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笑眯眯的说 “嫂子给的,当然都是好的。”
大公主替她理了下头发:“在昆州住惯了,一回来倒不习惯,抬起头来看见的总是院墙,天都给框成一块块四方的。路也窄,人也这样多,觉得真憋屈。在昆州的时候,我住的那屋子可是昆州城里最大的,还有一间阁楼,在城里算是最高的。天气晴好的时候登上去,好象整个昆州都踩在脚下。不但能把城里的一切尽收眼底,还能看见城墙外远处的牧人和羊群……”
潮生也被大公主描绘的那画面吸引了。
“虎哥啊,在屋里待不住,天天在外头野跑。不但自己疯,还领了一帮子孩子一起疯。”大公主笑着摇头。
“这孩子性子蛮,还霸道,一定要当头儿。人家要不服,上去就打……比他大的孩子都打不过他。”
潮生想起记忆中虎哥的模样,的确是虎头虎脑的。就是不知道现在长成什麼模样了,很是惦念。
“哥哥平素很忙吗?”。
“他呀,就是那样儿。”大公主说:“有时候天天腻在眼跟前让人看了生烦,有时候又一出去一两个月不回来。”
口气好象在嫌弃似的,可是那种亲昵和甜蜜的感觉潮生能品得出来。
潮生也和大公主说起京里的事,虽然信也常写,可毕竟有些事是信上不写的。大公主听得仔细,不时问一句。
“十公主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原来已经在挑日子备嫁妆了,可是一遇上风灾和疫症,就给耽误了,到现在也没再提起。大概会到明年再议吧。”
“我记得你信上写了,定的是安国侯家的老四。 ”
“对,就是他。”
“这孩子我见过。”大公主想了想
“那会儿他还小……小毛孩子一个,乳娘一步不敢错的跟着……他今年有十几了?”
“二十一了。”这说的是虚岁,不过放在这时候,也着实该成亲了。
“那一直到现在还没说亲?”
潮生顿了一下:“说是因为读书才不想早娶的。不过我也听七公主说,他房里开了脸的通房有好几个……”
大公主不屑地哼了一声 “又是个外面光鲜的。”
是啊。但是都已经定了,那有什麼办法?皇家办事,一向是把体面放在第一位的,至于里头是不是比黄连还苦,那是十公主自己的事儿,别人用不着多操闲心。
“对了,阿罗怎麼还没有成亲?”就算是在昆州,成亲也不会拖这么晚。
“他啊,总是有事情耽误。我倒想给他寻亲事的,可总也瞅不着合适的。”大公主说。
“他父亲去年死了,几个儿子争得不可开交的。”
父丧,在中原可是要守三年的孝。不过昆州应该不讲究这个。
“那……是不是局势不稳当?嫂子你信上都没提这事儿。”
“哪有,他们争他们的,昆州很太平。你哥哥处事一向公道,不偏不倚的。”
潮生可有点儿不大信 “真的?”
大公主笑了:“嗯,就是谁弱了,就帮扶一把,算起来,我虽然已经不算他们家的人了,可当初那人留下的一些族人部属还依附我生活,我总不能见他们受欺负不管。 ”
啧啧,太奸诈了,生怕人家斗得不热烈啊。
大公主看潮生情绪不高,状似无意地说:“对了,听说皇后有意,要给六皇子过继个孩子承嗣香火。”
潮生笑容一顿:“是么?这也是应当的……”
她在心里盘算着,大公主打量她。
嗯,不错。不是原来那实心眼儿的样子了。
皇后对潮生下手几次,一次比一次更狠,最后那下药,简直就是图穷匕现了。要不是正好六皇子死了,四皇子绝不会将这事儿就这么掩下。
当然了,凭这事儿也动摇不了皇后,她完全可以推得干干净净。
“要过继哪家儿的?”
大公主只说:“谁知道,反正人选有得是。”
这倒是的,就潮生知道的,有那落破的郡公、县侯,说起来也是太祖皇帝后裔,可是家中穷的只剩间宅子了,偏又很能生,子又生孙,孙又生子,也不分家,三四代挤在一块儿住着,穷得一点体面都没有。估计那家的老太爷都认不清满院跑的孙子是哪一房的。随便过哪一个出去,他们都是千肯万肯。
不过那也得皇后看得上,陆皇后可不是个宽厚随和的人。
要过继,这年纪就不能大,不好养。关系也不能忒远了……也许会在几家郡王府中择一个?
四皇子回来的有些晚,潮生靠在那儿,她和大公主说了那么一会儿话,毕竟气血亏虚,这会儿微微有些头晕。
四皇子有些担忧,潮生说
“没事儿,歇歇就好了。对了,六皇子他……时候下葬?”
“十六那日。”
“那……不就这两天了?”
“是啊。”四皇子换了衣裳,过来靠着她坐下,试了下她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热:“他这算是横死,所以不能久停。”
“听说,要过继一个?”
四皇子的手微微一顿 “谁说的?”
