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
他的黑衣极为暗沉,唇色也如纸般苍白,推开门走了进去,便单膝跪地道:“殿下,离珠正往这里来,姑姑请你去医治修武。”
朔隐斜靠在软榻上,懒懒地抬起眸子:“哦?既然是姑姑的意思,横竖也逃不过,那便等他来罢。”
他乌玉的墨发宛如海藻般铺散在榻上,软软地垂散下来,眸光懒散,他手里把玩一支黑色曼陀罗花,花朵大而浓黑,犹如他高深莫测的笑意。
那个女子先前以无须旁人保护为由,强行将负责她周全的冥离撤回他这里,归根结底是因为冥离是他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
不过以她眼下腹背受敌的状况来看,想必是容易遭人暗算,要将武艺不错的修武收为己用,也算是理所应当。他也便顺手推舟,遂了她的愿。
英招冷然道:“我见极炎提点姑姑,小心殿下与曜魄。姑姑下午便像受了启发一样,去司狱所查了四万年前的旧案。”
朔隐单手撑起半身,无波的妖眸划破一丝波澜:“极炎这个人眼识过人,聪明得将锋芒才智都藏了起来。他风流自在惯了,纵然看穿旁人的计策,也绝不会随意插手。不过这一次极炎竟让姑姑知道了一些本不该她知道的事,倒也难得。”
英招傲然应道:“莫非是南庭那边出了事?”
朔隐慢慢坐起身,持起桌案上摆放的剪子,转手修剪去黑色曼陀罗花的须根,缓缓道:“恐是吧。那件事大约是与极炎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极炎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仙友,叫于桑。”
英招眼底有一丝不可思议:“于桑?传说中九天真王的幕僚,他竟然还活着?”
将曼陀罗插入琉璃花瓶,朔隐悠悠地笑了笑,视线却不曾离开那朵诡异的墨花:“此事不急,冥离效忠九天真王的时日最长,待他回来问他,便再清楚不过了。”
英招突然想起来:“殿下,这些日子怎的不见冥离?”说起来冥离虽然被姑姑遣回很长一段时间,可都没有见过他。
朔隐慢悠悠地往琉璃花瓶里倒入透明养液,呵气如兰:“冥离在暗中调查曜魄的动向,这会大概紧随曜魄出长林丘了。”
英招不驯地撇了撇嘴:“殿下改派冥离去探查曜魄的行踪,便打算放任姑姑不管,任由她打乱我们的计划?”
朔隐幽然邪魅地勾起唇:“英招,你可曾见过没有根的花,离开了养液,还能活下去的道理。姑姑她可离不开我,倘若还不想肚烂肠穿而死的话,她不敢胡来。”
“好了,迎接我们的人到了。”朔隐拖着黑色玄衣,推门走了出去,望见一抹蓝裳妙人站在眼前,他回头笑了笑道:“英招,你将曼陀罗磨成粉,随后送来。”
VIP最新章节 26新生的开始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修武席坐于地,将剑插在土里,背脊挺得笔直,即便他装得有如没事,可他苍白的脸色以及地上一大滩触目的血,也掩盖不了他此刻重伤的事实。
素练猫在他一米之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脸认真地道:“怕你挂掉啊。”
挂掉?修武疑惑了一下,似乎有了方才打了离珠的先例,这个女子一直都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但她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他,就像在默默的守着他一样,原因就是怕他挂掉?
挂掉又是什么意思?
姑姑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至于是哪里他却说不清楚。她看他的眼神清明得犹如流水,没有一点杂质,却不像从前那般眼里只有欲望的热火。
体内流出的血液逐渐带走了气力,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修武皱眉一声痛吟,肌理宛如物体裂开了一般,发出毛骨悚然的脆响,紧接着血涌得更快,他以手捂住腹部,衣裳顷刻间尽染成湿漉的暗红。
素练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她也不敢冒然上前,立马问道:“修武,你不要紧吧?”
“死不了。”修武的声音很低沉,略微带着沙哑,透着不合年龄的沧桑。若是按仙龄来算,修武今年不过三万岁,相当于凡间十四五岁的少年。算来他不过比白泽稍大,但比起白泽的稚气,他简直老练得过分。
素练早些时候查过修武的来路,可以说仙籍里几乎没有关于他身世的记载。从前她不曾与他有过交集,便没有多往心里去,但现在这个人很有可能被她所用,那么她不得不考虑,他究竟是什么人?
