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
这场屠杀来的快也去的快,待赵玑反应过来,颈脖间锋利的刀口寒光凛冽照出他惨白的脸。
完了!一切都完了!难怪一路行来畅通无阻,原来早就在这等着呢。
赵玑的脸色有多惨淡,赵珣的脸上就有多璀璨,他也是手持一柄红缨枪,身上的盔甲因为疾步进殿而咣咣作响,身后跟着拿刀持火把的禁卫军,整个大殿一派巍巍肃杀之气。
“好好伺候王爷,朕要同王爷说话。”赵珣一身戎装,倒像那么回事,只是眉角眼梢带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临海王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边上还有两个乌衣卫用刀锋相向伺候,他先前涌起英雄霸气早如潮水般退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腔孤勇如缺水的鱼在岸边无力等死。萎靡下来,死气沉沉。
“三兄,你可比两个侄儿还急啊,这天还没亮,尽会折腾人,巴巴的要来见朕。”畅快的笑声从他挡住薄唇的指尖流泻,笑的跟疯子似的,笑着笑着,眼圈红了,“可惜,你都不给他们叫伯父的机会。”他笑皇后终于平安生子,他笑临海王终于忍耐不住,他笑皇宫又要上演同室操戈。
赵玑头晕目眩,五雷轰头,陷入灭顶的恐惧中,仓皇道:“不可能,不可能!”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公平!生来就被赵珣占了天机,他比赵珣温文懂礼,比赵珣更懂讨好人心,无人不夸,无人不赞,就连子嗣也先得,凭什么,他永远都差一步,他想要的皇位,他想要的女人,统统是是赵珣的。就连他要死了,赵珣还能得两个嫡子。
如今皇家正经嫡系除了年纪相当的皇上和临海王,就还有才满十岁的郡王,是老王爷的侍妾肚子爬出来的,上不得台面。这两堂兄弟,面上和气,底下斗了几十年,早年争宠,后来争权,赵珣从来都是赢家,念着兄弟的情面和大周子嗣稀少的缘故,赵玑的王爷坐的很舒坦。只是这人啊,得陇望蜀,放在好好的闲散日子不过,提着脑袋来抢不该得的,是嫌活的命长了。
“不愧是我赵家子孙,有勇有谋,计划周全。”皇上的笑里带着几分不羁,几分了然,几分讽刺,忽而沉脸道:“勾结外臣,意欲造反,朕看你是脑子被屎糊了,孙穆这个狗东西早把你卖了求富贵。”
这事不消皇上破口大骂,事到如今,赵玑也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抬头看赵珣,那是那副玉质彬彬,贵气天成的样子,不禁冷笑:“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同他合计么。”
皇上依旧笑的开怀,在御座里不住的叹息,就是不开口。反正赵玑是案上的鸭子,洗干净宰脖子就是。他甚至心思偏转,去想嫡子的小名去了。
赵玑简直想一头歪在眼前的刀锋上,也省的看眼前一幕窝火,可惜乌衣卫身手了得,不给他寻死的机会,“孙穆那个老乌龟,倒是生了好儿子。也是,你们的血缘关系更近些,你待他好些也想的通。”
孙穆这只老乌龟肯同赵玑合作,无非也想趁乱把孙云舟推上宝座,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取而代之而已,反正是别人生的便宜儿子,何乐而不为。可惜他空有曹操的野心,没有曹操的手段,沦为赵家人手中的棋子。
皇上正要说话,门外火光冲天,高呼太后千岁,不禁脑门发疼,自从孙婉萤泄露前人旧事,母后就一病不起,皇后生产,临海王造反,都是瞒着她老人家。
他忙起身相迎,换上苦笑,让人把殿门洞开。门外点了无数的灯,将将士们的兵刃尖头照的银光凛冽,也把太后鬓角的白发一览无遗。短短几日,就跟老了十岁一样,太后从容不迫扶着秋容姑姑的手进殿,视兵刃血腥无无物。
“母后,”赵珣欲言又止,搀了太后的另一边,请她老人家坐于上座。
太后拍了拍儿子的手,露出一个浅笑,低声道:“你放心,哀家从仁明殿过来的,清霁和小皇孙都睡的香。”一堆子糟心事,这俩孩子倒是大福,皇后疼了一天一夜,好在是母子平安。
仁明殿那边他却是不担心,早就布置的跟铁桶一样,连只苍蝇也飞不出来。太后一向不参与朝政权位,这次来,也是存了心事。
“三儿,哀家平日待你不薄,有了珣儿的,就不曾短了你的,总想着一家人平平安安。你这么做,就算不为哀家想,不为你皇爷爷想,也为自己想想。怎么就不惜命呢!”太后佝偻着背,面色蜡黄,眼神疲惫,说道最后已是老泪纵横。
都是冤孽,赵珣若是有一千个一万个对不住他,太后却从未对他分心。饶是赵玑铁石心肠,也不禁喉咙发紧。
“太后娘娘,是三儿辜负了您的期望。”事已自此,唯有赴死,他死不足惜,要为几个孩子想一想。“当年孙云舟的出生,这事其实也非先帝有意为之”
皇上冷眼看着赵玑说这话太后脸上泛出神采,心知这事是个心结,若不解开,母后难有安宁。
