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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恒正由清明扶着在屋子里慢慢地走动,看见绮年眼神不由得笑了,挥手将人都打发了出去,才走到绮年身边,扶着她肩头往镜子里看了看:“嗯,牡丹花一样,富丽堂皇的。”
“若是我在宫里失仪,会被问罪么?”绮年忧心忡忡。上次进宫她基本不用说话,而且有金国秀的说辞在前,人人都只会用惊叹的眼光看她。可是如今她真成了郡王世子妃了,估计看她的眼光就都变成挑剔无比的了。
“放心。”赵燕恒微微一笑,略有几分讽刺,“你怎么忘记了,你是王妃自己挑选的,若是失仪便是丢了她的脸面,便是为了她的贤名,她也自然会提点你。”
“提点我?”绮年有几分疑惑,“她不是该希望我拿不上台面吗?”
赵燕恒摇了摇头:“此时人人都还记得你是如何进王府的,她断不会让你在此时丢她的脸面。”
“好吧。”绮年稍稍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也不能大意。”赵燕恒轻轻握一下她的肩头,“赵嬷嬷该都教过你的,谨言慎行,当无大错。”
就为这个午后进宫,绮年忐忑了一中午,不过到了坐上郡王府的翠盖车之后,她倒平静下来了。
秦王妃也是按品大妆,头戴六尾点翠凤钗,两边各插三枝白玉镶翡翠的如意簪,耳朵上的翡翠水滴形坠子绿得真像能滴出水来。都说她最爱牡丹,可是通身上下却都是蓝绿之色居多,全无半点华艳。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保养得肌骨莹润,望去如二十许人,眉目间一派悠闲之色,如同一潭静水一般,看着就有些清凉。
难怪郡王会喜欢。绮年不无八卦地想着,这样水一般的女子,咳咳……赵嬷嬷已然将郡王府的能说的事都对她说了。郡王府与大长公主府保持着良好关系,昀郡王小时就常去大长公主府玩耍,秦王妃比昀郡王小了整整十二岁,那时候还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呢,没人看着不喜欢。
昀郡王拖到二十四岁尚未娶亲,做为郡王世子,这已经太晚了。最初他的借口是出外游历,游历三年之后,被老郡王妃以病危的借口给叫回来了,勒令他必须立刻成亲,不然她这个当娘的怕就看不见孙子了。彼时,秦王妃才十二岁,虽然已经出落得十分美貌,但毕竟年纪还小。
所以说语言真是一门艺术。绮年回忆着赵嬷嬷的话,她并未说昀郡王为何迟迟不婚,只是提了一句“彼时”,就足够大家心照不宣了。好像是没说什么,但其实她什么都告诉你了,只看你能不能领悟罢了。
昀郡王是孝顺之人,再怎么不情愿,亲娘下了最后通牒,他也只能屈服,就娶了当时的大将军吕家独女,便是已故的吕王妃了。不过不幸吕王妃却是个火一样的女子,性情刚烈直爽,和端方梗直的昀郡王实在不怎么和谐。老郡王妃大约也觉得有些亏欠儿子,于是不久就把身边一个亲自教过读书作画的巧婢给了儿子做妾,倒是颇得宠爱,就是魏侧妃了。
吕王妃磕磕绊绊地跟昀郡王过了几年,昀郡王对正妃还是尊重的,并不许庶子生在嫡子前头。没想到吕王妃怀了身孕那年,羯奴入侵边关,一场大战,她娘家兄长战死沙场,父亲也负了重伤,不久身亡。吕家军功卓著,可是人丁不旺,折了父亲和最有出息的长兄,立时就没落了。吕王妃伤心之下儿子是生出来了,身子却坏了,没几年就去了。
这时候秦王妃已经满了十五岁。大长公主的嫡女,自然有的是上门求亲的人,她却执意不嫁。直到昀郡王守完了三年的妻孝,亲自上东阳侯府求亲,秦王妃才以十八岁的“高龄”,嫁与昀郡王为继室。
堂堂大长公主的嫡女做继室,在京城中可算是一件大新闻了。传到后头便有人说,昀郡王不忘真爱却又对亡妻守礼,秦王妃一片痴心苦苦相待,有情人终成眷属,变了一段佳话。加上秦王妃入府后孝顺公婆,持家理事宽厚大方,在外交际进退有度,这段佳话就一传而再传,整整传了将近二十年。
“可是想着要进宫了心中忐忑?”秦王妃含笑倚着攒枝金线迎枕,打量着绮年。
绮年也回她一笑:“我年纪小没经过事,确是有些忐忑。”
“哎——”秦王妃微微一笑,“不是进过宫一回么?”
绮年低下头:“那次还有姐妹们一起……”
秦王妃笑着倾身拉了她的手:“如今还有我呢,怕什么?”
绮年抬头对她笑笑:“不怕……”她稍许端详了一下秦王妃,永远都是这样温润如水般的笑容,说着让人感觉亲切的话。据说在闺中就有才名与贤名,婚后在贵妇们的交际圈中更是好评如潮。
可是,传了将近二十年的佳话里,就没人想到昀郡王与秦王妃在婚前就已经可算是私相授受了么?如若不然,为什么昀郡王守着妻孝的时候她执意不嫁呢?守完三年妻孝才另娶,听起来真是恪守礼义,可是这桩婚事大约是早在吕王妃刚死的时候两家就已经定下来了罢?
