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策。”不在其位不谋其位,孙云舟领的虚职,常御前行走,说起话也不顾忌。
鹏远正是皇上的二舅哥萧清和的字,如今是工部中郎,管的就是红衣大炮。大周幅员广阔,开朝之初是西北边的大燕屡屡进犯,宁熙朝御驾亲征,虽没有一击即中,但是大大削弱了大燕的实力,后来在仁宗朝彻底收服了那般蛮夷。如今闹匪患的是南边水域,苏杭闽州一带,倭寇和红毛鬼子狼狈为奸,近几年越发猖狂。福建闽州的安定侯是一员猛将,于家是当地世家,只消拧成一根绳子,力往一块用就是。苏杭吴郡一带,孙侯高侯是盘踞已久,高家在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就富而不贵,不足为虑。倒是孙家的势力是举足轻重。皇上有意打倭寇,于家献上的在红毛鬼子手里缴获的火药方子如今已有所成,只待时机成熟。
赵珣拿着酒杯儿,修长的手指轻叩黑漆彭牙四方桌,咚咚咚合着四叶荷叶窗外大堂中的醒木拍案声,只听一道声如洪钟的说书声盖过了堂中喧嚣。
“各位客官好,小老儿刘铁嘴承蒙大伙看的起,今个来为各位说上一段。要说近来朝中风云,不能不说杨帝师。杨帝师历任三朝,为先帝师,为今上师。前个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今上虽留中不发,但也没有刻意挽留,想来不出三月,老帝师就下野在望。”
这话如油投沸水,引的客座中人叫嚣不已,好些个带东坡巾的文人面红脖子粗。杨帝师的门生遍天下,虽没有领实权职,但说话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内阁老。对于许多文人墨客来说,可能一辈子都没有面见圣上的机会,但是能得帝师的一面,足以让他受益匪浅。
“杨帝师今年八十有六了吧,可惜后继无人。”孙云舟说的是一针见血。杨帝师是德高望重,可惜生的一窝废物,全是扶不起的阿斗。如今他老人家为旧党之首,眼看寿元将尽,总不能死在任上不是。
赵珣侧着脸,那窗外的日光氤氲过来,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庄严宝相,贵气天成,饶有兴致听那刘铁嘴得意道:“诸位,小老儿可不是打诳。今上这月派了三次太医为帝师探脉,人老要服老,正正好颐养天年。”
立时有人不客气问道:“刘老儿,即便你这理说的通,如何又得出三月后的事呢。莫非你会天机妙算,还是朝中有人。”
“诸位,小老儿两袖清风,一张铁嘴,混是靠嘴吃饭。要是有这能耐,还在这里吐沫子作甚,早早享福去啰。”刘铁嘴不甘示弱,伸长脖子道:“我刘铁嘴说的就是个理。众位把眼光从朝堂转向后宫。如今中宫无子,孙娘娘也没生养。有好消息的只有高娘娘和姜娘娘。这姜娘娘的肚子么,大伙算算日头,总有瓜熟蒂落的一天。”
有没反应来的还在嘟嚷,什么高娘娘,姜娘娘的。旁边的人嗤笑道:“姜娘娘怀的是泰安年第一个龙嗣,杨帝师正是她的外祖父呢。”
赵珣听了一阵,由衷的感叹,“这老儿的嘴真利,幸好臣工没这利索嘴,我天天打嘴仗,嫌嘴疼。”在他看来,姜嫔生子与否,和杨帝师下野没一点关系,待她生产后再准折子,不过是给老人一点体面罢了。
孙云舟抿嘴一乐,拊掌道:“留着杨帝师这把刀慢慢磨新党也好,免得意忘形,无所顾忌。这么他们打他们的,咱们喝咱们的。”
除旧政,布新政是大势所趋,赵珣吸取先帝年间的教训,徐徐图之,慢慢解决。这不,设定了新政的步骤,以新血换旧血,不知不觉变了天。
“可惜,今个咱们注定不能畅饮了,刘铁嘴背后的人来了。”赵珣嘴说虽这么说,那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可见透着欣慰。
孙云舟咂出味儿来,敢情和他出来喝酒是假,见人是真。是什么人让皇上这么期待呢。
顷刻,楼板上咚咚作响,声如响雷,越近反而声越小,竟像是提着步子走路。
雕花木门咯吱一响,出现的是掌柜的躬身打千的身影,“两位爷吃好喝好,这是烟花醉,百年佳酿,奉于客官。”掌柜的如今是战战兢兢,能同外边这位爷把酒言欢的,非富即贵啊,度着年月相貌,指不定就是当今圣上。所以赵珣一颌首,他笑成个弥勒佛,赶紧把酒奉于案上,亲自把那位爷让了进去,小心翼翼关了门。
只见进来那人龙行虎步,着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戴宝石玉冠,手里还提着个五彩鹦鹉鸟笼,活脱脱一副市井纨绔的模样。他作势要掀袍子行大礼,被赵珣手一拦,“出门在外的,哥哥不比多礼。”
临海王赵玑比皇上大几岁,也就望而立,都是一根藤上顺下来了,长的自然也不差,怎么说呢,整一富贵闲人。
“您太客气了,是我不请自来,还望海涵。云舟兄,别来无恙否。”他一屁股坐了,笑的那个灿烂,话刚说完,那鹦鹉也跟着念叨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一屋子都乐了,全其德给王爷倒酒的手乱抖。
赵珣看都没看他一眼,亲自揭那烟花醉的酒坛子,道:“这东西可比宫里的酒坊司的东西好多了。我做牛做马,哥哥作威作福。”
孙云舟闻着酒味,就差点醉了,烟花醉,烟花醉,醉如烟花美,醒比烟花快。心道,这堂兄弟争嘴皮也是好看,从前临海王可不是这幅捉鸡摸狗的混模样,一板一眼的正经王爷,走起路来袖子当风,太皇太后一走,他就势如山倒,捧戏子玩妓子,整一个大纨绔。
“哎呦喂,瞧您说的,您也不用酸我,哥哥我不就是狐假虎威么。”临海王混不在乎,手一挥,鸟笼子就扑到最近的全公公身上了。
这个马屁拍的浑然天成,哥几个也是爽快人,话说开,这不比起酒量来。
赵珣摸着手上的碧玺扳指,因带的久了,绿的近乎墨色。终于瞅了一眼临海王,道:“你楼里有个刘铁嘴,你带了学嘴的鸟,原是来练嘴皮子功夫的,有这劲,还不如在朝堂上和那些酸丁门打打嘴仗,封你个铁嘴亲王。瞧瞧,多响的名头!”
