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咿呀呀,哭哭闹闹,这不一晃眼,大半日又过去了,萧清霁心满意足用了晚膳,底下人就报皇上来了。朝堂正是多事之秋,皇上忙的不可开交,便是这样,他每日也回仁明殿歇息,有时实在夜深,萧清霁早就睡实了,也要被他身上的奶香味闹醒,陪着说说话,这人才肯去偏殿安寝。
赵珣这回来的不巧,两个无齿小儿正酣睡,他瞅了瞅孩子娘,摸了摸鼻子挨着绣垫坐了,“他们怎么又睡了。”这话说的,好在满殿人退的七七八八,不然当真笑死。几个月大的孩子,不是张嘴就是闭眼,完全跟小动物似的,这做爹的也没耐性。
这般无奈的话落到萧清霁耳里不禁头疼,她在侧殿起居,两个孩子安置在暖阁,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批人围着两小祖宗转,做娘的还是不够放心,夜里时常被他们的哭声吵醒,虽说自有人去抱,可她枕孩子的哭声哪能真正睡着呢,这不,出了月子身材恢复的顶快,杨柳纤腰,芙蓉面庞。
萧清霁不接他话,他起身到她梳妆台前取了手执镜来,好奇的望过去,清晰的镜面显出两张相依的脸庞,连嘴角的笑纹走向都相似。莫非这就是民间所谓的夫妻像,她摇摇头,甩掉这可笑的念头。
“别动,”他的大掌抚着她颈上那道极浅的痕迹,不许她躲开,“瞧瞧,显儿和奕儿明明像我。”
她无语望天,又被他的话呛到,推开镜子道:“你真是,还有闲心取笑。”
赵珣释然一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以后是大福大寿了,还不许人笑,什么道理。”
孙婉萤一死,宫中宁静,再无波澜。她的眼前不禁浮现那日的画面。
说来又是另一桩公案了,孙家倒台,昭仪孙婉萤也被打入冷宫,等待发落。皇后出了月子,孙婉萤就在那要死要活说要见她。萧清霁想起前世身故前孙婉萤的“厚待”,自然要去见一见。
冷宫荒芜,蚊虫成雷,臭气熏天,恍若坟茔,要不偶尔出没的宫人,萧清霁几乎以为走进乱葬岗。孙婉萤那双绿眼睛,比起墙角根的耗子眼还绿。据冷宫的太监道,废妃孙氏日日嚎叫,夜夜撒疯,差点把冷宫都掀了。萧清霁由着宫人侍候着,远远坐在圈椅上,和伏在地上孙婉萤说话:“装疯卖傻没有用,怨天尤人都是命,何苦来着。这世上最苦的不是死,什么五马分尸,万箭穿心,都算什么,左不过死前多疼会。可等死的滋味,你知道吗,看不见太阳升,听不见钟鼓响,一切都完了,没了。”
孙婉萤像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木呆呆道:“等死,我还不想死,我不要死。”她忽然凄厉大笑,尖利的指甲深深的陷在地上,“凭什么让我死,我没杀人放火,凭什么。”
本想凭借穿越女的优势和现代的智商优越来秒杀古代土鳖,孙婉萤没想到自己落的如此下场,皇后的宝座算什么,皇上的喜欢算什么,能比她的命重要吗,没有命,什么都没有了。老天不公!为什么别的穿越女就算受苦受难,最后也会混的风生水起,人见人爱。就是她,稀里糊涂失宠,莫名其妙病重,现在还被倒霉的孙家牵连坐了大牢等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罪。她不甘心,不甘心!
“哼!”凭什么,为什么,问的好!前世萧清霁被废后的三年,也是日日待在慈元殿里问为什么,凭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当时孙婉萤是怎么说的,“没有为什么,这就是你的命,认命吧,有些人生来就是当炮灰的,生来就是被踩的,生的好不如投胎好,你再强再厉害,都挣不过命。错就错在你存在。”
原原本本的话,一字不落还了过去,她嘴角挂着冷冷的笑,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可怜虫。
孙婉萤听了,愣在当场,她枯眉瘪嘴,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的低呼:“炮灰,存在!你也是穿越的,你也是来自现代,我是北京的,你是哪的,姐姐,好姐姐,看在老乡的份上,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事实上炮灰,存在就不是古代的词,但是单单认为这两个词就能断定穿越,未免太武断。可孙婉萤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这才报了最后一丝侥幸,露出底牌!
穿越,现代,北京,老乡!都是新鲜的很啊,把萧清霁心里由来已久的困惑解开了,孙婉萤明明就是吴郡人,哪里是什么老乡。发疯不可能,演戏没必要,自从泰安三年秋她病好以后,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前尘尽忘,行事古怪,虽拼命掩饰,乃有怪异之处。一个人再怎么变,喜好习惯不会变,行事作风不会变,除非换了一个人。可明明她是孙婉萤,一个大胆的想法跃上她的心头,莫非是妖孽俯身,这也太荒谬了,可她都能重活一世,说明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她几乎已经胸有成竹,反而愈发淡然,走到天牢栅栏前,直直的看着孙婉萤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你不是孙婉萤,孙婉萤不会说这般古怪的话,你到底是谁!”
