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答应了,还十分高兴,称赞他能脚踏实地。不过,吴知雯究竟高不高兴,那绮年就不知道了。
外头突然传来了鞭炮的脆响和吹打之声,该是新郎来迎亲了。果然,不一会儿就有小丫鬟进来报了,说新郎正在大门外答题呢。小丫鬟眉飞色舞,满脸荣耀:“苏公子在做赋。”
一会儿又是:“苏公子连做了十首催妆诗。”
绮年发现已经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了。韩嫣撇了撇嘴:“听说恒山伯府也准备了一百零八抬的嫁妆,头一抬是郑贵妃赏的赤金头面。”郑贵妃分明是给自己侄女撑脸面,但是如果跟绮年出嫁时皇上太后加皇长子夫妇赏赐的那三抬嫁妆比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
“管她们说什么呢。”绮年懒得理睬。她已经看见那一桌上说得最起劲的那个看着眼熟,好像刚进京的时候曾经在上巳节见过,就是当初在阮家帷幕里一起开诗会的,只是名字已经记不住了,依稀记得也是附和郑瑾的人。反正她们跟她也不是一席的,爱说啥说啥。
韩嫣犹豫一下,还是推了绮年一把:“你究竟过得怎么样?”没出阁的姑娘问这话实在不好意思,但又实在不放心,“听说世子房里有不少人……”
“你放心。”绮年笑了,“我很好。”
韩嫣对着绮年的脸看了半天,最后确定绮年的气色确实很好,这才放下心来,小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呢。你回门的时候我还想去吴家呢,娘死活不让我去。”
绮年笑起来:“自然不能让你去,也不知道避嫌!”
韩嫣嘻嘻一笑,看着孟湘正往这边看,就小声说:“你知道么?孟家二房那位夫人,想把她嫁给永顺伯做妾呢。”
“嗯?”绮年惊讶,“好歹也是永安侯府的姑娘——”想想又觉得不对,秦枫还是东阳伯府的姑娘呢,还不是想着那个位子,“做妾就那么好?”
“还不是因着说生了儿子就能扶正么。”韩嫣轻轻撇了撇嘴,“永安侯夫人发了好大的火,说孟家的姑娘绝对不能做妾,所以如今孟家姑娘的亲事都由她做主了,那位二房夫人说是养病去了。哎,孟家二老爷当初也是探花呢,怎娶了这么个夫人呢?”
“又不是自己生的,自然不在乎。”绮年也撇了撇嘴,“这个位置好像争得还真是很热闹呢。”也不知最后花落谁家。
韩嫣把声音压得极低:“爹爹说永顺伯是沾不得的,如今他拿着娶二房的话赖在京城里不走,皇上已经心里不痛快了。”
绮年一笑,心想韩大人虽然官阶不高,但却看得清楚,只是东阳侯府怎么就不明白呢?还是说因为大长公主与太后感情好,这就准备跟太后交好到底了?
耽搁了这么些时候,新郎也终于进了大门了,共计做短赋一篇,对联四对,催妆诗十五首。有人就笑道:“果然不愧是皇上亲点的状元公,文采斐然。”边说边拿眼睛来扫绮年。另一人就接口笑道:“当日郡王世子娶亲,做的催妆诗也是极好的,只没有状元公做得多罢了。”
秦王妃微微一笑:“世子身子弱,诗书自娱而已。且吴府亲家怜惜,并不曾多留难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给赵燕恒分辩的好话,可是席间众人听了那句“身子弱”,看向绮年的目光里就都带了怜悯。绮年心里暗骂,脸上仍旧不动声色地笑眯眯。忽听得旁边席上有人嗤笑道:“没有嫁状元郎的福气,少不得嫁个痨病鬼。”
绮年猛一转头,下死劲儿盯了那说话的少女一眼。那少女不防她会瞪过来,毕竟说人坏话被逮个正着有些儿心虚,连带着周围几个姑娘都不由得一起低了头。绮年冷笑一声,笑着向韩嫣说:“这世上有两种人最可怜,一种是自己的福气还不知在哪儿呢,就指点旁人。”
韩嫣会意,笑接道:“还有一种是自己没福气,只得指摘一下旁人权做平衡了。”
两人会心一笑,气得那几个姑娘干瞪眼。然而背后说说小话可以,当面顶撞郡王世子妃却是大大不智,只能闭嘴了。
秦王妃往这边看了一眼,起身笑道:“恕我失陪片刻。”这是要去解手了,绮年便也起身陪着走。出了厅门,秦王妃才缓缓道:“你如今虽有品级了,却也轻易不要与人做口舌之争,须知端庄娴静,谨言慎语,方是女子本份。”
绮年暗想这说的是赵燕恒,你自然无所谓,倘若说的是昀郡王,看你还说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当下一脸委屈地道:“是她们妄动口舌在前,随便诅咒世子,儿媳实在听不得。”
秦王妃皱了皱眉,仍缓缓道:“你维护世子自是好的,但若与她们相争,岂不一样落了下乘?日后万勿如此了。须知你如今出门在外,便是郡王府的脸面——”刚说到这里,忽然斜里有人冲过来,跟随的魏紫立刻上前去挡:“什么人!”
冲过来的是个女子,被魏紫挡住了,便冲着秦王妃叫起来:“姑母!姑母,我是秦苹!”
