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的话题:“你说的不错,外境渐安,内政也该摆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新作《江都女捕之谜案重重》,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啊。是讲江湖恩怨、悬疑破案的。
、内政·后宫
珠帘轻微晃动,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逐渐明晰,他略一颔首,步履沉稳而入。
彼时,我正一人端坐于文化殿内,面色平静,手捻狼毫,在洁白的宣纸上写着什么。如今正是初秋时节,我身穿月白兰花边襟长裙,外罩雪色团衫,淡妆扑粉,点绛樱唇,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成熟的风韵。身上的首饰也尽数褪去,鬓发间仅仅插了一个质朴无华的花簪,耳边戴着他曾经送我那副白玉蝴蝶耳坠。
窗外,夜色如水,凉风轻送,华灯初上,一派祥和的宁静。
“燕燕,”进来那人一双秋水目脉脉含情,直直的上下瞅着我,面上多了一抹暖人的微笑,“怎么没让释儿伺候?”
我搁下了手中之笔,将其安好的置于旁边的一处檀木砚台上,不禁抿嘴一笑,微微抬眸:“方才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思索些事情,就让她暂时退下了。”说着,我便站起身来,勾起唇角迎了上去。
他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我的耳边,表情放柔,颇为动容,神色似出现了短暂的恍惚之意。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之时,他慢慢靠近,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耳垂,带起一阵异样的触感。他眼光迷蒙,手指逐渐下滑,拂过我耳边晃悠的白玉蝴蝶耳坠,声音忽然响在耳畔:“这个耳坠,你还留着?”
我心下亦是有些感慨万千,鼻子一酸,轻轻别过了脸,不想让自己失态的模样被他看到:“嗯。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我格外珍视。”
他看出了我的神色有异,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免得勾起了我对往事的怀念。于是用上了一种调笑的口吻,无限制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那燕燕,可否想过送我一个礼物,让我也珍视一辈子的礼物?”
我只觉得浑身酥麻,整个人在他的柔情蜜意下缴械投降,声音也逐渐跟不上思维:“你说,你想要什么?”
“你亲手做的,无论什么我都喜欢。”他促狭的一笑,一只手不安分的搂住了我的纤腰,另一只手摸上我的脸颊。
“那好吧,我就亲手做一个荷包,你看如何?”我轻笑连连,躲闪着他的手,娇喘细细。
他闻言,不由得面露欣悦之色,一本正经的道:“既然说了,可不许抵赖。”
我亦是郑重其事的点头,换上一脸庄重的表情:“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断不会短了你的东西。”
他似乎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来,搂着我走到桌子旁,眼眸中现出了好奇之意:“燕燕,你方才在写些什么?”
书案上,一片凌乱的墨迹。数张纸重重叠叠的堆在一起,笔迹骨架纤巧,水墨熏染,一看就知是女子之作。每张纸上都写了几个字,墨迹未干,透过纸背,依旧可以隐约瞧出那字迹浸染的痕迹来。韩德让随意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微凝,腾出手来将那几张纸拿起,远山眉微拢,静静沉思起来。
我不言不语,只是敛了神色,不动声色的瞅着他。
那上面,我写的有“法律制度”、“科举制度”、“农业政策”等字眼。心头一阵缩紧,这是我近些日子一直考虑的问题。所谓大刀阔斧的改革内政,千头万绪理不清楚,只得一边写一边帮助记起。
韩德让目光震了震,旋即难以置信的侧过脸看着我,秋水目中闪动着激动难掩的熠熠神采:“燕燕,你已经决定采用汉化政策么?”
“对啊,”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未有顾虑,“所以说,还需要你这个汉人多多提点啊。”
韩德让听了我的话,眼前一亮,敛了笑意,正色道:“既然如此,我就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依我之见,至于法律制度么,关键是在对待汉人和‘连坐法’这两个方面有待商榷。”
我一听登时来了兴致:“说下去。”
“契丹人打死汉人,要受到严惩,”韩德让一双清润的秋水目中闪烁着慧黠睿智的光芒,声音沉甸甸的,“至于连坐法,必须要废止!”
