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他见虚明完全无动于衷,又重复道:“你看这夕阳晚照之景,枫叶流丹,层林尽染,灿若朝霞,艳如去锦,不比二月春花更美?”虚明仍是木然地看着他,半天才回了句:“我是个粗人,不懂诗词。”
十三碰了个钉子,犹自暗暗生闷气,御驾却已归来,队列重新开动。进了德州,早有城中官兵迎接,南巡队伍直接入驻德州将军府。
虚明记得,德州有南镖的分坛联络点,然而细细转了一圈,依然和之前的排查结果一致,无任何南镖人出没的痕迹。看来肖颜所言非虚,说是派一个人,便真只有她一个人。再次错失一着,虚明左思右想,找上了十三的大门。
“你说什么?有人要对皇阿玛不利?”十三一听,果然立马跳了起来,大叫,“你在说笑?”“你小声点!”虚明拼命摆手,紧张道,“这是绝密!”十三肯定不信地摇摇头。虚明瘪着嘴道:“那你以为我在这做什么?你老爹干嘛忽然找个江湖人代理侍卫头子?难道都是吃饱了撑的?”十三还是不信。虚明无奈道:“你就当受邀玩个游戏吧,是真是假,游戏结束自然就知道了。”
十三疑虑良久,方试着问:“你玩真的?”虚明肯定地点点头。十三又呆片刻,拔腿就
跑:“我去找四哥商量商量,此次南巡的安保跸警,可都由他负责。”唬得虚明慌忙扯住他:“不能找他!绝对不能把他牵扯进来!这事儿,谁沾谁倒霉。”十三立时站住:“那你还找我?”“这里我就认识你一个啊。”虚明谄笑一声,便即肃容道,“而且,皇上既然当初让你接我,自是不介意你掺和进去。”
“这倒是个理儿。”十三终于松了点口。其实,不管此事真假,虚明肯来求人,他已满心欢喜了。但还得虚明软磨硬泡,苦苦哀求,他才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
虚明好歹谋得一个帮手,欣慰之余,更多的却是歉疚。她从不服软求人,除非心怀不轨。谁沾谁倒霉的事儿,是谁把她强行拉进来的?是肖颜,是康熙。既然在他们眼中,十三要比她虚明金贵得多,那倒要瞧瞧,十三掉进了漩涡里,他们该如何过河拆桥。可叹,面对十三的诚心相助,虚明此刻的私心便显得尤为龌龊刺眼。
虚明前脚刚走,御前后脚便特差人来嘱咐他,早点安歇,勿要肆意走动,十三这才有些信了。他思前想后,终究觉得不妥,倘若真有人要对皇阿玛不利,四哥身负南巡安全重责,即使不被牵扯,第一个跑不了的,还是他。念及此,胤祥拿起佩剑,便往四阿哥住处去,谁知扑了个空。问过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刘正直方知,四阿哥早领了口谕,要寸步不离地照看病中的太子。胤祥无法,又追到太子行在大门前,不见到四阿哥誓不罢休。
当此情境,十三少不得要机警几分,远远瞧见两人走出门来,他下意识地躲进暗处。入冬后天黑得早,今夜无月,待那两人走近,路边稀微的灯火方才照见前面人的脸,竟然就是四阿哥胤禛。十三心弦一松,正要出去招呼,忽地一道白光自二人中间闪跳而过,胤祥定睛一瞧,赫然可见一把寒气森森的利刃正指着四阿哥背心。后面的人黑衣蒙面,而四阿哥脚步虚浮,脸色阴沉,一看便知为人所制,身不由己。胤祥才松下的心弦又是一紧,可惜投鼠忌器,只得暂且按捺,寻机再行搭救。
胤祥一路尾随,也不敢跟得太近被发觉。却见那黑衣人押着四阿哥由后门进入皇帝驻跸的行馆,在后园古井边与另一人会合,接着轻轻一声唿哨,又有人自井中陆续爬出,最后黑衣人增加到了十人,仍押着四阿哥,悄没声息地朝御驾行在潜行而去。
胤祥四下观望,竟未看到一个御前侍卫,以及护军亲兵,实在太不对劲了。此次南巡,除了大内侍卫,另外还有四阿哥统领的前锋营、骁骑营、护军营,三营御前亲兵随行拱卫。来到德州,前锋营与骁骑营均驻守城外,就算一同入城的护军营未接管德州将军府的防卫,那虚明、周国栋手下的侍卫们又哪里去了?他之前居然未发现。
胤祥越思越觉心惊肉跳,匆忙追了上去。行馆里竟未上灯,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仅有的光亮是从寝宫的窗内透出,好似旷野中绿幽幽的一点鬼火,有着莫名的魔力,吸引人向其靠拢,即使再危险再恐惧也停不住脚步。胤祥恍惚了那么一瞬,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寝宫的大门豁然洞开,受挟持的四阿哥已当先迈进了大殿。
“胤禛,你趁夜率众潜入,手握凶器,是何意图?”依稀是康熙的声音。
接着便是一阵锥心噬骨的死寂。
胤祥亦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脏失控了般地狂跳不止。虚明哪去了?他又该怎么办?脑子里一刹那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却没有一个抓得住,听着耳边隐约的风声,也那样遥远。
作者有话要说:把阴谋以阳谋的方式呈现,完全没气氛啊。。。
☆、望岳
空荡荡的大殿,只有尽头处的一案,一椅,以及高坐案后椅上,身着明黄色袍子的一人。
大门骤开,一阵穿堂风瞬间吹遍寝宫前殿,烛影摇曳,愈见暗淡。刺客簇拥着四阿哥胤禛一踏入殿内,迅即四下散开,分堵住所有门窗等可能逃生口。而案后之人,虽然一应看入眼中,却仍然端坐原处,纹丝未动。他淡然凝注打头的四阿哥片刻,方一字一顿道:“胤禛,你趁夜率众潜入,手握利器,是何意图?”依稀似是康熙的声音。
四阿哥额角已沁出了涔涔冷汗,但却默然依旧,飘忽的灯火映得他脸上明灭不定。
漫长的死寂,徘徊在头顶,人人均是大气也不敢出。那蒙面的黑衣人,一个个的眼睛放出绿幽幽的光芒,宛如一群□的恶狼,只待头狼一声令下,随时就要扑上前撕咬。然而终究无一个胆敢先动一步,于是群狼只得硬生生按捺住了,亮出爪牙,虎视眈眈。
又一会儿,康熙忽然微微一哂,冷冷道:“还等什么?现下退缩,可是迟了。”
“放心,永远不会太迟。”一个肚子滚圆的黑衣人重重一哼,自四阿哥身旁站了出来,直直望着康熙,道,“待会我们会下手利落点,不让您吃大苦头。您见了阎王,可别认错了冤仇。要怪,只怪您生养的好儿子!”