绮年吓了一跳,这女子瘦得形销骨立,只她这么一说,仔细看才能依稀分辨出确实是秦苹。秦王妃也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后头郑少夫人带着几个婆子丫鬟及一乘小轿已然赶了过来,陪笑道:“小妾病得有些糊涂了,冲撞了王妃和世子妃,还请恕罪。”喝令婆子们,“还不把苹姨娘扶回去?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秦苹被两个婆子塞进小轿里,一个丫鬟伴着坐了进去,轿娘们抬起就走。秦王妃面上神色阴晴不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瘦成了这样?”
郑少夫人含笑道:“是有了快三个月身孕了,只是吐得厉害,人瘦了不说,性情也有些乖戾了。本让她好生养着,谁知今日人多,下人疏忽了,倒让她出来乱走。王妃莫怪,她本就是个爱走动的性子。”
秦王妃表情有几分阴沉。秦苹可不就是个“爱走动”么?否则怎会在东阳侯府掉进湖里,又怎会在显国公府撞上歹人,更如何会被郑琨看见呢?郑少夫人见她不说话,便笑盈盈福身道:“前头还要招呼,王妃请便。”
看她走远了,魏紫才凑过来悄声道:“王妃,秦姨娘往奴婢手里塞了这个。”打开一看却是一张小条的粗纸,似是用来写符咒的那种黄表纸上撕下来的,用眉黛歪歪扭扭划了两个字:救我!
97步步为营步步难
“今儿有几件事要说。”秦王妃接了魏紫递上来的红枣姜茶抿了一口;笑吟吟的目光在下头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儿,“倒都是喜事。”
绮年坐在下头;静静地看着她。那天在恒山伯府,秦苹撞出来塞了一个求救的纸条,秦王妃看了就收了起来;吩咐魏紫“一个字不许乱讲”;话是对魏紫说的,其实也是对她说的。。回到郡王府之后;绮年曾经跟赵燕恒谈过;赵燕恒最后的结论是:东阳侯府不会管秦苹的死活。别说郑琨暗地里干的事他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秦苹一个去做妾的远房侄女,要放弃也非常容易。秦苹最后的结果大约就是在生产时死去;报个难产身亡,然后孩子由郑少夫人抱过去养,大家就皆大欢喜了。
秦苹跟秦王妃应该是没什么感情的,秦王妃没准连见都没怎么见过,可是说到底也是亲戚,又是那样一副形销骨立的模样向她求救。秦苹可能已经在恐惧中忍耐了许久,才捡着那个机会冲出来向这位姑姑求救,可惜她那点希望到最后也只能变成绝望了。这样的时候,秦王妃怎么还能笑得那么温柔和蔼,好像没有任何心事的样子呢?
“一件自然是咱们二姑娘的及笄礼了。”秦王妃微笑地看着赵燕好,魏紫已经把一个锦盒送到赵燕好眼前,打开来是一副镶了蜜蜡和猫儿眼的素银冠,素银雪白,猫儿眼和蜜蜡金灿灿地,十分好看,“笄和钗,想必肖氏你也准备了,这冠算是我做母亲的一点心意。”
肖侧妃和赵燕好连忙站起来道谢。秦王妃笑吟吟摆了摆手,又看向绮年:“因着撞上中秋,我不得空儿,这及笄礼就由世子妃来操持罢,肖氏你从旁襄助,也是尽了你亲娘的心意。有什么要用的,拟好了单子,只管到我这里来拿对牌。世子妃将来是要掌理中馈的,这时候慢慢学起来也好。”
绮年起身答应,秦王妃就把目光转向了魏侧妃:“还有一件喜事,是咱们二少爷的。王爷已经与东阳侯府议定了,说了二房的采儿,这几日就要换庚帖合八字了。”
魏侧妃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一件事,此时乍闻这喜讯竟是激动得手上一晃,险些把茶泼出来,连忙放了茶杯起身道:“都是王爷王妃惦念着,替二少爷操持。妾谢王爷王妃的恩典。”
秦王妃笑道:“王爷是生父,我是嫡母,替儿子操持还不是应该的么?王爷说了,照咱们府上的规矩,二少爷这下聘的银子该是一万两,因着采儿是侯府的姑娘,就跟将来三少爷一样,三万两银子下聘。这些都是公中的,合该我来操持,倒是武园那边如何布置,就交给你了。”
魏侧妃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下聘银子是公中拿出来,将来多半是做了媳妇的嫁妆又抬回来,这一进一出,三万银子就由公变私,成了赵燕和小两口的私产了。她虽是侧妃,却是奴婢出身,也只这些年兄长由昀郡王扶持着才治起家来,身边实在没有什么私房,跟赵燕和母子两个就是每月合共一百多两月例银子过日子,要打赏下人,赵燕和在外头还要应酬,素来都是紧巴巴的。且赵燕和是庶子,将来分家出去家产也拿不到多少,但这下聘银子从一万两变成三万两,就等于多分一份家产了,如何不喜呢?
赵燕妤眨着眼睛笑道:“这可是好事,我跟采表姐最好了,她嫁进来,又多一个人疼我。”
绮年但笑不语。秦王妃便笑道:“如今既都有事了,就都去忙罢,世子妃且留一留。你初来,府里的管事们不熟,做事怕也摸不到门道,秦嬷嬷是我的陪嫁嬷嬷,这些年府里的大小事务都经过,让她跟着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她。”
这是要塞眼线吗?绮年欢天喜地道谢:“多谢王妃,我正怕没经过事办坏了二妹妹的及笄礼。到时候我认罚事小,伤了王府的脸面罪过就大了。既是王妃的陪嫁嬷嬷,我必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