“嫂子今儿进宫了,应该不会听错。”
“哦,这件事父皇自有决断。”四皇子说。
“也有旁人听着这消息了,今天有好几家到六弟妹面前去探听的。又是安慰又是讨好。”
这些人也真是势力。
“还有件事,春芽和满儿还关着呢,满儿把什麼都说了,春芽一直不开口,不过芳景说她情形不太好……”
“她们的事,我自有处置。”
潮生点了下头,也不再问。
第二八三章 郎中
潮生夜里睡得并不踏实,恍恍惚惚的,心跳得极快,还觉得口干。她想唤人倒茶,可这么一来,四皇子必定会醒。忍了一会儿,刚刚入梦,又好象听到婴儿的哭声。这时候的婴儿,一夜总得醒那么几回的,尿湿了,饿了,都会哭。
她越听越象,欠起身来,四皇子随即也醒了。
“ ?”
“儿子好象哭了。”
四皇子听了一听,并没听见哭声。他披衣坐起,让人去看一看。果然是哭了过,乳娘已经给换了尿布,正在喂奶。
“离得这么远,你也听得见?”
“人家都说母子连心,大概是有些的道理的。”
潮生想,也许她刚才不是听到,而是,一种感应。
说起来很玄,可是很多做母亲的人都有过这种体会。不管隔得再远,孩子一哭,母亲都会立刻惊起。
芳园端了茶进来,潮生喝了几口,两人重又躺下,一时也都睡不着了,潮生小声说:“刚才做了个梦。”
“什么梦?”
潮生抿了下嘴:“不行,现在天还没亮,不能说。”
民间有种说法,说是若做了恶梦,等太阳升起后再说出来,梦就不会灵验。
潮生虽然不迷信,可是想起来,总也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没事儿的。梦都是反的,梦见死,往往却是发财的兆头。梦见分离,有时候代表着离别的人就要重聚了。”
四皇子的声音低沉醇厚,本来就带着一种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潮生朝他那边靠了靠:“嗯……我刚才梦见,有人把儿子抱走了,我跟在后头追,
都追不上,就听见他在哭,哭声还越来越远……”
四皇子拍了拍她:“你瞧,我说梦是反的吧。儿子怎么会被人抱走?”
潮生一笑:“我也不知道,可能前几天分娩时太紧张,那股劲儿还没过去。”
“说得也是,到现在你也没抱过几回儿子,可得早点儿把身子养好才行。”
四皇子吩咐了一声,乳娘喂过孩子,把抱了过来。
这孩子已经又睡着了,小脸儿红扑扑的,手攥着小拳头,就贴在脸颊边。
“把他放下吧。”
潮生又惊又喜:“放这屋里?”
“你不是想孩子嘛。”四皇子说:“我觉得孩子也肯定想亲娘了,就让他睡中间吧。”
“可是……那你也睡不好了。”
“我好办,明天找个空子再补一会儿。”
话虽这样说,可是潮生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空子哪那么好找的。顶多就是坐轿的时候眯一会儿,或是用完午饭的时候能偷得一点点闲。
软软的婴儿卧在了两人中间——
阿永那时候也曾经在这张床上睡过。
潮生一瞬间有一种时光倒流回去了的感觉。
她爱怜的替儿子挪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只有巴掌大的小枕头垫好。
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换了地方,婴儿的嘴巴呶了两下,仿佛还在寻找食物。
他很快就沉沉睡着了,潮生也是一样。
四皇子看着身畔熟睡的妻儿,这个孩子长得更象潮生,比阿永还显得秀气,鼻子嘴巴都小小的。母子俩头靠得很近,四皇子伸过手臂,就把两个人都揽住了。
第二天传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消息。
今日六皇子妃在灵堂晕倒,太医替她诊脉,竟然诊出来六皇子妃有身孕了。
这就是遗腹子啊。
得知这消息,潮生倒是替六皇子和六皇子妃庆幸。
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男女,总算是六皇子留下的血脉啊。而且,有个亲生的孩子,六皇子妃下半辈子总算有了寄托和依靠了。要是个姑娘,好好抚养长大,可以解多少寂寞。要是个男孩儿,那他们府中可就后继有人了。
也算是丧事中的难得的一桩好消息了。
潮生喝了半碗汤,芳园把碗接过去,忍不住说:“别人怀上孩子,您倒先高兴上了。”
“总是桩好事。你瞧这两个月过得,哪有一天顺心日子。六皇子还未及弱冠,就这么撒手走了,也的确可惜。撇下六皇子妃,实在够可怜的。有个孩子,她下辈子总是好过得多。”
芳园说:“您就是心善。”
潮生还记得当初在宜秋宫的时候,有一次宴上,六皇子偷着多喝了酒,脸红的象猴屁股一样,还硬撑着说没喝,可沿着一条直路走,他硬是走成了八字型,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想来就跟昨天的事儿一样。
可这人说没就没了。
不管皇后和陆家做过什么,六皇子他人是好的。
可惜。
“六皇子妃这一有了孩子,那过继的事儿自然就不用提了。”潮生提了一句,芳园心一跳,看了她一眼,发现潮生神情并无异状,才轻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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