康熙只来得及瞟了眼四阿哥,只觉寒光一晃眼,那人身边一个高个子已舞着一把快剑,扑了上来。这时,天上飞来一柄黑黢黢的短剑,对准高个的脑门直砸下去,高个子一惊,慌忙倒掠退后,仿佛心有余悸的模样。那短剑未有斩获,在地面附近一个回旋,又飞向了高空。康熙嘴角弯了弯,高呼:“大内侍卫何在!”空中响彻云霄的一声应和,好似饺子下锅一般,十数个人影呼喇喇地纷纷从横梁上跃下,领头一左一右而立的,正是虚明与周国栋。
“是你。”高个壮汉紧盯虚明,语中并无一丝惊异。而那圆肚子则道:“早知道会有几只不知死活的蚂蚱挡道。就凭你,就凭这几个虾兵蟹将,也想拦住我?”
虚明也不啰嗦,呵呵笑着一抬手,只道:“清场。”轻轻一句话,却足以传遍殿内每个角落。
余音未歇,侍卫已分作两排,绕圈将康熙围在中央,后排密不透风地组成人墙,前排屈膝稳住身子,张弓开弩便是一顿扫射。刺客均只携带短兵,如何能敌,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连连。那圆肚子初始还气定神闲地拨开飞箭,犹有余力护着四阿哥,不料侍卫们所配皆为无需换箭,可十余支连续发射的连弩,前排射完,退后添箭,后排变前排继续扫射,不留一隙空余。面对整齐划一,接近正规军般团队作战的对手,几个领头刺客亦渐露颓势,自保尚且勉强,那还能顾及其它。
忽然一二流矢疾向四阿哥面门而去,而他周围之人尽皆忙于应付密如雨下的弩箭,无暇□。千钧一发之际,虚明飞身而出,挥剑打落流矢,回首道:“瞄准点。”此刻黑衣人已倒下了一大片,最后边一个瘦子渐渐不支,见四阿哥身周数尺无一箭掠境,竟窜上来躲于其身后,直接拿他当挡箭牌使了。虚明看在眼里,一剑刺了过去,那瘦子揪着四阿哥肩膀一带,虚明慌忙收劲,几乎只差半寸,这一剑便要刺在了四阿哥心脏正中。
虚明暗骂一句,突然听见门外一声“四哥”,一条人影大鹏般飞掠而来,手中之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刺那瘦子的背心。虚明心领神会,同时举剑劈向四阿哥身后,那瘦子腹背受敌,只得撒手松开四阿哥,退至红漆大柱之后躲避弩箭。
虚明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十三阿哥急道:“四哥是被逼的。”虚明瞥了眼脸色愈发阴晦的四阿哥,依然笑道:“他的命,我保下了。他是否无辜,还得问那位朋友。”说着脸朝柱子后边的瘦子一扬。十三愣住,猜不透她这哑谜。
虚明笑了笑,不再多言。她自是明白,太子虽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但皇帝与他一同出巡时骤然驾崩,太子亦逃不掉嫌疑。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一个替罪羊。而找四阿哥背黑锅,最可能是谁进献的妙计?答案不言而喻。
“是胤祥吗?停手。”康熙站了起来。
一声令下,如蝗箭雨倏地飞尽,墙壁柱子上插满了羽羿,满地尽皆射成刺猬的枉死冤魂,还剩三个人在苟延残喘,分别是圆肚皮,那高个子壮汉,以及藏在柱子后的瘦子。
望着遍地尸骸,那圆肚皮仰天一声怒吼,悲愤之极。高个壮汉将大门轰地一关,不知是否喊声终于惊动了外边,只听脚步匆匆,窗面寒光点点,似乎有大批精甲兵士正在靠近。“这里的人,谁也别想活着出去。”那圆肚皮蒙面汉大踏步向前,目不斜视,死死盯着居于人群之中的康熙,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势。
康熙默了默,只唤了声:“虚明。”虚明“哎”地一应,她登场的时刻,来了。
虚明追得快,那圆肚皮奔得更快,面对御前侍卫层层拦阻,他却如入无人之境,一拳一个,逐一放倒。那一双铁拳,一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