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头子觉得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虎妞一拧他的胳膊,道:“哥,别管这个狐狸精了,咱们逃命要紧!”
其实,官兵几次围剿,找不到巢穴乃是其一,其二便是白虎寨暗道众多,就算成功围剿,也难免让这些贼人从暗道跑了。是以,赵玉白才会在白虎寨待上这两天,大多时候,都是摸暗道去了。
虎妞兄妹已被宁钦成功拿下,长安军正盘点白虎寨土匪人数,以及这些年被抓来山寨的百姓,强抢来的财物。
“表舅,这次成功围剿白虎寨,真是多亏了你!”
一个白衣小将面含笑意,对着赵玉白打招呼。当场除却这俩人和四季卫,其余人脸上都有些惊讶。表现最为过的,还是那土匪头子,他大叫:“表舅?表舅?这不可能啊!美人,你是个女人对吧?不然这两天我跟谁颠鸾倒……”凤字没出口,土匪头子脸上就是一辣,只见护主心切的夏手里挥着鞭子,一道道落在土匪身上。
“谁美人呢?咱公子是你说轻薄就轻薄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夏是个冲动且喜欢动粗的人。鉴定完毕,春儿柔着声音道:“公子,这衣服也太没型了,春儿早就给你备好了最前卫的衣服。”
“公子,您这些天一定没睡好吧?阿秋早早把公子在南酒县的宅子整理干净,出了寨子,公子就能下榻休息。”
“公子,这些天您都瘦了一圈,冬儿给公子备好一桌佳肴,就等公子回去。”
赵玉白看着四婢,却忽然很想,某个人对他说:公子,非儿已经把自己洗好了,就等公子抱一抱了……
见四婢缠着赵玉白,白衣小将步子往后挪,唯图赵玉白此刻能忽略了他。
只听得一声轻笑,赵玉白不紧不慢地道:“贤侄,除却你答应舅舅的宝贝别忘了送上门来。更重要的是,明明很简单的事,你非得舅舅牺牲名节扮个女人,这笔帐,咱们慢慢算。”
“舅舅……您现在不也没穿女装吗……”
“别废话!我现在要去找个人,如果不幸没找到,这帐,记你头上。”
若非被这些土匪整的乌烟瘴气,白虎寨实在是个好去处。
漫山遍野种着青葱的竹子,当夕阳穿过层层枝桠,斑斑驳驳,风掠过,是竹子的清香和泥土氤氲的青草气息。偶或鸟鸣啾啾,越几株竹子,往林子深处去,还能见到细细的溪流,溪涧石头长满青苔,凑近看还能见到几枚野生田螺吸附其上。山泉是甜的,掬一捧浇到脸上,感觉泉水从眉角,鼻翼,唇边,温存而细腻地流下,仿佛能感受到它的清香和甜美。
若是今后,能寻得一处安逸之地,也许还在后院种上一片竹子。
晓风起时,焚香煮酒,待夕阳下,品竹韵,赏桃花,手中可拿一本诗集,从此人间情仇,与我无关。
可人间总是惦念着恩恩怨怨,黄的白的,就如此刻的花无非,她是在逃避赵玉白,她只想过安静的日子,与世无争,可赵玉白却一心想要拉她进入他的世界。
她可以忘却前尘,可以原谅那至亲之人带来至痛的伤害,可她做不到坦然,
也许逃避的她很怯懦,可她终究是个小女子,放下前仇旧恨,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面对。
在林子里绕了一圈,堪堪避开长安军,花无非寻了个无人看守山洞的时机,悄然离去。
到了夜幕降临,老天爷却很不给面子地下起了雨。彼时的花无非刚刚走出外头的树林,又渴又累,每迈一步路,都显得很是吃力。大抵是在林子里迷糊了方向,和南酒县南辕北辙了,花无非见到一块石碑上刻着陈家村三个大字,想着有人家在,那可太好了。
可她刚刚迈开步子,脑子一片浑沌,人也跟着昏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太平长安(一)
房屋以竹木搭建,陈家村四面环山,绿水环绕,此刻乃是早稻插秧的时候,阶梯状的水田里都是农忙的村民。
楚国虽然和丰国交战,可兵力一向雄厚,丰国出了个云炜,楚国依旧有个常胜将军长安候在,是以除了个别地方,老百姓的日子还是照常过的。
花无非在陈家村呆了整整两天,那日昏迷在地,是陈家村家住村口的陈大婶发现她的,说是那晚她家院子的大黄狗叫个不停,闹的她一家子都醒了,后来,便让她当家的出来瞧瞧,这才发现昏迷的她。她当时体力不支,又被大雨浇灌,发了高烧,是陈大婶用村子里的土方子救好的。
花无非心中暖暖的,虽然是短短的两日,却让她感受到最为朴实的关心和照顾。
这一日,花无非和陈大婶道别,陈大婶正在院子里晒辣椒,她问:“闺女,这兵荒马乱的,你又无亲无故,这是要去哪里?”
