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肖侧妃大喜,“这才刚过午呢。快,快去给王爷报喜——不,我亲自去!还有,阖府都放赏,各赏一个月的月例!”
外头这通忙乱,绮年都不知道了,说起来这次生产时间也不是很久,她却觉得特别累,只是支撑着听稳婆说了一句“大喜,是位小公子”,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已经上灯了,床边上坐了个人,正是赵燕恒,一见她睁眼便喜悦地道:“醒了?可想吃点什么?还有哪里不舒服?”
绮年觉得哪里都挺好,一生完孩子好像通身都舒服了:“孩子呢?”
“这儿!”赵燕恒从旁边小床上抱过一个襁褓来,洋洋得意,“这孩子,哭起来的声音极响亮,中气十足,父亲看了直说将来是个学武的料子!”
绮年知道他是摔断腿后被迫弃武的,心中总有份遗憾,儿子若能习武也是圆了他的心愿,不由伸手摸摸他的手才侧头去看孩子,只见一张红红的小脸儿,睡着了也拧着淡淡的小眉头,小拳头更紧紧攥着,不由得失笑:“怎么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品姐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也不这样啊。”女儿那时候乖乖的才不是这样子。
赵燕恒表示反对:“说的什么话!这是儿子,自然跟女儿不一样。”
“哟哟哟——”绮年看着他笑,“果然儿子就是不一样,这才生下来呢,就不待见女儿了?我这就去告诉品姐儿,她爹不疼她了。”
“胡说!”赵燕恒哭笑不得,“谁说我不疼品儿,你这做娘的,怎这样挑拨离间,哪里像做娘的样子!品姐儿早就嚷着要来看你,莫不是来了就听你说这些胡话?”
“乱糟糟的,没把品姐儿吓着吧?”绮年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儿子的小脸,“品姐儿看过弟弟了?”
“看过了。”赵燕恒把儿子放到妻子身边,俯□来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想着那边房里还有一个小的,那心里满满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亲热得很,还想抱呢。把乳娘吓坏了,好歹拦住。到底是亲姐弟,这么小就亲热了。”
绮年抿着嘴笑,抬手摸摸自己胸前:“一会儿等他醒了,我给他喂回奶。”
赵燕恒皱皱眉:“你这回别看生产还顺利,可是太医说身子却有些虚,乃是劳神太过的原因。若再给孩子喂奶,怕是身子更要虚了。”
“只喂一次罢了。”绮年觉得不大相信,“说来我觉得这次养得很好,家里又没有什么不省心的事,怎么会反而虚了?别是太医诊错了罢。”
“说是没有不省心的事,也没见你少劳神了。”赵燕恒替她掖掖被角,也幸好在她有孕之前秦王妃就被禁足了,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只是,我得出京了。”妻子刚生产完毕,自己又不能守着她。
“这么急?可是事情有什么变化?”齐王只是疑似离开藩地,难道是抓到实证了?赵燕恒之前就说过出京的事儿,但没想到会这么急。
“你生产那会儿,我接了封信,是汉辰送来的。他手里有郑家私自募兵的实证,需要我去取。”
绮年敏锐地觉得不对:“周汉辰?他为什么不自己送回来,却要你去取?”
赵燕恒略略迟疑了一下,绮年已经警惕起来:“说实话!否则我心里不安。”
“汉辰被人盯上了。”赵燕恒很想撒个谎,但又怕将来绮年从别处听了实信,毫无准备之下更要慌张,不得不道,“白露已经伤重,怕是不治。”
“所以你要去援救他?”绮年忍不住要撑起身子,被赵燕恒轻轻压了下去,“不,我只是去一趟,将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来,然后让汉辰回京。有些证据,只有汉辰亲自呈上来,皇上才会相信。”周镇抚不是任何皇子一党,他是皇帝的信臣,他说的话才最为有力。而他亲自回京呈上对齐王不利的证据,将来就是在新帝面前立了大大一功。
“所以你是去做幌子的?”绮年恍然大悟,“就像那一年你也是借口去祭外祖父,却传出消息说是遇了山匪!”做幌子,应该比当真拿了东西要安全一点吧?但也未必,幌子就是要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到他身上,如此才能让周镇抚安全回京。一时间,绮年心里跟滚油煎的一样。
赵燕恒握了她的手,低声道:“你放心,我带着侍卫,必定无事的。”
“你那年也带着侍卫,还不是——”绮年想想当初在青云庵看见他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发紧。
“你刚生了孩子,可不能哭!”赵燕恒手忙脚乱地替绮年拭泪。这样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可从前并没有人这样地为他担忧。
“我不哭。”绮年把眼泪吞回去,“只是你一定要小心,我和孩子们都等着你回来。”
赵燕恒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平安回来,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相信,你也要一切小心!”
新郡王的嫡长子洗三,自然热闹非凡。虽然孩子还这么小不能请封世子,但谁都知道,只要不是少年夭折,这个孩子将来稳稳的就是王府世子,未来的郡王。
赵燕好跟着张大夫人一起来道贺,借小姑子之便溜进绮年房间里,眉开眼笑:“恭喜嫂嫂!”拿出两个肚兜,“这个是我绣的,嫂嫂别嫌针线不好。这个是我嫂嫂绣的,托我给嫂嫂带过来——哎哟,都是嫂嫂,我都叫糊涂了。”
绮年也笑,接了肚兜:“我也有东西要送你嫂嫂,明儿洗三我不能去,你替我带过去罢。”冷玉如比她晚一天生产,也生了个儿子,“哥儿可好?叫什么名字?”
