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外头。
萧清霁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他说的陪就是把病气过给自己,一起喝药。换作是谁,也该咽不下这口气,得好好通通火,聪明点的,摆出欲语还休,梨花带雨的娇态,机灵点的,娇嗔使性,趁机要好处,就算是没带脑子的,也不敢冲这位发火。
赵珣难得带了情绪上来,转脸看她,道:“皇后怎么病了,昨个还好好的。难怪这殿里一股子怪味。”这是存心挑衅了。
哼,倒贴她会不会,给他添堵还不是挑一个是一个,她端起那炉子边的药碗,笑眯眯送到皇上面前,“自打得知陛下偶感风寒,臣妾就夜不成寐,夜里没困瓷实,想着体贴皇上,这不夜里就蹭了薄毯,今个就应念了。老天开恩,让臣妾得的风寒和皇上一样,这不,也效仿古人,为陛下尝尝药。”带着浓重的鼻音艰难的表了忠心。
两碗药是一罐出来的,萧清霁先喝,药汁清亮。这碗温的有点久,药浓黑发苦,照出个皇上错愕的面庞。
他有点失望,一是心思被看穿,二是没捉弄到她。缓缓转了身,又不想她看出来,故作轻松笑道:“皇后有心,朕铭感五内,朕刚下朝,先歇会,歇会再喝。”
这声音跟昨个是天壤之别,虽尾音还略带沙哑,却想把小刷子在心口挠啊挠。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来缓解微痒的喉咙,将漆盘高举,费力说道:“皇上,那可不成,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不喝药可不成。唉,皇上嫌臣妾啰嗦,臣妾就不说了,反正这天塌了,总有高个顶着。”话是看着句句忠心,实则是句句戳心。这年头,说话都讲究含蓄,什么话都说半句露半句,像是萧清霁这样大大咧咧说,皇上,臣妾心里有你啊,皇上,臣妾担心你啊,皇上,你要病死了,临海王等着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耍赖,脸皮越厚越容易赢。赵珣一听愣了,那张俊俏的脸上五颜六色,最后闭了眼睛,不敢直视皇后啊。终于等到清静了,乘她不备,隔着衣衫在胸前挼搓了一顿,末了还扯着衣襟看了一眼。
“太素了,整点花花草草,绣个游龙戏凤也成。”
哪里素了,明明是桃红的肚兜好不,萧清霁憋了一口气。拼命往后缩,前头仗着手里有药,现在这药碗成了累赘。好不容易捂紧了衣襟,面上酡红,几欲羞愤。
她简直不认识眼前这人了,还是那个冷心冷面的冷棒槌吗,简直跟换了芯子似的,居然还动手动脚起来。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觉得那目光带了火似的,十个太阳在她头顶照啊照,衣衫都焚成灰了。
赵珣也觉得浑身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觉得眼前的人比平时好看,仁明殿也瞧着顺眼了,就是那晚黑乎乎的药,也不那么苦了。他执起药碗一仰而尽,舌头打起麻花来。满世界找蜜饯呢,打娘胎里第一回喝药,终于知道苦了。
萧清霁瞅着他猴急狗跳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活该!
可惜,事情还远没完呢。
☆、25拳拳之心
按说帝后同心,难得气氛旖旎,就是耳朵贴在门外听墙角的全其德老脸一红,搭着拂尘,将蓝田黄杨赶苍蝇一样迫的远些。
午后时分,日头有些高,南窗外带的风夹着一股子花香,殿里的气温也有些蒸人,两人喝了药,说了会闲话,捂着毯子发了一身汗,到底是逼了寒气。萧清霁打发冷翠伺候皇上更衣,自个也换了一身。这边又摆了些小点心。忙着给檀木大躺椅上换了簇新的垫毯,拿了靠枕让他歪着。
她头晕脑胀的症状轻了许多,存了一肚子的话,也寻着时机慢慢挑了。别看他们这会子风轻云淡,和和气气的,就跟海上风平浪静似的,转眼就波涛汹涌。
“陛下躬勤朝堂,耽于政务,日夜操劳,肩负江山社稷,是大周之福。”见他神色懒懒的,便知这话听的没意思。她却觉得有股快意,续道:“龙体有恙,仍事必躬亲,纯孝之于太后,仁爱之于妃嫔。”选秀以来,皇上就没在后宫打转过,连病了不招太医,也不肯透露。妃嫔们不敢去找皇上,但是敢在皇后面前发发牢骚啊,萧清霁这话就说了,皇上为了江山社稷都病了,没临幸后宫是心里念着呢。
他眼神一黯,哼了一声道:“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了不成。该给的,朕不会亏待。这会子都等不了的,还是赶紧寒山寺待着吧。”寒山寺是先帝犯错或者无子嗣的妃嫔出嫁的地方。皇上初挑大梁,好些个老派旧党一不如意就上折子告老还乡,皇上倒是巴不得他们走呢,只是眼下他们手下的门生势力大,想来以退为进呢。前朝事多,后宫也不安宁。
