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才赵燕和所说的母妃,冷玉如吓了一跳,赶紧站直了身子对着两个珠围翠绕的中年美妇行下礼去:“冷玉如不知是二位王妃驾到,请王妃恕失礼之罪。”她记得赵燕和的母亲是魏侧妃,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赵燕如今年已经出嫁了;赵燕好的母亲却是肖侧妃。既然赵燕和与赵燕好同时出现,那么这两个中年美妇就是魏侧妃和肖侧妃了。
魏侧妃身材高挑,一张端庄的鹅蛋脸,眉目秀美,只神色却有些冰冷,对冷玉如的行礼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肖侧妃却是个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的人,亲手去把冷玉如拉起来:“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位姑娘说的盗匪,又是假和尚,可是怎么回事呢?”
冷玉如心里也不明白绮年是怎么看出那两个和尚是假的,只能含糊着说:“方才突然有两个和尚拿出匕首来,民女吓得很……”
这边说了几句话,那边的打斗声已经停了,一名侍卫匆匆回来:“禀两位侧妃,贼人已然拿下了。”
魏侧妃点了点头,举步就往前走去。她和肖侧妃虽然同为侧妃,且肖侧妃的出身比她还要高一点儿,但她生了一子一女,肖侧妃只有一女,所以平日里自是以她为尊。
大明寺地方开阔,现场一目了然。两个假和尚都被结结实实捆了起来,魏侧妃关心儿子,一双眼睛自然先寻着儿子看,却发现赵燕和站得远远的,方才那过来求救的女孩儿却拉着他的手臂,几乎是趴在他耳朵边上说话。
确实是绮年把赵燕和拉到一边去的。她倒没想到那个陌生年轻人功夫十分好,等赵燕和带着两个侍卫到的时候,两个假和尚已然被揍趴下了一个。根本没用赵燕和出手,两个侍卫上去就把那一个也打倒捆上了。
赵燕和沉着脸:“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歹人乔装打扮在此行凶,立时堵上嘴送到京兆尹衙门里去!”他虽不知道这两个假和尚到底想做什么,但事涉两个未婚女子的闺誉,自是要先堵了嘴,免得两个假和尚吆喝出点什么来被人听见。
绮年顾不上向那陌生年轻人道谢,拉着赵燕和就往一边走:“赵公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这事说不定很大,她不想让别人听见,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知道得太多。如果不是赵燕和曾经救过她的命,说不定这件事她就咽在肚子里了。
赵燕和略有些不自在。魏侧妃对他管教极严,虽则年纪已经二十,房里却还连个通房都还没有,花街柳巷更是绝足不去。是以似这般一个少女几乎是扑在他身上,于他倒是极新鲜的体验。
郡王府中的妃子们皆好用香料,房中熏香,衣裳上亦要熏香,再佩以香囊,除了下人丫鬟之外,几乎是无人不香。绮年身上却没有任何香料的气味,只是淡淡的青草气息,人顿起清新之感。以绮年的力气,倘若他不想移步,那是万万拽不动他的,只是耳中听着绮年急切的声音,下意识地便随了她往旁边去。只是乍听了绮年的话之后,方才那点儿旖旎之感便烟消云散:“怎么?在西山寺?”
“是。”绮年舒了口气,猛然发觉自己简直是扒着赵燕和的肩膀了,赶紧后退一步,“那道疤太过扎眼,我并不知是否无误,只是觉得理应向公子说一句,免得万一真有什么,却被错过了。”
赵燕和眉头紧皱,森然扫了一眼地上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两个假和尚,招过一名侍卫来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向绮年做了一揖:“此次要多谢姑娘了。”
绮年哪敢受他的礼,赶紧退开一步:“是我要多谢赵公子数次救命之恩才是。”说着,想起那边还有个救命恩人呢。
冷玉如也跟着魏侧妃等人过来,和绮年一起到那年轻人面前深深行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倒把那年轻人闹了个脸红。赵燕和也上前道:“在下昀郡王府赵燕和,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年轻人一怔,连忙行礼:“原来是郡王府公子,小弟张殊,家父是西北平边将军。”
嘎?绮年和冷玉如面面相觑,敢情这位就是来相亲的张少将军?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往张殊脸上去了。果然是有一条伤疤,颜色还是赤红的,自右眉边一直伸下来,在脸上十分显眼,但也没有牵扯到五官。破相是肯定的,却不是破到面如恶鬼的那种,看上去仍旧是个蛮挺拔的少年郎嘛。
偏偏这个时候,远远就听有人喊道:“玉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绮年和冷玉如同时头皮一炸——是郑瑾!大概是在禅院里等得太久不耐烦,竟然出来了。这下可好,正好撞上了……
43论婚姻各有打算
