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也有能耐,可是二太太人厉害,那样的人做婆婆,可比大太太差远了。”吴嬷嬷越想越觉得这事合适,“姑娘在这里住上几年,彼此脾气都摸透了,又是舅母做了婆婆,如何不好?再说,还有老太太在呢,就是有个什么,也有老太太护着。既是嫁了自家人,大太太也不是那计较嫁妆的,这样的姻缘,打着灯笼也难找呢。”
乔连波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嬷嬷别胡说了!怎么就说到二表哥身上——我,我还小呢。”
吴嬷嬷急得一拍大腿:“我的姑娘,年前您就满十三了,再有半年多就十四了,不小了。有些人家儿,姑娘十一二岁就开始找婆家了,无非定了之后过几年再娶。再说也不是现在就——二少爷年纪也还轻,这才十六呢。姑娘多跟大太太亲近着些,跟二少爷——”
“嬷嬷别再说了!”乔连波听她说得有些过份,硬着嗓音喝止,“我跟二表哥怎么样?难道让我去私相授受不成?我看嬷嬷真是糊涂了!”
吴嬷嬷连连摇头:“怎么会。老奴就是再糊涂,也不会让姑娘做坏了名声的事。老奴的意思是,姑娘既住在这里,少不得跟兄弟姊妹们都要亲近些。不说别的,今年秋闱二少爷是要下场的,姑娘做几样用得着的针线送过去,既有个名目,又显了关切。天长日久的,二少爷自然知道姑娘的好。”
乔连波红着脸,声如蚊蚋:“二表哥可未必……再者,我娘跟大舅舅到底不是同母,我看着大舅舅和舅母,都是更喜欢周表姐。”
吴嬷嬷不以为然:“那是自然,毕竟大姑太太跟大老爷是同母的。可就是因着这样,这血缘上就有点太近了,不合适。”
乔连波脸上更红:“可我看着二表哥也……”
“这倒也是……”吴嬷嬷倒有些发愁,“表姑娘上次被禁足,二少爷还特地送了东西过去。说起来,表姑娘可还不如姑娘生得好。”
“嬷嬷!”乔连波真要恼了,“你说的都是什么!若是被表姐听见,我哪有脸面见她!”
吴嬷嬷忙轻轻打了自己嘴一记:“是老奴口无遮拦,以后不说了。”心里却把绮年拎出来左右比较,还是觉得自己姑娘眉目秀丽,周表姑娘虽也生得不错,但不如自家姑娘白皙,只这一条就差着呢。
乔连波低头做着针线,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一针戳在指头上都不晓得。心里将吴嬷嬷的话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一时觉得有道理,一时又觉得舅舅与舅母未必愿意,一时又觉得自己若真听了吴嬷嬷的话,未免有些失之于轻浮,那私相授受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越想越多,心也越乱,整整一天都心神不定。只是吴嬷嬷自己也在琢磨这事,所以不曾发现。两个小丫鬟藕花菱花还小,只有翡翠略微觉得有些不对,但问了几句都被乔连波遮掩了过去,加上事情太多,也就抛到脑后去了。
30及笄礼冤家路窄
到了吴知雯生辰这日;吴家十分热闹。
姑娘家的及笄礼;是要邀请自己的闺中好友来观礼的;自然来的人越多越是风光。只是吴知雯是庶女;京城中这些贵女嫡庶观念甚重,吴若钊虽则是三品大员,也不能例外。且吴知雯出去交际也不过是近一两年的事;将熟悉些的朋友名单再三斟酌;也不过捡着父亲官职高的请了两三个,且多是庶女。幸而自家姐妹本多,阮盼又携了阮语来捧场,花团锦簇的坐了满屋子姑娘;倒也热闹。
冷玉如来得最早;却是绮年下帖子请来的。吴知雯本与她不相识,又与郑瑾不睦,自然不会招待。冷玉如也不在意,拉了绮年一边儿去,自袖中摸出封信来:“韩嫣来的,大骂你到了京城这些日子也不与她去封信呢。”
绮年好笑:“她倒急。我刚写了一封托人送了出去,怕还有些日子才能收到呢。”拿起信来急急地看完了。果然韩嫣信里絮絮叨叨问寒问暖,末了就大骂绮年没良心,明知道她在成都急得火烧火燎,也不知道赶紧来封信。
绮年看完,觉得眼眶酸酸的:“还是你们惦记着我。”
冷玉如也担心:“那日杏林的事究竟怎样了?我回去也被禁了足,嫌我招惹了国公爷家的公子,今日你若不下帖子,我也出不来。”
“无非也是禁足,没什么。倒让我好吃好睡了一月,连字也练出点模样来了。”绮年轻描淡写带了过去,“走,我们席上去坐,今儿还挺热闹的。大舅母已说了,让我多留你一会,好生说说话。”
“你大舅母看着倒是个宽厚人。”冷玉如压低声音,“不过你二舅母那一家,连着你那位表姐表妹,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绮年失笑:“雪表妹是厉害了点,不过年纪小罢了。霞表姐其实也还可以,只是这里头有上一辈的过节,她们对我倒也是和颜悦色的。”
冷玉如嗤了一声:“你啊,看谁都是好人。”
绮年笑着拉她:“走,席上去。这些人我们许多都不认得,难道还要阮家表姐来招呼客人不成?你若认得,少不得帮帮我的忙。”知霏小,还不曾很出去交际过;知霞知雪才从山东回来,今日知雯自然没有时间自己招待客人,若是没个帮忙的,说不得还真得要阮盼来出面了,那可不大像个样子。
冷玉如虽哼了一声,到底还是跟着绮年过去了。绮年自己也并不适合出面,将冷玉如引给知霞认识,由她帮着,让知霞出面招呼满席的姑娘。
到底都是年轻姑娘家,没一时也就熟了些,彼此说起话来。吴知雯邀请的几人父亲官职虽也不低,却都是庶女,下剩的客人里也有是嫡出的,却都是父亲在吴若钊手下低低的做个小官,特意来讨好的。倒是许茂云与丁仲宁联袂而来,颇出绮年意料之外。这两个是正经的嫡女,丁尚书不说,许茂云的父亲也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的官员,按说跟知雯真不算一个交际圈子里的人。
许茂云倒是很大方:“家父昔年是吴老太爷的门生,前次上巳一见,茂云也仰慕吴家姐姐的诗情,自然要来的。”转头看着乔连波笑,“当初说好了把画儿给乔家妹妹,好求一块帕子的。今儿我厚着脸带着画儿来讨了。”
乔连波红了脸,忙道:“许姐姐若不嫌弃,先拿一方回去用,容我看了姐姐的大作慢慢地再照着绣几方。”
丁仲宁捂着嘴笑:“慢慢地绣才好,茂云是个急性子,偏要吊吊她。”
许茂云又要掐她的脸:“看着你姑姑不在,就来闹我!”
