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好?”冰凌子又清脆的响了一声,“主人也不过就这两天,一时新鲜罢了,等着瞧,过不了几天,她就该哭着闹着求主人放她回去了。”
“采艾——”
“哼——”
室内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凌兰理了理衣袍,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般走了进去。
正厅内摆放着一应俱全的家什,全都是暗红樱桃木的,并不是什么昂贵奢华的东西,但看起来却别有一种典雅大气的感觉。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凌兰这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家夫君品味格调都是世家子弟里的佼佼者。这简单的樱桃木茶几并着那几把扶手处雕刻吉祥纹的太师椅,往这正厅里一摆放,再映衬着墙上那几幅名家古旧字画,一旁的樱桃木镂空搁架上放着些古瓷窑的珍品什么的,别提多么高雅大气了。
一见凌兰进来,有着苹果小脸的丫鬟忙搬了铺着厚厚狐皮暖垫的凳子,摆在上座,扶她坐下。又端了些点心给她,笑道,“夫人先用着,这马上就到用午饭的时间了,奴婢一会就让人把菜肴端上来。”
另一个瓜子脸的女子则是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继续在樱桃木茶几上摆弄那些茶具。
凌兰不由得感慨:又不是她缠着夏侯兰泱不让他去办正事的,明明是某人将她吃干抹净还意犹未尽!但这种事,在世俗的眼中,一般都是女人的错。所谓之红颜祸水嘛,俗世凡人都这般以为,是这个世界病了,没办法,她又不是岐黄圣手,治不了。
她初来乍到,夏侯兰泱又莫名其妙的对她各位的宠溺,事事顺着她,她们看不惯她也很正常。好在她不是什么刻薄悍妒之人,她家夫君有这么多人喜欢,说明自己眼光不错,挑了个万人迷,有什么可伤心不满的。她们多瞧几眼,又不会瞧走她夫君身上一点肉。凌兰满不在乎,向四周瞧了瞧,问道,“眼下什么时辰了?”
眼前这苹果脸的小侍女正是话语温润的,笑盈盈接过瓜子脸婢女递过来的茶,捧至凌兰面前,“还有一刻钟就要午时了,夫人先用点点心,等着菀静小姐和二公子到了便用饭。”
那瓜子脸的丫鬟约莫二十一二岁,听得这话,吹了吹艳红丹蔻,冷笑,“采葛你废话太多了,夫人是什么出身,岂会不懂这些道理?”
葛老头沉着脸进来,瞪了那小婢女一眼,吹着花白的胡子冷哼一声,“采艾,你再敢在夫人面前胡说八道,小心老头子将你赶出别院。”
采葛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葛老头,这话你都说好多遍了,也不嫌烦,羞羞羞……”说罢还朝着葛老头扮着鬼脸,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采葛,你也胡闹!莫要让夫人看了笑话。”
凌兰侧着身子倚在椅背上,浑象看一场没有戏本的戏码,看得正有趣,岂会觉得笑话?“葛老管家倒不必这么严肃,都是少女情怀,热闹点也没什么。”
“葛老头,挨训了吧!”采葛吐了吐舌头,丝毫不觉得害怕。
葛老头无奈,只能背后瞪了那二人一眼,这才向凌兰行了礼,“夫人,菀静小姐和二公子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就到正厅,夫人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凌兰歪在靠椅上,本是想唤采艾和采葛去厨房吩咐厨子尽快做好雕花蜜饯的,但抬眼看到那两个小丫鬟正背对着她笑嘻嘻说话,忽然沉了声,转而问道,“葛老管家,不知碧芙和陆伯尧去哪了?今天起床我就没有见到他们。”
葛老头若古井无波的眼中泛起一丝涟漪,乐呵呵笑道,“主人昨夜已经安排他们回了杭州夏侯府。”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脸上有笑意,态度也很恭顺,完完全全就是一府内管家回答女主人问题时该有的样子。但又有些不一样,他虽态度恭顺,却不是对上座的女主人恭顺,而是对他自己话语中所提到的“主人”二字异常恭顺。
凌兰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沉入眼底,光芒尽敛,脸上的随意和倦怠也荡然无存,唯剩下不应属于她的深沉。
碧芙和陆伯尧回了夏侯府,白薇和梦菡去了南疆苗裔部落,随她前来这郊外别院的人全部不在。从夏侯府到这里,正如从长安到杭州,她又是孤身一人了。握在扶手上的那只手骨节泛白,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唯独剩下室内四人的呼吸声。
葛老头又笑了,“夫人,还有什么安排?”