别看皇上平时正经的很,那是没遇上混的,要混谁能混的过他。赵玑摸了摸宝石玉冠,露出一番苦相,“可别,这楼里是吃喝玩乐的,这鸟是逗趣的,我这张嘴是要香美人的,那些个酸丁,可别熏着我了。”
孙云舟一口老酒碰出来,瞧这哥俩练嘴,可比什么铁嘴说的都有意思,他挟筷子吃了口百味羹,摇的扇子呼啦响,“敢情这留仙居是您的,那早知道,我就天天上这儿来了,百味羹,烟花散,这可都是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出息!”赵珣垂着眼,抚额笑道:“成,哥哥你多生几个,我帮着养着吧,要是日后有出息,继承咱家的家业也成。”皇上这话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赵玑诚惶诚恐的摆手,“瞧您说的,您那大侄子别看这么大人了,话都说不全乎,剩下都是丫头片子,能抵什么事。您要儿子,干嘛抢我的,自个生去。你家里那两位,不都肚子大着么。”临海王世子对外宣称就是个病秧子,统共没进宫几回,新娶的王妃也生了个郡主。
这事在打哈哈呢,皇上不过嘴上一说,王爷也不过面上一过,谁也没当真。
“不正愁着吗,这铁嘴刘说了,姜氏要生儿子,谁以后还看我脸色啊。”赵珣连灌三杯,舌头有点打结。
孙云舟捧着肚子大乐,“你这是有儿子愁,没儿子也愁。”
赵玑一边给皇上续杯,一边也闷头喝,面上潮红,傻笑道:“那就得个丫头成了。”
“唉,那能啊,这不老帝师要告老还乡呢,要是姜氏生丫头也好,生了儿子,这不让拿起子人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嘛。”赵珣笑靥如花,瞅着赵玑道:“哥哥,我命苦啊我。”
得,就您还命苦,那全天下没人命苦了。临海王甩着大舌头,“那你想咋的,我也没法子啊。”
“你还没法子,你,我,婉萤,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怎么没法子。唉,你们一个个的,你也不理我,婉萤也病了,生我的气。看看我的脸。好好的给划了道口子。”赵珣一身酒气往临海王这边倒,脸颊上那道口子只剩下拇指长的粉色疤痕,并不真切。
临海王愣了愣,推也不是,赶也不是,只能哄着他道:“你想咋的就咋的,我都听你的。”
“好,好的很,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她心里没我,没我啊。。。。。。。。”赵珣眯着眼一头歪在桌上,呼噜震天了。
御街上人来人往,一辆朱轮华盖车疾驰而过向着皇城的方向去,清脆的铃声和哒哒的马蹄声湮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赵珣歪在马车里头,面上霞光满天飞,撑着醉意问:“他的脸是不是红了。”
孙云舟昵了一眼,似笑非笑,“岂止是红了,简直是绿了。”
都是内秀的人的,赵珣心道,没想到临海王爱的深沉,对孙婉萤一腔心思。“回头直去仁明殿瞅瞅瑷瑷去。”
全其德顶着一身鸟屎味,幽怨的应了个是。皇后娘娘,皇上就交给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应该有肉。
☆、54鸳鸯戏水
京城四月;天高云轻,暖意熏人。仁明殿侧殿门前的百花争艳,牡丹正是最得脸的时候。黄杨捧了那姚黄魏紫的牡丹插在官窑瓷瓶里,倒比香料来的更精神。今年春早;这会子换了夹袄褥子,眼见太阳落了山;着些晚风更惬意。
宫里头如今两嫔有孕,闭门不出,孙婉萤又被软禁。有太后皇后两重山在,其他低阶妃嫔也不敢放肆。皇上如今又恢复成去年的年景;窝在垂拱殿里不出来。萧清霁倒是有心找皇上说说话;无奈这几日他没功夫见她;推行新政要重新丈量土地,南边的海战已经小规模起火,杨帝师卧病不出,眼看三年科举在即。
这日用完晚膳,萧清霁正对镜卸花黄,墨发披肩,逶迤垂地。她换上了银紫色凤尾图案绛绡单衣,由着蓝田用宫女制的牡丹香膏抹颈脖。
她半眯着眼,似睡非睡,倚在小榻上,像一朵休憩的花,柔美而宁静。
“娘娘,”黄杨躬身进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全公公让人送话来了。”
“这个时辰,早就下朝了吧。”萧清霁无奈睁眼,素白的手指揉了揉眉心问。
“这会子早下钥了。皇上白日出宫门,从丽泽门那边过来的。”黄杨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