阮盼也笑:“意如怎的不来?”
丁仲宁摆了摆手:“姑姑这些日子被拘着学规矩呢,可没时间管我。祖母说了,虽说选秀只是去走一趟,也不能在规矩上丢了家里的脸。”
吴知霞微微一怔:“选秀的事已然定了?”
丁仲宁也一怔:“可不是,前儿就下了明诏了,六月中就要选。吴伯父在礼部,这事正是礼部管,难道姐姐们不知道?说是今年并不要人多,只从四品及以上官员家年满十三岁的嫡女参选。”
绮年一听就明白了。圣旨里说的是嫡女,吴知雯却是庶出,不论她有没有这个心思,听见圣旨肯定又要心里不舒服,因此吴若钊才没有在家里提。至于二房那边,估计是觉得吴若铮横竖再有个十天八天就回京了,到时候直接跟他说便是。反正离着选秀还有近两个月呢。
“这选秀的规矩到底有多大?意如姑娘都要回去再学规矩?”绮年眼看知霞姐妹两个脸上露出带点讽刺的笑容来,赶紧装痴卖傻地把话头转开。
许茂云心直口快:“咳,皇宫里的事,还不都是那样儿。就说行个福礼,连膝盖弯几寸也要挑剔,麻烦着呢。”
“那许姑娘是不是也要去?”绮年看许茂云这大大咧咧的样儿,颇担心她的礼仪问题,“万一差了些,不会被责罚吧?”
“不会。”许茂云一挥手,“我是今年八月才满十四岁,大家看着就叫一声姐姐或者妹妹吧,叫许姑娘多生分。其实依我看,宫里头那礼节也就是那样儿。反正我又不要选进去,到时候裙子一遮,谁还真来看看我膝盖弯得对不对呢?”
阮盼赶紧咳了一声:“妹妹,宫里头的事可别这么说。”就算你不想进宫,也千万不能说出来。
许茂云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藏到绮年背后去了。绮年是真喜欢她这样儿,拉着她的手从背后把她拽出来:“许妹妹这个性子——我在成都的时候有个好朋友,若是你们能见着,一定投机。”
许茂云嘻嘻笑道:“姐姐不嫌我口无遮拦就好啦。在家里我娘一天要骂我十几次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阮语坐在乔连波下首,看着阮盼转头与吴知霞姐妹说话,小心翼翼探了探身子,低低向许茂云道:“许姐姐,早听说姐姐的画好,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也开开眼?我也常想画几笔,只是画不出风味来。”
许茂云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不成?只是我的画也不敢说好,只是会画几笔写意罢了。阮姐姐的工笔就是极好的,妹妹放着家里的师傅不拜,怎么倒来找我呢?”
阮语低下头,微微红了脸:“我不会工笔,母亲总说我没耐心。”
这句话甚得许茂云心意:“我娘也是这般骂我的。”
绮年忍不住好笑,让那两个去讨论写意花卉,自己跟冷玉如去说话:“下帖子的时候,倒怕恒山伯府那两位姑娘不来,也不许你来。”
冷玉如嗤了一声:“这些日子用不着我,郑大小姐在预备着下定呢。”
“怎么,要成亲了?”
“说是打小儿订的娃娃亲,是西北大将军张家的儿子。因着要远嫁,在家里发了好几日脾气了。我家那位姨娘倒巴巴的想让我去劝呢,还是恒山伯夫人怕传出去不好听,没让我去。”
“不是打小订的亲事么?要发脾气不早发过了?”
“从前不是想着调进京来么?听说最近西北又不大好。加上广东那边剿海匪那等风光,大将军如果不打出点样子来,就是调进京也是灰溜溜的。”冷玉如懒得谈郑家的事,“不说他们。这眼看着秋闱就要到了,不知道韩大哥有没有把握。对了,你家几位表哥也要下场吧?过些日子咱们去文昌庙拜一拜可好?”
绮年心里不觉就沉了沉。冷玉如跟韩兆是没什么希望的。韩同知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