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扶着桌沿,脚还有些不利落。
桂花疑惑的问:“吴先生,你们早料到孙茗会来?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什么要逃?”
吴有的绿豆眼转了装,仿佛没想好该不该和她说。
“说吧。反正我早晚会知道。”
“出来好处多多。”吴有习惯性的捻胡子,“一则,青玄需要时间去查一件事,现在查出来了,他便有了筹码;二则,你走了,钱惜松才会自乱阵脚,露出破绽;三则,”他抬头意味深长的望着桂花,“你不是心情不好?出来转转,有利于身心健康啊……”
当他说身心健康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仿佛捉奸在床,眼中赤*裸裸写着:我都明白的字样。
桂花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名声成功被战青玄败坏掉了。
“你这一走,还真是干净利落。”孙茗蹙眉,琥珀色的眸子蓄着怒意,“青玄,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怎么样?府里的烂摊子,大哥都帮我收拾好了?”混不在意的口吻,丝毫不为对方的怒意所动。
孙茗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压抑住怒气:“总算还知道让丫环给我报个信!”深吸口气,“钱家得知二小姐失踪之前,我去求了母亲。以她的名义,和钱家打了招呼。说母亲偶遇二小姐,一见如故,甚是喜爱,留她在家住了。虽然不合礼法,漏洞百出,总算钱惜松不敢明着和我们撕破脸。才让你蒙混过关。”
战青玄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唉,母亲这回,可是帮了我大忙。”
孙茗没好气:“她老人家气得不轻。我倒要看看,你回去怎么解释?!”
想到那日,他刚出府便看见钱惜桂的贴身丫鬟匆匆而来,告诉说她家小姐和孙二公子私奔了。他当时气得七窍生烟,差点就一命呜呼。
要知道,他刚在书房收到,那日在一千金,战青玄为之连玉佩都不要的女子,正是他那个未婚妻钱惜桂的消息,就已经怒火上涌。出门去找战青玄晦气,却又收到这么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噩耗。
所幸,他即便再气再怒,理智总还是待在上风。
家丑不可外扬,孙二公子和未来嫂子私奔这种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就连钱府,尤其是钱惜松,都得瞒着。
当机立断,留下翠浓,佯装老夫人留下了主仆二人。
随即派了几路人马沿着官道去寻人。
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却连一丝消息都没有。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钱府那边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下去了。走投无路,所幸还有个一千金。
不愧是江湖一流的情报组织,六个时辰不到,便有了消息。
他即刻连夜带人亲自来寻。
“那大哥今日来,是要干什么呢?把我们带回去,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照常举行婚礼?”战青玄抬眼问他。“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持孙府的名声。你并不爱她!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婚姻,你明明可以不这样的……”
孙茗的眼像是一汪海,风云变幻,潮起潮落,无数种情绪汇聚散开,最终消散于无形。他似乎是厌倦了和战青玄的这种辩论,平淡的开口:“我就是来把你们带回去。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会照旧娶她,也会对她好。她姓钱,可我不会把她当做敌人,更不会把用在他哥哥那里的手段加诸在她身上……我只希望,她能和以前一样的无忧无虑快乐幸福。”
战青玄定定的望着他,带着一种悲哀的神气。
他想,他猜测的东西,在大哥脸上,已经得到了验证。可是,他不能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他已经为之准备了太久。而且,桂花也早就做出了选择。
“无忧无虑,快乐幸福?大哥,你真是这么想的?在钱府那样的地方,有钱惜松那样的哥哥?”战青玄轻声笑了下,不待笑容绽放便收敛了嘴角,“大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生活在怎样的困境里。所以你才会觉得她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确,她是个乐观向上,从不轻言绝望的人,表现出来的带给别人的,永远是笑容和快乐……就是这样的她,才格外让我心疼。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很早以前,也许是在那之后,我就爱上她了。大哥,是真的爱。我想让她真正的快乐幸福,真正的放声大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堆陷阱和阴谋牵绊着。”
孙茗认真的听他说话,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有紧抿的唇角流露出他的心情,不知是在和自己较劲,还是和别人,亦或是和不可抗拒的命运。
“你知道钱惜松的目的吗?”战青玄道,“他想要拿到那本名册。然后,取而代之。”
孙茗犀利的目光直直的射过来。“原来,他打着这个主意。口气倒不小!”
战青玄右手执扇轻挥,轻松道:“有大哥在,我一点都不担心。”
扇面上水墨山峦,行书流畅四个大字。
孙茗眼尾一跳:“你什么时候,心如止水了?”