“当年父王不满皇爷爷选的太子,他心气不顺,想出不痛不痒的招数给先帝添堵,所以才有了孙夫人进宫同先帝那一段。后来这事被皇爷爷知道了,把父王贬成郡王。所以说来说去,先帝也是中了计。”老王爷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才具一般,贪恋美色,简直就是个疯子一般的人。据说当初仁宗陛下有意考察两位侄儿,他嫌做皇上太费神,不若做个花花太岁舒坦。只是太子之位一定,两兄弟的待遇便是天差地别,他故意起了捉弄之心。说白了,要真有心做皇上,下不是春/药,而是毒药了。
这也是说的通,先帝同太后帝后情深,但也不代表先帝没有临幸其他女子,偶尔一两回也不足挂齿。可大婚之前正是情浓的时候,且又是自家胞姐,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来。太后被先帝宠了几十年了,突然被告知先帝另有所爱,自然是心神欲裂。赵玑的这番解释,正好平了太后的心事。
瞧着太后半信半疑的目光,赵玑索性再接再厉,举证道:“当年皇上落水之事另有隐情,正是孙云舟救了皇上和孙婉萤,当时孙云舟晕厥在地,太医当场救治,他的衣襟被撩开,胸口正中有颗红痣。先帝胸前有痣,此时六宫皆知。彼时孙云舟已然是少年形容,颇有先帝之风,自然有心之人能想到。后来先帝发落当日在场之人,而孙云舟也答应先帝,在他有生之年,绝不回京。”
先帝得知了孙云舟的身世,但并不想认他,为了不再起波澜,让他在自己有生之年不再回京。也就是说,他的心里还是以太后为重。
太后惊讶异常,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遗憾还是满足。原来这事还有隐情,这人呢,惯性思维强,也就是俗话说的,总往好处想。赵玑的话,已然死无对证,她不信不行。
余下的话也不消多说,皇上把赵玑五花大绑提溜到宗亲府大牢,无奈道:“三兄,你放心去吧,侄子侄女保他们一生荣华。”这么个聪明人,聪明劲没用对地方。
赵玑道:“我闭眼之前能求一件事吗。”
“不能,她是朕的妃子,是死是活朕说了算。”
“不过求个全尸罢了。”
“哼!”赵珣一甩袍袖,负手走出阴暗的天牢,想起母后的面上的黯淡和释然,这繁华冢绮罗堆宫阙,父子,夫妻,兄弟,都抵不过君臣二字。这么个缺少人情味的地方,有情苦,无情也苦。
“全其德,你说赵玑说的是真的吗。”
全其德郁闷了,自个是个天阉,这情来情去的,要他如何答,“皇上,真假不打紧,只要该信的人信了。”
父皇是真爱母后还是爱姨妈,都过去了,逝者已矣,别在让活者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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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正文完结 。。。
第六十三章
泰安五年;倭寇叩吴郡;闽南。镇南侯孙肃领三军于吴郡对战倭寇;定远侯徐谦意于南面夹击;对战数月,相持不下;逐献上红衣大炮,击之;倭寇闻风丧胆,遂定下盟约进贡退兵。孙肃拥兵入京,以清君侧之图进宫反;定远侯徐谦意临危受命,于城外平反,临海王玑进宫救驾身亡。令世子涵承王位。褒定远侯满门;赐婚大学士林青海嫡长女,诛孙侯。
事情已尘埃落定,孙家满门沉于天牢,一夜急雨下,后宫硝烟血腥被洗刷干净,京城繁华依旧,百姓额手称庆,天下太平,太子得封。刚出了月子的萧清霁倒是无甚感触。倒不是她懵懂无知,实则孙云舟当日说出身世之谜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皇上和皇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也不避讳,索性把事告诉了他,让他去操心。七个月的双胎肚子,让她几乎呼吸困难,更别说动脑子了,整个是一脑子缺血。身体条件不允许,她也没法子,挣命一样生下两个儿子,好在底子好,虽吃了头胎的亏,小耗子一样大小的两兄弟不足月。孩子吸奶的劲头大,刚出了月子,就成了两只白嫩嫩的包子,皮薄馅大,长了一倍不止,有了正常婴儿的个头。让一直战战兢兢守着小皇孙的太后整天见牙不见眼,把萧清霁捧到了心窝里,别说她,就是皇上有时说话声高了点,也要被亲娘嫌弃,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都说生产过来的女人是从阎王面前走了一遭,萧清霁也算是死过两回的人了,越发想好好活着。萧家显而不贵,并非大权在握,也不会遭今上忌讳。她生的二皇子三皇子身子康宁,在弥月宴上被赐名显和奕,嫡长子被封太子,嫡次子被封淮南王。
萧清霁抱着大红鲤鱼襁褓,戳了戳显儿粉嘟嘟的小脸蛋,小家伙露出粉嫩的牙床肉,小嘴一张含住娘的手指头,吸了几下没尝到奶味,湿漉漉的葡萄样大眼一张,看的她心化作一滩水。
“跟你爹一个德行。”她忍不住笑道,把孩子交给奶娘喂奶。
显儿安静,奕儿闹腾,萧清霁接过小儿子,拿过蓝田地上的绢帕,轻轻擦拭着脑门上的细汗,这孩子,吃奶都憋足了劲,吃前要嚎,吃后也要嚎,连夜里歇觉,也要嚎足了才肯依。她不禁汗颜,简直跟土匪似的。
咿咿呀呀,哭哭闹闹,这不一晃眼,大半日又过去了,萧清霁心满意足用了晚膳,底下人就报皇上来了。朝堂正是多事之秋,皇上忙的不可开交,便是这样,他每日也回仁明殿歇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