赵燕好掩了嘴笑:“小名叫顺哥儿,好着呢。今儿早上固哥儿去看弟弟,被弟弟撒了一头一脸的尿,气得哭了一场。”
绮年也忍不住笑:“这才生下来两天就这么精神,果然是张家的儿子呢。”
姑嫂两个正逗着器哥儿,外头如鹂脆声笑道:“三奶奶来了?”打起帘子,柳逢碧走了进来。
“三弟妹来了,快坐。”绮年欠欠身,柳逢碧便坐了下来,看着器哥儿欢喜道:“哥儿长得好精神!”忙忙地拿出一对赤金的小脚镯,上头錾着如意祥云纹,十分精致。镯子两头做成相对的莲花苞,里头各镶一块绿生生的祖母绿,虽块头不大,颜色却极好。器哥儿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了看,把小脑袋扭开了。
绮年不禁笑道:“这傻孩子,不认得婶娘给的好东西。”
柳逢碧闻言忙道:“嫂子可别这样说,哥儿还小着呢,怎认得这些东西。”
绮年轻轻拍了拍器哥儿:“听见没有,你婶娘多疼你,都不让说你傻呢。”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柳逢碧将金脚镯交给旁边伺候的丫鬟,道:“怎么不见大哥呢?”
绮年微笑道:“他呀,说要去祭拜外祖父,把生了儿子的消息报给外祖父听,忙忙的就出京了。”
赵燕好也是才知道,忙道:“怎么这时候出去?好歹等器哥儿洗三过后也好。”
“这不是天气渐冷了么,再往后路上难走。”绮年随口回答,“怕走得晚了,赶不及回来过年。”
“这倒也是。”赵燕好点点头,“外祖父家里离京城远着呢。”
“是啊,横竖只是个洗三,小孩子,弄得这样郑重其事的也怕折了福。”绮年边说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柳逢碧的神色,却见她只问了一句就只顾着低头去逗器哥儿了,并没再追问什么。
一会儿前头就有仆妇过来说时辰到了,要把器哥儿抱过去。绮年还在坐月子不能出去,赵燕好便和柳逢碧一起到前头去了。洗三也不过就是那么些程序,纵然来添盆的人多些、身份贵重些,也不可能平白再生出什么新花样来,热闹了一时也就散了。
柳逢碧本还想再看看器哥儿,自己的陪嫁丫鬟青儿却低声道:“方才三爷叫小厮过来,让奶奶早些回去呢。”柳逢碧闻言,心里虽有些不舍,也只能告辞。
到了二门处上了马车,却见赵燕平已经在车里了,正闭着眼养神,不觉关切道:“三爷可是喝了酒了?”
赵燕平睁了眼道:“没有喝酒。你可问过了?大哥为何不在府中?”
柳逢碧将绮年的话转述了,便笑道:“大哥定是欢喜太过了,这样迫不及待。也难怪,大哥今年有三十了罢,才得一个儿子,自然稀罕得不行。我瞧着那孩子也生得精神,这才三天呢,就睁着眼睛——”
话犹未了,赵燕平已经皱眉道:“行了,那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这样亲热做什么。”想起妻子送的礼,又道,“随礼也不必太过了,二哥那里送什么,你也送什么就是了。”
柳逢碧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他这不满是哪里来的,分辩道:“这是大哥的嫡长子,将来就是世子,理应送得重些才好。”
世子这两个字简直不啻在捅马蜂窝,赵燕平眉头猛地拧紧,一句呵斥已经到了嘴边,猛然想起外祖母对他说过的话——柳家是你要倚仗的岳家,定要待柳家姑娘好——硬生生又把那句呵斥咽了回去,只冷着脸道:“家都分了,何况我和大哥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你不必这样殷勤!”
柳逢碧不能理解。在柳家,虽然儿女们也不是一个娘生的,但素来和睦,自打各人都娶妻之后,也是分产不分居。在柳逢碧看来,父亲和两位叔叔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是不是一个娘生的区别。
当初东阳侯府在秦岩的成亲日闹出那么件事来,虽然只是后宅的女眷们知道,后来两家又息事宁人以东阳侯夫人失察的理由把这事糊弄过去了,但大家心里都明白,秦王妃为何偏偏在这之后就“病”了?当日她不等事情澄清就给了长媳一个耳光,这里头的事儿可多得很呢。但还是有人私下里把当年赵燕恒坠马的事翻了出来,说这继母子之间果然就不是贴心的,秦王妃分明是巴不得给长媳扣上个私通的名声云云。而她平日里有个贤惠名声,此类的流言蜚语才没有那么盛。
柳夫人当初结这门亲事是看着郡王府门第好,赵燕平又素无恶行,秦王妃且出身高贵又有好名声,结果定了亲了闹出这么一桩事来,心里也有几分后悔,只是已经来不及。没办法,只好往好处去想,既然昀郡王分家之时并无偏私,想来这事也不算大事,嫁孙女的时候就格外叮嘱一番要妯娌和睦,尊敬长嫂之类。
柳家虽是武将人家,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