凌兰蓦然一松,颓然落入椅内,倦声吩咐道,“一会请菀静小姐和二公子净手后便传饭吧,另外,准备些清淡的小粥给——”话未说完,凌兰就自嘲的笑了,这种事,何须她费心?别院之人全是夏侯兰泱心腹,哪一个不比她熟悉夏侯兰泱的习性,她吩咐这么多,倒显得有点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葛老头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这女主人也是个通透的性子,怕是已经看出眼下局面了。其实论真心,他倒真不希望主人这么做,何苦呢?简单点不是更好?夫人陪在他身边,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命里该有的就有了,不该有的,无须去强求。主人既然已经求得姻缘,那就该知足了,又何必强求夫人手段强硬,威吓众人呢?有他在,终归是没谁敢对夫人怎样,夫人又不是如夏侯夫人那般争强好胜的性子,凡事非得都要争个第一,绝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什么人,主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但主人毕竟是主人,做事终归是有他的理由和目的。他既然要这样做了,便就这样吧。事事成败与否,它日便见分晓。
不多时,夏侯菀静和夏侯子寒便到了正厅,冒着飘扬的小雪,顶着严寒而来。
一进屋子,夏侯菀静就迫不及待的接过侍婢递来的茶一饮而尽,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了,缓了好大一会,才嚷嚷道,“嫂嫂,这里真暖和,比家里都暖和,大哥就是疼你。”
“哪有那么夸张,”凌兰敲着她的额头嗔怒,“你这是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不信晚些时候你回到家里,定然也觉得家里暖和。”
姑嫂言笑晏晏,丝毫不理会站在一旁的夏侯子寒,夏侯菀静不主动提他,凌兰也不去戳这霉头。
“没想到大哥在这郊外还有这么一座雅致的小院子,我都不知道呢。”夏侯菀静满脸可惜,“那天晚上听说嫂嫂你突然离府,可把我吓坏了,正准备派人去寻你,谁知哥哥派了手下来禀报娘,说是带你到别院住一阵。你说哥哥也真是的,从蜀中归来,不先回府,却先到这别院,真是奇怪。”
凌兰有些不好意思,“那夜离得急,我未考虑周全,也没亲自去给娘请辞,是我不懂事,希望娘不要怪我才好。”
夏侯菀静“嘿嘿”笑道,“娘一个劲的夸你,岂会怪你?”说罢向四周瞧了瞧,皱眉疑惑的问凌兰,“我都来这么久了,怎么没见哥哥呢?”
凌兰不动声色的吩咐采艾去厨房传饭,一边说道,“昨夜染了风寒,不能见风,这会还在内阁歇着。”
“呀!”夏侯菀静大惊失色,“这么严重啊?那我去瞧瞧。”
凌兰不着痕迹的把她拉到一旁,“不急,先用饭吧,他这会估计也在用饭。”
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摆桌子,放凳子,布置碗筷,摆放菜肴,一样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凌兰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菜肴,微带歉意道:“不知道菀妹和二公子要来,所以准备的菜比较简单,都是些家常小菜,莫要嫌弃。”
她这话说的温婉,但语气却格外的生疏,主客之别,而非叔嫂、姑嫂之差。
夏侯菀静大致瞧了一眼,菜不多,八个菜,一个汤:三套鸭、淮扬狮子头、大煮干丝、叫花鸡、松鼠鳜鱼、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蜜汁火方并着西湖牛肉羹,每一道菜都似是出自名家之手,色泽莹润,香气扑鼻。
“大哥可真疼嫂子,”夏侯菀静故意撇嘴装做不满,“这些嫂嫂口中的家常菜可都是江浙名菜,就说这松鼠鳜鱼吧,看着色泽金黄,形似松鼠,吃起来更是外脆里松,甜中带酸,鲜香可口。但因着是名菜,能做出正宗好味道的厨子没几个呢。”
凌兰望着这一桌子好吃的,早就胃口大开,可偏偏还得陪着夏侯菀静在这发酸。听她这么一说,更加想早点将这些东西吃到肚子里,两眼巴巴的望着桌子上的每一道菜,极力压制住推开夏侯菀静开始狼吞虎咽的冲动。
夏侯子寒一动不动的瞧着凌兰,将她既想吃又强忍的矛盾模样尽数看在眼里。待夏侯菀静一顿牢骚发完,他才淡淡说道,“菀妹,这些话等吃完饭见到大哥的时候再说,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
凌兰白了他一眼,心里暗自不忿。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作者有话要说:诸君看文愉快!
命里该有的就会有,不该有的也莫要强求。
收藏该有的就会有,不该有的也无需强求……
、丫鬟上位(二)
大门大户吃饭讲究食不言不语,故而这饭桌上,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吃着面前的佳肴,无任何一人随随便便说些闲话。
吃到一半,凌兰忽然想起那盘子雕花蜜饯,吩咐道,“采艾,去厨房里将雕花蜜饯端来。”
采艾“噫”了声,有些迷惑,“夫人要现在吃吗?你不是正在吃饭么!”
凌兰轻轻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盯着采艾瞧了起来。采艾也不示弱,任由她打量,自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夏侯子寒原本一脸平淡,就如凌兰在夏侯兰夫人的院子初见他时般,温顺,谦和。但一听到“雕花蜜饯”这几个字,脸色立刻变了。
他没料到蜀中那帮人没能拦截夏侯兰泱,竟让他活着回来。今天他来的目的,就是趁机威胁凌兰,她若敢将那晚的事说出去,他就敢毁了她的名声!他夏侯子寒可以不要什么名声,但顾凌兰不同。他是男子,亵渎自己的嫂子顶多落个好色之名。而顾凌兰是女子,勾引小叔子,却是不守妇道,有失妇德,从此再无颜面立足于世。
不过眼下似乎不用他想什么点子,这别院就已经失火。想到这里,夏侯子寒还颇有些感慨,没想到那夏侯兰泱那般的货色,竟然有这么多女人喜欢。就眼前这叫做采艾的小侍女,若非是出身贫寒,做了丫鬟,那也是个美人坯子,柳眉杏眼,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