“哦,你说这个啊。”侧过扇面瞧一瞧,那上头的大字,“很久以前就用着了。桂花选的,我瞧着甚好,甚符合我现在心境。”
孙茗没有答话,他这个弟弟,真真正正是长大了。
“大哥一直在找钱惜松漏税的证据。找着了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知道东西在哪里。而且,我有把握,能在十天内拿到。”
孙茗沉默良久,终是开口相询:“你想要什么。”
战青玄收了折扇,一字一顿:“扳倒钱惜松的证据,换我和桂花的名正言顺。”
好一个名正言顺,孙茗几乎就要头疼了。若是以前的他,遇到这样的抉择,根本想都不要想,肯定选择前者。可是此时,他却有些犹豫。
一边是阖府的利益,一边是个人的私心。
而他,是孙府大少爷。孙府大少爷,是不该也不能有私心的。
“好。你把证据拿来,我就解除婚约。”从胸腔里透出口气,“母亲那里,我来说。务必让你们,名正言顺。”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去。仿佛失了力气:“你们准备准备,即刻和我回府吧。”
推门出去,意外的撞见桂花心虚仓促的目光。
好丢脸,听墙角被抓了。桂花傻乎乎笑。
孙茗步履匆匆,只用眼角扫了她一眼,便和她擦肩而过。
“你要找什么东西?”桂花转过头去问战青玄。
“你别问。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平平安安就好了。”他跨出门来,打个哈欠,“大晚上闹哄哄的不让人睡觉。”
桂花犹不死心:“翠浓现在待在我身边,没办法接近钱惜松的。”
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总会有办法的。你别操心。”拉着她的手,“快走。要不然我大哥又该催了。”
去时的路比来时短了许多。
一行人快马加鞭,第二日午时便到达了越州府。
翠浓站在门口望眼欲穿,一看见桂花从马车中出来,立刻扑上前,只差把桂花扑得一个踉跄:“小姐,您不声不响就走了。抛下奴婢一个人,奴婢回去怎么向大少爷交代?要让他知道了,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还好您回来了。回来就好……”说着说着,一抽抽的哽咽起来,头垂得低低,一副快哭的模样。
桂花十分配合的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偷眼去看孙茗,他皱着眉,整个一受不了的表情。
转眼,战青玄神色自若的站在翠浓身旁,习以为常她的唱做俱佳。
桂花边安慰翠浓,边盯住她乌油油的麻花辫。
翠姑娘,真难为你了,在这么多知情人面前,您还能演的如此旁若无人浑然忘我,这是怎样一种曲高和寡的境界哟。
你不去唱戏,实在是演艺界的不幸,所有戏子的大幸。
“二小姐这便回去吧。毕竟,在外面待了这么多天,你大哥一定着急得很。”孙茗不咸不淡的音调,一语双关提醒当事人再不回去会有严重的后果。
桂花一个激灵,醍醐灌顶般拽住翠浓的胳膊:“快停下来,省着点眼泪,回去咱们在大哥面前接着哭……”还不知道他会怎样恼羞成怒整治我们呢,留着眼泪回去用悲情淹死他。
翠浓抽抽噎噎委委屈屈被桂花拖上了马车。从头到尾都没舍得把她高贵的头颅抬起一点点。看在外人眼里,别提多柔顺恭谨楚楚可怜良善可欺了。
掀起马车帘,战青玄那张俏脸露了出来。
“凡事自己小心。”压低了声音,“给我十天。十天之后,我来接你。”
桂花点点头。拢起袖子,放下车帘,马车咕噜噜向着钱府的方向驶去。
第四十七回 惩罚
“二妹妹,你把我当傻子吗?”钱惜松眼神阴郁,蛇信般阴毒,“出府这么久,轻轻松松一句去孙府串门就想把我打发了?!”
桂花一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我说的是实话,大实话。谁也没规定未来婆婆不能见儿媳妇不是?”
翠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发一言。
钱惜松走到桂花面前,钳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仰头望向自己:“你去找孙茗了,和孙府达成了什么协议?”细长的眸子眯起来,“不说话?不说话我也能查出来!”
桂花痛苦的翻翻白眼。暗自腹诽: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嗓子被你掐住了,发不出声音啊。不说话?这种时候不说话不是更刺激你!这么蠢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可是,没有用,钱惜松的手仍旧掐着她的脖子。
“你别忘了,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只要我向孙家透露出一星半点,咱们谁都别想好过!”钱惜松继续威胁,手上的力道不减。
桂花无奈,只得抬起手来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咳咳。”清清嗓子,桂花发出鸭子般沙哑的声音,像极了换声期的男孩,“拜托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那么敏感,弄得我很有压力的。”
“娘亲在你手上,把柄在你手上,我才不会那么蠢,主动去找孙府呢。”
钱惜松冷笑:“算你识时务。”
又道:“说到金姨娘,我倒是想起来了。因为前些日子你行踪不明,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放心不下,亲自去把金姨娘接到府里住了。”
桂花反射性的激动道:“你把我娘亲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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