简直是一团混乱。绮年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昀郡王府的两位侧妃;恒山伯夫人与小姐;吴侍郎夫人;加上西北平边将军的儿子;光相互行礼就得行半天。李氏乍听绮年遇了假扮和尚的盗匪,几乎吓了个魂飞九天,忙忙的从禅院里扶着两个丫鬟出来;腿都软了。待见绮年活蹦乱跳地站在眼前毫发无伤;这才顾得上给两位侧妃和恒山伯夫人行礼。礼毕又一把抓住了绮年:“香也上完了,快些回去吧。”
绮年也觉得不宜久留,尤其是张少将军是来让恒山伯夫人相看的,如今当面就撞上了郑瑾;其场面之尴尬真是无法形容。郑瑾一看见张殊脸上的伤疤;那脸色几乎不能掩饰,又不好发作,便只嗔着冷玉如不该出来乱跑。
绮年很同情地看了一眼张少将军。在古人眼里大概觉得张殊脸上的伤已经破了相,绮年倒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何况男人哪能只看一张脸?张殊长身玉立,肩宽腰细,穿一件天青色箭袖,绝对是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将军。而且十八岁就能上阵杀敌,算是很有出息的官二代了,再看看郑瑾那副娇纵模样,在外人面前就对冷玉如拉着个脸斥责,要真是成了亲,绮年觉得张殊还委屈了呢。
冷玉如早就听惯了郑瑾的冷言冷语,只当是过耳之风,捉着空儿还对绮年点头示意自己无事,让她放心离开。倒是张殊目光在二人身上不着痕迹地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绮年直到上了马车,才觉得腿开始发软。倘若今日不是遇上张殊,两个假和尚发起狠来直接将她们掳去,那可怎么办才好?不说真的有什么损伤,单就是被掳在外头过了夜,传出去她和冷玉如的名声也就算是全毁了。
李氏急得不行,一句句细问。绮年没敢说这两个假和尚可能还惊动了内卫,便只说这两人是假扮和尚混进来想抢劫的,幸而被张少将军及赵公子救了。听得李氏合了掌直念佛:“很该好生谢谢张少将军才是。”至于赵燕和,郡王的儿子,什么样的酬谢恐怕也配不上。
绮年踌躇一下:“听说张少将军是入京来为亡母上香的,只怕也不会停留太久。”
李氏叹道:“平边大将军威名在外,张少将军十八岁就上阵杀敌,果然是将门虎子呢。只不知可娶了亲不曾……”想起吴知雯的亲事,不由得有几分头疼。这些日子她也是多方打听着,想给吴知雯找一门实在的亲事,只是同榜举人中年长的多,有几个年轻的也都在二十以上,家里都定了亲事的,便有没定亲事的,家世又寒酸,总不中意。
“听说——”绮年多少能猜到李氏的意思,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张家与恒山伯府似乎有联姻之意。”
李氏对这些后宅之事自是明白的,听了绮年一句话,便知道张殊今日来大明寺所为何事,不觉叹了口气,将这念头放下:“想来张少将军是平边大将军的长子,也未必合适……”想起吴若钊去孙姨娘屋里歇时,孙姨娘话里话外总念叨着吴知雯的亲事,暗示自己这个嫡母不把庶女的亲事放在心上,便不由得一阵烦闷。
绮年挪了挪,坐到李氏身后蘀她揉着太阳穴:“舅母整日这般忙碌操心,难得出来散散心,若再想着那些事,这一趟岂不白出来了?”从前吴氏时常头疼,所以绮年这会儿自然而然地就上手了。
李氏叹道:“倒是想散心,只是这心事又哪里放得下。”想想这亲事的事不能对绮年这未出阁的姑娘家说,便转个话题道,“你今儿受惊了,回去请个大夫来开帖压惊安神的药吃吃罢?”
“我没事,不用麻烦了。”绮年赶紧谢绝,“再说要请大夫,免不了又要惊动外祖母……”到时候颜氏免不了又会说李氏办事不当心。反正这人要是看谁不顺眼了吧,怎么都能挑出毛病来。
李氏听了越发觉得绮年贴心,拉了她的手叹道:“你的委屈,舅母都知道,你舅舅也知道的。只是外祖母是长辈,你一个姑娘家,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也忍不了多久了。”
绮年抿嘴笑道:“只要舅舅舅母疼我,没有什么好委屈的。”不就一个更年期老太太么?说起来,颜氏自己没儿子,只占了个继母的名头罢了,除了能骂自己几句之外还能怎么着?就说挨骂吧,最近也没什么事让颜氏找茬儿了。
李氏笑道:“你这孩子心宽,这才好呢。女儿家切不可心眼太窄,在家里做姑娘也就罢了,将来出了门做人家媳妇,那磕碰都是免不了的,若心眼窄了,只是自苦。我和你舅舅都瞧着你是个好的,等办完了你雯表姐的亲事,就好蘀你相看起来了。”
绮年低头装羞涩:“我还小呢。”一面被自己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氏笑道:“十四了,不小了。”又叹道,“说起来今年你生辰,也不曾蘀你过。”
绮年并不在乎这个。她的生日在六月底,正是选秀后那阵子,吴家准备着送知霞进宫,忙得不可开交,她当然不会这时候巴巴说出自己生日来添乱。李氏也是忙得顾不上,待记起来的时候日子已经过了,便总觉得心中不安:“明年你及笄,舅母好生给你操办。”
绮年笑着谢了李氏,心里还在想着冷玉如,不知这时候郑瑾又要说些什么,见了张殊之后还会不会闹。转念又想到赵燕和。穿到这个世界八年,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吴家的表哥们也要避嫌,今天情急之下拉着赵燕和,几乎趴到他身上去,实在是有点逾矩了,也不知道赵燕和会怎么想。
大明寺这边儿,郡王府的人与恒山伯府的人已然各自分开。张殊随着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