孙婉萤的笑僵在脸上,只恐萧清霁是刻意为之,不愿救她,顿时痛哭流泪,“我不是孙婉萤,你也不是萧清霁,我错了,我不该跟你争。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一定走的远远的,绝对不打搅你。”
不是孙婉萤,竟是真的,原来不是孙婉萤害了她,是这个人,是她,原来连仇人都没看清过,她淡淡一笑,“不重要的,既然你顶了孙婉萤的壳子,就是孙婉萤。流萤之光终不能隐天避月,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白绫和鹤顶红,你自己选吧。”
“不不不!”孙婉萤疯狂的大叫,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不想死。电光火石之间情况逆转,孙婉萤抽出藏在囚衣里的簪子,金簪的一头被打磨的尖锐而锋利,本是她预备自杀的,只是没有勇气下手。而这一回,穿过栅栏堪堪抵在萧清霁的颈上。
变故就在一瞬间,天牢里候着的几个太监宫女吓的半死,靠门边的宫女想趁机溜出去,被孙婉萤喝道:“不许动,都不许动不许出声,谁要动,我就在她身上刺。”
接着门口涌进一队人,为首的不是皇上是哪个,只见他大步往里迈,把全其德一并几个太监远远的甩在后头,寒风猎猎的天,他头上竟顶了草芥,面色煞白,眼神阴鸷,用吃人的目光狠狠的瞪着孙婉萤,“快放下,朕饶你不死!”
孙婉萤的手指紧紧握着金簪,锋利的口子在萧清霁颈上划出一道殷红,她双眼充血,“让孙云舟备马车,我先出去再说。”
尾随而来的孙云舟和全其德面面相觑,皆不动声色望着人群中的乌衣卫正寻找机会解决孙婉萤。当务之急,不能激怒这人,正是因为孙婉萤独困一牢,兼又情绪激动,天时地利与人和都在她那,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将事态恶化。
皇上朝孙云舟颌首示意,对方接收到讯息,立马点头,吩咐底下人去办。
“马车已经备好了,我给你开牢门吧。”孙云舟拿着一圈钥匙问道。
“慢着!”孙婉萤改变了主意,看向皇上,他的视线全停驻在萧清霁身上,没有看自己,哪怕嫌弃憎恨都没有。可她泪流满面,到底是为什么穿越啊,这个男人,给了她最多的温柔,也给了最大的无情,她不过是异世一缕孤魂罢了,竟恨她连命都要。
“皇上,你有没有爱过我!”这是她最后一次骗自己的机会了,因为她爱他。
萧清霁冷冷看着这一幕,竟有置身事外的快感,他还是定定的凝视着她,面色越来越难看,毫不犹豫的道:“没有!”
没有!连骗她都不愿了,孙婉萤啊孙婉萤,你真是傻的可笑。
孙云舟趁人没注意自己,悄悄打开了牢门的大锁,暗中朝乌衣卫摆了摆手,走到孙婉萤面前道:“我先给你解开脚铐吧,不然你也走不远。”
孙婉萤正是心情大起大落的时候,脑门发热,并未深想,胡乱点头。待她回神过来,已经被孙云舟拖了脚,两人齐齐摔在腥臭的牢笼里。
接着是脚步声,喊叫声,利刃刺肉声。。。。。。金簪在孙云舟身上见了血!
皇上见萧清霁已经安然无恙,面色变暖,挡在她前头,恶狠狠道:“千刀万剐不足谢其罪,拖下去!”
等待孙婉萤的,只有刺猬的下场!
萧清霁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红痕尤在,转身睨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为孙婉萤狸猫换太子,还逼我称病废后,后来我死了。”
赵珣伸手握了她冰冷的手,往自己心口捂,听出了她话里的认真,柔声道:“是我负了你,所以你不肯再对我上心了。”
“不是梦,”没有那么感同身受的梦,也没有那么会应验的梦,是前世,萧清霁喟叹了一声,她得到了梦的预示,所以改变了命运。她把一桩桩,一件件,前世的所见所知,娓娓道来。
他竟这么混账,做了这么多难以启齿的混账事,让她受了一辈子苦难。所以她恨他,厌弃他,都是有由来的。他把她搂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她僵直的脊背,哑声道:“你看,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要来赎罪。要我爱你,一辈子离不开你,这颗心,这条命都交给你。你泄愤也好,报仇也好,都要我吧。”
“你这样。。。。。。”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名份定了,孩子生了,按她的死脑筋,这一辈子也跑不掉了。
他头垂到她的肩颈,在那粉色的伤疤处亲了一记,费力的吸口气,心里一突一突悸着,越跳越快,整个躯壳只剩下个狂奔的心。能这么相依相伴真好,还能听见彼此的心跳真好,他喉头哽咽,用手摸眼前的潮雾,摸不掉,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你一个人也是苦,让我来背,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在。”他不由分说,用唇舌堵住了她的拒绝,泪水从他眼眶纷纷滴落,灼在他们的唇齿间,很温柔的吻,不厌其烦一遍遍抚慰着。
仁明殿宫门外候着公公宫女,黄杨捂嘴偷笑,“全公公,您看,这娘娘才刚出三个月,太医嘱咐要适度,这这这,可急死奴婢了。”
“急什么,给太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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