素练正托着下巴疑惑,转眼看见天上降下一朵黑云。
腾空的黑云上立着一个邪魅男子,他一袭暗龙黑衣,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眉眼微向上抬,唇间含着几分妖娆。
素练方才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差的一种朔隐可能会对她的请求置之不理,毕竟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根本就没必要为了一条草芥人命亲自过来医治,可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来了。
虽然想过他答应过来的可能性,早就做过了这种设想,但在看到他本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心中的思绪仍然被挑起了微妙的变化。
仿佛先前的猜想被证实了一般,她平静的内心仿佛无波的池潭,投下了一块大石,微微荡起了涟漪。朔隐软软的笑意里,宛若在说因为是娘子的要求,我才来的。
心脏猛地一动,极力强压制这种非常不妙的情绪,素练吐了口气,缓过了神道:“朔隐,你来得正好,劳驾你替修武诊治一下,他看起来伤得不轻。”
朔隐缓缓地凝视着她,修长的双目漾出幽深锐芒,仿佛要望进她最深的地方。他摄铄的目光忽而闪动,好像探测到了什么有趣的秘密,意味深长地一笑:“任凭娘子吩咐。娘子的话,作为夫君,又岂敢不遵。”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修武,估摸了一番他的伤势,便淡淡笑道:“娘子,你这是在为难我么,他的伤我可治不了。”
素练不由得用力地咬了咬下唇:“为什么?”倘若连朔隐都救不了,修武很可能会死。先撇去她救修武的目的不论,她的确无法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因为他没有仙力。”说话的是修武,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去,整张脸犹如死人一样青白,他半身挺得笔直,即便强忍噬心之痛,也决不在这个强占他的女子面前表现出一点软弱,因为这是他仅存的尊严。
朔隐接着慢慢道:“倘若是普通创口也就罢了,修武这身伤可是姑姑用来囚人的炼狱锁所致,即便是我开出方子治好他的外皮,也逃不过五脏六腑的溃烂。不过……”他冷冷地笑出了声:“姑姑若是愿意输给他十万年修为,许是还有的活。”
十万年修为是个什么概念?朔隐和曜魄不过才七万岁,也就是说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修为都还未达到十万年。虽然十万年修为对于修行了千万年的姑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将修为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姑姑,怎么可能为了他舍掉十万年修行,重新赐他新生?
修武觉得可笑。
姑姑视修为比性命更重?素练不明白姑姑为什么如此。她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平展,既然这具身体内蕴含着千万年的无穷修为,那么借他十万年又算的了什么?
素练洒然笑了笑,眼底透着豁达:“那么朔隐,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朔隐斜眼凝望着她,狭长的眸子隐约闪过异样,但很快就被他迷离的浅笑给掩饰了过去:“姑姑,你随我说的做便是。”
但是这里面最惊讶的要数修武,随着血液的流尽,他最后一点气力都被抽光,就快要阖上眼睛。素练的一席话,令他用尽意志力,强撑睁开的眼皮,最后看了她一眼。
还是来不及了,但是够了。一个承诺,已经足矣。
修武敛去面孔上冰封的冷意,唇角难能可贵的泛起一丝微笑。
在生命的最后,他发现那个女子变得的确不一样了,她不是姑姑,她的笑容像最灿烂的阳光照进他心底的最深处,温暖了他早已冻僵的灵魂。
素练平躺在草地里,只觉得全身骨头松软得像是要散掉,她懒懒地转过头,对倚在身旁的黑衣少年道:“朔隐,多谢你啊。”多谢对修武出手相救。
朔隐优雅地半躺着,单手撑着侧脸,同样懒洋洋地笑道:“娘子,一家人何必拘礼。”
他的玄衣在月色下发出微微的亮光,衬着他雪白的容颜更加苍白。从素练的角度望去,他如墨的乌发下,自侧脸的线条一直延伸至脖颈,都散着雪白的光泽,仿佛飘渺得捉摸不透。
方才修武快要昏迷时,英招恰好赶到,并胡乱塞给他吃了一朵黑漆漆的花粉,然后便发现修武竟喘过气来,她便适时度给修武十万年修为,保全性命。
随后离珠扶修武回仙邸休憩,她便与朔隐在紫竹林里漫步,走了不一会,她便觉得身体疲乏得好似刚打过一场战,倘若闭上眼,就一定能马上睡着。
她仰面望着满天繁星,一颗颗璀璨得宛如金色宝石,透亮得仿佛照进了心灵深处。宝石弥足珍贵,一如她此刻身边的人。
他们手挽着手,身依偎着身,笑看世间浮华。
素练发自内心地笑了,这种感觉很奇特,特别的是当自己的手与他的握在一起,紧紧密密地贴合,还是十指交扣的那种,彼此感触对方绵柔的体温,竟然前所未有觉得满足。
只不过她的满足感才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就被一阵又一阵的困意袭来,打击得昏昏欲睡。
饶是度给修武不少修为,令身子从未有过的亏空虚乏,她极为乏力地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着:“朔隐,我好困啊,倘若我睡着了,你要记得把我送回去。”
一只微凉苍白的手落在她的脸容上,轻轻细细地摩挲着,像是亲昵地爱抚,随后听到朔隐轻轻的嗤笑一声,伴着微拂的清风,淡淡地说了声好。
朔隐将她揽入怀抱,单手抽去她发间的黑玉簪,她的长发便柔柔地散开,宛若水银一样铺泻了一地。
这支黑玉簪是他早些时候赠予姑姑的,岂会想到她竟如此珍视,自那以后就没见过她戴过别的发饰,即便这黑玉簪与她的素色衣裳并不怎么搭配。
他的指尖穿过她浓密的青丝,自上而下地缓缓梳理,他的骨节修长泛白,有大半没入她宛如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