想来想去,绮年只觉得赵燕恒最可怜。在他心里,估计巴不得昀郡王当年没有娶吕王妃罢……
89后宫无处不风波
太后的仁寿宫里居然很是热闹;皇后和郑贵妃都在;还有两个低位的年轻小嫔妃,正陪着太后说话儿呢。
不过这就苦了绮年,问了太后的安又要问皇后的安,问完皇后的安还要问郑贵妃的安。好歹两个小嫔妃位份低;倒要她们给她行礼。但再位份低也是皇上的女人;这礼不敢全受;还要回个半礼以示尊重皇上。光行礼就折腾了好一会儿。
太后倒是兴致很高;看来外界传说她那一阵子并非真病,只是想找个借口让永顺伯进京的说法不无道理。至少打从永顺伯进了京城,她就再没犯过什么病;而且越来越面色红润了呢。
“给郡王妃赐座。世子妃也赐座。”太后显然很喜欢秦王妃;“叫她们婆媳两个坐得离我近些。方才正与皇后说过几日宫中过七夕呢,你们郡王府里这七夕想怎么过啊?”
秦王妃微笑着欠欠身:“臣妇这也没主意呢,方才听掌事姑姑说皇后娘娘过来与太后娘娘议这事,臣妇还想着这回子好了,正好容臣妇偷学几着,就省了自己个儿绞尽脑汁了。”
太后乐得笑起来,回头向皇后道:“瞧瞧就把她精的,还想着占宫里的便宜呢,今儿若不让她想出个主意来,便不许她回去。”
皇后生得十分端正,但不知是不是操劳太过,看着已经有几分憔悴老相,不过眉宇间神情倒是安然的,教人觉得十分舒服。她听了太后的话就欠身笑道:“太后这是疼臣妾呢,只是要先派人去郡王府送个信才好呢。”
太后听得更乐了,满殿的嫔妃都跟着笑。郑贵妃指了绮年说道:“这不是有世子妃么,让世子妃回去报信就是了。”
太后笑了一回,眯起眼仔细看了看绮年,点头笑道:“这衣裳穿着就是打扮人,过来叫哀家好生看看。”
绮年赶紧起身,垂着头上前几步,在距太后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太后笑道:“不用那么规矩,再上前点。”她才又往前蹭了一步。
太后上上下下地看了,忽然目光落到绮年腕上的白玉缕金镯上,不由得讶道:“你婆婆把这个也给你了?当真是疼你。这可是大长公主的好东西呢,是当初她出嫁的时候,先皇特意叫宫里工匠精心打出来的,那舞凤回鸾的花样是工匠特别画出来的,全皇宫也就这一副了。”
顿时宫里的嫔妃们都夸起秦王妃贤惠来。秦王妃倒微微红了脸道:“太后又笑话我呢。这镯子自然还是她们年轻姑娘戴着好看,放在我箱子里也可惜了的。”
太后指着她笑道:“瞧你,说说还脸红,竟像个小姑娘似的。”旁边郑贵妃笑道:“郡王妃看着还像二十出头的样子呢。”又是一通夸说秦王妃年轻。
绮年低头站着,沉甸甸的五尾凤钗坠得头皮疼。她用眼角余光看了秦王妃一眼:贤德美名在外,痴情之名在内,赵燕恒有这样一个继母,实在是稍有违逆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吧?
皇后一直含笑听着,这时才道:“太后这般喜欢郡王妃,郡王妃定要想个好些的主意出来,让太后在七夕一乐才是。”
秦王妃柔声笑道:“臣妇哪里有什么好法子,只是记得妤儿小时,曾有一年乞巧之后在月下与如儿和好儿比试穿针。臣妇想,宫里娘娘们都是心灵手巧善于女红的,不妨也试试这穿针的法子,胜的人就好生博太后一个彩头,想来也是有趣的。”
太后笑道:“果然有趣儿,谁赢了,哀家就送她一架双面绣的炕屏便是。”
皇后欠身笑着应了,又看看绮年笑道:“这孩子腼腼腆腆的,倒是安静得很。”
太后这时候才想起来,忙道:“瞧我只顾说话了,竟让她就这般站着,快回去坐下罢。这孩子也太老实了,竟不知说句话的。”
秦王妃微笑着正想说话,绮年已经低了头笑道:“能在太后身边站站沾些福气,是小辈儿们求都求不到的,若站的少了,就是吃亏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直笑:“你们看,说这孩子老实,这嘴倒巧。快回去坐着罢,你能嫁进郡王府,这福气已然是不小的了。”
绮年欠身退回去在自己的锦墩上坐了,太后又与郑贵妃说起话来:“三皇子的正妃挑好了没有?这如今皇子府都在动工了,若是搬到外头去大婚,这宫里宫外的麻烦,我要看看孙媳妇也不方便。”
郑贵妃笑道:“正是臣妾这拿不定主意呢。臣妾瞧着皇后的侄女儿极好的,就是不知皇后肯不肯给呢。”
太后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是陈滢吗?那丫头倒真是个好的。”
皇后欠身微笑道:“太后喜欢她是她的福气,不过她是庶出,断配不上皇子的。”
郑贵妃笑道:“承文伯只这一个女儿,又是从小就养在承文伯夫人名下的,与嫡出的也差不多了。”她的年纪跟秦王妃差不多,虽不如秦王妃那么显得年轻,却是十分美艳。与太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生在太后脸上就是端庄,偏她生了一张略有些儿大的嘴,就平添了几分火一样的娇媚。
皇后微笑道:“嫡庶有别,滢儿虽是嫡母抚养,却没有记名到嫡母名下。三皇子是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