花无非笑道:“这两日在婶子家已是打扰,我无处可去,只是,还想去更远些的地方。”
其实,陈家村的人都未见过花无非这般模样的人儿,仅仅是两天,陈大婶家中便多了很多以各种各样理由来做客的年轻小伙子,两日的相处,也让陈大婶觉得花无非还是个好性子的姑娘,想来她孤身一人,若是能留下陈家村,嫁给村子里的小伙,也是件好事。
“大婶可知,这往西去,要途经何处?”
陈大婶见她执意要走,也不好多留,道:“这往西去近的倒是有个小镇子,只是听说最近不大太平。稍微远些的就是需一日脚程的太平村。我有个妹子嫁在那里,听说这些年还算太平,你一个女人家上路,还是绕些路去太平村过吧。”
花无非谢过大娘,留了一些银子给她,收拾了行囊便上路去。
往西行,沿着一条小溪流走就是,这小溪是从陈家村流向太平村的,到了小溪尽头,一条支流汇入另外一条小河流,沿着它走下去,源头就是太平村。
花无非一路走走歇歇,路上连一个路人都没见到。四周都是蔓延的梯田和玉米地,并非是深山老林子,倒也不必担心有野兽出没。偶有几只小兽冒出来,也都是些山兔子和小野猪。花无非从前在平安县,虽也有机会跟着公公去乡下收租,但那也是五岁之前的事了,依稀记得一些画面都已模糊。后来公公去世,那些田地卖的卖,抵债的抵债,等她大些懂事,只余下平安县县郊两块田地。
如今,见这一片片的水田,还有旱地里一株株的玉米,花无非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宁静。
自打她进入柳絮的身子,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踵而至。浮生也就此刻最闲适。
到底是野外,万一遇上大野猪,那就麻烦了。所以,花无非歇了一会儿,便加快了脚步。定要在天黑前赶到太平村。
天色渐渐暗下去,过一会儿,就飘起了毛毛细雨。花无非暗叫一声糟糕,所幸前方不远就是一片葵花田,瞧着四下里无人,花无非跑到田里,折了一朵,那葵花有两只巴掌大小,顶在脑袋上堪堪能避雨。也许等葵花田的主人发现了,又该大骂哪个缺德缺心眼的了。花无非勾起唇角,坏坏一笑。
进入太平村,花无非才发现这里安静的有些诡异。一条泥巴路通向村子内,但凡村口的几间房子都是漆黑一片,放眼望去,独独村子中央一两家点着烛火。这个时辰,一般人家应该在做饭,而田地里的男人也该是这个时间回家的。可太平村,一片寂静,甚至连最寻常的犬吠都听不到。
走近几步,便是一座废弃的关公庙,在细雨静谧的夜显得几分萧瑟和诡异。
花无非壮着胆子往村子内走去,忽的听到关公庙内传来几声低低的呼唤。
“姑娘……”是个很苍老的声音,花无非忍者发麻的头皮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瘦骨嶙峋的老者靠着门槛,奄奄一息地叫道:“……姑娘,求求你,给我一碗水喝……”
老人双目浑浊,因着黑夜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花无非虽动了恻隐之心,可心里讪讪然,依旧不敢上前。
“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好心的姑娘,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庙里院子就有一口井,求求你,帮帮我……”
一句“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让站在雨中的花无非身子微微一颤,一道惊雷闪过,花无非见到老人双唇全然干裂,干枯的手想要接住下着的雨,可有气无力,完全伸不到嘴边,他一双深陷的眸子充满哀求凄凉,就那样看着花无非。她眼眶一热,道:“老人家,你等等,我去取水给你。”
如老人家所说,关公庙内院有一口井,上头用茅草建了个小蓬,用以遮风避雨,井边更有井绳和一个水桶,皆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青苔长上,看起来倒是个常用的水井。
花无非打上半小桶水,取过瓢,拎着水桶向老人那里走去。
就是此刻,又闪起了惊雷。花无非惊愕地看到,就在关公庙内,横七竖八倒着好几个人,又或者……称之为尸体!每具尸体裸*露的皮肤上皆长满黄色的脓包,脸色铁青,嘴唇更是黑色的!那老人家的右脸,同样长着几个脓包,如今看来,那右眼竟也是要烂掉的!
水桶砸在地上,花无非一脸惊恐!
她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要冲出关公庙,可是,她的脚就如注了铅,一步也挪不了!就在她打水的水井边,还有几具腐烂的狗的尸体!恶臭,恶臭……原来是腐烂的气息!
她害怕的就要哭出来,可就是因为这极端的恐惧,让她将眼泪生生咽了下去。
老人的眼盯着她,如干涸的河床,仿佛被风化过,无气息,干裂而绝望。
在她同样绝望的时刻,关公庙外传来了人声,看去,皆是些高大的男人。从他们的打扮看,定是太平村的村民。花无非顾不得太多恐惧,就欲往人群里逃。可她的脚刚刚踏到关公庙门槛,站在最前的男人已经拿着钉耙指着她不许她出来。
“你……你别过来,你已经感染了瘟疫,你不能出来!”
她的脚踝上更是一紧,低首时,她见到老人扯着干裂的嘴:“姑娘……求求你,给我喝一滴水……”
“村长,怎么办?现在有个大活人在,不好一把火烧了。”
“什么大活人?!老张抓着她的脚,你们没看到?!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感染了瘟疫。”那个被唤村长的中年男人对花无非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