萧清霁便把心放下一半,借着这股东风,把余下的话说齐全了:“众位妹妹初入宫帏,盼顾圣宠,也是人之常情。且入选的秀女都是万中挑一,容德俱佳,久在深闺,难免不适。陛下盛情,定能领会。”她在仁明殿敲打妃嫔,在皇上面前还是要为他们说话的,一则,妃嫔犯事,是皇后管教不力,自己先指摘干净。二则,难保日后得宠的妃子吹枕头风,怨皇后不近人情,虽说不伤大雅,到底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赵珣不语,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就像花开绽苞到怒放,瞬间烁于枝头,萎顿成灰。伸手勾掉头上的发冠,惬意的歪在榻上,墨发蜿蜒坠地。“梓潼揣摩圣心倒是周全,怎么,训斥妃嫔,讨好太后,周全得呐!”话是好话,音就有点变了。
这话里有话,萧清霁一下就品悟过来,虽说这全天下都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揣摩陛下的心思。可摆到台面上来说,又是大不敬。而萧清霁做的事,并不越矩。她算是明白过来,拿话堵了孙婉萤,太后那里没说话,皇上心疼了呢。所以编排了这么个大不敬的罪名来压她。后宫之事,皇上心里门儿清,嘴里不说,心里有本账呢。
她这个皇后不过是皇上眼中一颗棋子,指哪打拿,应当进退得当,处事周全。他不满意她,便能借着妃子的脸面来削她的。其实后宫诸人,哪个不是皇上手中的棋呢,她应该庆幸,自己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也就意味着她这颗棋子脱离掌控也是最容易的。
她膝盖一弯,两腿发软,作势就要下跪请罪,口称:“皇上恕罪,臣妾不敢。”就是翻来覆去两句话,这个萧清霁,当真也是块硬石头,要她服软也不易。赵珣听了半响,偏了脸瞧她,跟个偶人似的跪着磕头,半垂着眼帘,呆的很。突然轻声一笑,喉间溢出喟叹。
萧清霁一怔,只觉得笑的诡异,偏他的面容没有紧绷了,露出几分柔和。
“敢不敢,都做了。起来吧。”他以手肘支着椅靠,坐直了腰身,竟有几分孩子气,道:“是朕大意了。皇家的子嗣,向来多病多灾,唯独朕,太医来了也是请平安脉。久而久之,朕以为自己不会得病,偶有不适,也能扛得住。只是今年这风寒邪门,越拖越久,越久越重。反而误事。”大周的皇上,哪个不是八灾九难的,就是临海王,也是娘胎里带了弱症。今上难得龙虎精神,甚至有说法,说他是吸了同胞兄长的元气,才长的这般好,那位是一落地就夭折的。他在太皇太后眼皮底下韬光养晦,委曲求全,在朝堂之上不假以颜色。可见心性弥坚,耐心持久。所谓病由心生,大周这艘在腥风血雨里航行了几代的巨船,换了他掌舵,压力可想而知。所以今年他病了,且病了不少时日,还不声张。
所以,萧清霁的两招,压制妃嫔,稳定宫闱和为今上隐瞒病情,实实在在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比起孙婉萤的那点子怨愤,实在不值得一提。个人做事有他的路数,以她看来,赵珣虽有狂性,在大事上一向慎重。
“春日时疫,非但陛下不能幸免,臣妾听闻在京畿之地,时疫也是年年如至。”她顺势起身,说着,将点心端给他。
非但京畿之地,大周上下,一入春,各种时疫突发,轻则致伤,重则致命。且大多数不是药石亡灵,而是延误了时机或无钱买药,最后落得草席裹身。
由己及人,如今她有权力施恩众人,就要去做。往年大户人家也有延医赠药的,博得善名,毕竟力之有限。如果用皇后的名义。。。。。.
他接了那白玉糕点,意味深长一笑,轻描淡写道:“皇后想博贤名,在史书上加一笔,倒是好主意。”
萧清霁才不怕他呢,知道这会他是个纸老虎了,心里得趣,面上还要损一番。这个主意算不得多高明,但是却是极有效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任由劳什子文人骚客歌功颂德,还不如解救老百姓于水火之中,老百姓不管你改朝换代,谁让他过的好,他就记得谁。
他眼见她巴巴瞅过来,盯着那盘子糕点,半分眼色也不肯分给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想着她也是一病人,磕头下跪不含糊,说了这么久话,肚子也空了,所以好心把盘子推过去,微微颌首,示意她吃。
萧清霁身子着寒,口里没味,胃里绞酸,吃不下这含了糯米的冷糕点;胡乱咬了两口。
“皇后的贤名,归咎起来是陛下的贤名。”这个好,她自然会卖的,“自古夫荣妻贵,哪朝哪代的贤后都是得遇圣君,这才才德显章。臣妾还是沾了陛下的光呢。”这话道也有几分道理,譬如独孤后,譬如长孙后,史书上就他们恭顺贤德吗,不见得,没有圣主,还不是湮没史册,这叫相得益彰。更往深了说,圣主之下才有名臣,圣主因名臣功绩名垂千古,名臣因圣主万代敬颂。
大周是诗礼大国,重文轻武,历代皇上都是才名在外的,爱惜声名更盛以往。赵珣自是不例外,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若不是得了风寒,道是想喝酒,鲜红的薄唇微微扬起,定定盯着她看:“每逢春季,京城的各大药商全胡天海地的喊价。老百姓有钱也买不到药,活活熬死。是该敲打敲打了。”药商是不敢坐地起价的,自然后头有人,敢明目张胆,指不定是那位权贵。
“皇上圣明,”这句诚心诚意,她是大周的国母,爱民之心不比他小,只是能力有限,只能仰仗着他施恩撒福。她想了想,又从手边的紫檀木匣子里掏出个物事奉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