存了一会儿,只听那男的十分自然地问道:“德妃娘娘真的对你们好么?今天怎么说也是你哥哥成家的大日子,一整天却只看到四福晋一人露面。”女的答道:“真的很好。四哥是被皇阿玛差去为南巡打前站了。至于德娘娘,昨儿还特意拉着我说了,一边是亲儿,一边是养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能分得出先后?索性她就都不出席了。”男的松了口气道:“对你好就好,我也就放心了。皇上又要南巡了,你去么?”女的道:“这一回皇阿玛只带上了哥哥,四哥哥和太子三个人。听哥哥说,这次的路线与过去都不同,会从通州、德州什么地方过道,途中还要祭泰山呢……”
虚明赶紧钻出树丛,回到灯火照明的甬道上,以穿透百米的音量,用力干咳了咳,待要火速逃离现场,却发现一个高高瘦瘦的侍卫正慢悠悠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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