这个我自是听懂了。辽律有规定,凡是谋逆之家,兄弟也要连坐受罚。此规定的确是有其合理的一面,可以促使他们互相揭发。但是时间长了各种弊端也就暴露出来,牵涉了无数无辜之人丢了性命,同时也造成了社会的不安定因素滋生。况且,如今隆绪皇位已经坐稳,有足够的力量来镇压反叛,无须再行此连坐政策来束缚人心。心思百转千回之间,我差不多已经将此事想的通透,表面上虽是平静如初,心下却暗暗赞叹。
“契丹虽是游牧民族出身,但是现在逐渐定居起来。汉人的农业比我们要发达许多,要想彻底解决忍饥挨饿的问题,就必须大力发展农业。募民垦荒、赏赐给贫民老百姓谷种和耕牛、诏令那些王公贵族和军队不许破坏干涉农业生产,都是不错的措施。”
“官场同样也需要整顿。禁止官吏私相授受、迎合和顺、贪赃枉法。派赴官员去各地巡查,查办贪官污吏,提拔清正廉洁者。”
“要保证官场清明,还需不断补充一些新鲜血液。汉人创设的制度很有效,科举考试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拔人才之法。实行科举制度,重用汉族知识分子,增设考试内容,增加录取名额,选贤任能。培养敢于直谏之臣,整顿朝堂风气。”
“皇室外戚亦不许有恃无恐,一旦发现有收受贿赂、肆意欺行霸市的不良行为,严惩不贷。”
“刑狱之事要谨慎以对,留心律法。不可随意冤枉了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懵了,无比震惊的瞅着侃侃而谈的他,目光瞬也不瞬的牢牢停留在他的俊颜上,内心激荡。他说的,有我想到的,也有我没想到的。没有规矩无以成方圆,没有严谨的律法无以兴国邦。心念及此,我不禁讷讷开了口,轻声吐出一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统和六年(988年),奚王耶律筹宁因争夺一青楼女子,将汉人李浩杀死。我命人将他痛打一顿,直打得他几个月下不了床,同时还命他重金赡养李浩家人。
同年,科举制度在辽首次实行,录取了一大批有识之士,为国效力。
耶律国留内弟之妻阿古同奴仆私通,耶律国留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一气之下将奴仆杀死,逼迫阿古自缢而亡。我仔细斟酌了一下这个案子,命人处斩了耶律国留。
有人举报韩德让之兄韩德源贪赃,韩德让听闻之后,亲自回去奉劝哥哥好自为之。
局部地区和全国范围内都进行了大规模的减免赋税政策,农业获得了显著发展。
……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在我和韩德让的大力整顿下,辽国内政治逐渐走向清明,百姓各得其所,安居乐业,谋逆之事也逐年减少。举国上下一片稳定,人人称颂。
好容易将这摊事忙完,我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后宫里又不太平了。
释儿走进来,为我奉上茶水,偷眼觑了一下我的神色,并未敢多言,正要悄悄退去,却忽然听到了我波澜不惊的声音传了来:“站住。”
释儿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连忙垂首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口里轻声说道:“不知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从外面听到的这件事,究竟过程怎样,给哀家好好说说。”我坐在榻上,面色上压抑着沉沉怒气,心里恼意翻涌,虽竭力隐忍下来,然而眉宇间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愤慨之意。纤纤素手托起一盏清茶,指尖微微发颤,几乎端不稳那茶盏,温热的茶水溅出少许,泼在我手背上,我却几乎已经感觉不到那痛意。
释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胆怯的看了一眼旁边案上目不斜视、泼墨写字的韩德让,这才重新将视线调转回来,垂眸低声回道:“外界传言只不过是一些流言飞语而已,奴婢不敢说,恐污了太后娘娘的耳朵。”
韩德让终于无奈的转过脸来,看向一脸战战兢兢的释儿,沉声开口:“无妨,你直说便是。”
“后宫有人私自相传太后娘娘和韩大人之间的……事情,”释儿涨红了脸,扭捏了半天,还是半吞半吐的接着叙述下去,“后来传到一个叫做乃万十的官员那里,据说他就在外面到处乱传,造谣生事。”
我手指大力攥紧了手中茶盏,力道之大超出我的想像,几乎要将其捏碎:“皇上得知了么?”这些日子我都一心忙着处理内政去了,根本无暇顾及这等事,现在心下闲了,方记起这些闹心之事来。
“皇上大怒,命人将乃万十抓捕入狱,听候发落;同时还派人彻查宫中造谣私传之人,一旦找出,绝不轻饶。”释儿的头一直低着,声音细如蚊蝇。
我“啪”的一声合了茶盏盖子,蹙眉凝思。传言之事,不过闻风而至,现如今细细追查,只不过是无用功而已,根本就无半分线索。若是想彻底断绝此类事件的发生,为今之计,惟有……想到这里,我略微抬起眼眸,看向兀自惊惶不安的释儿,努力使声音放的平和:“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释儿如同听闻大赦令一般,立即忙不迭的匆匆退下。
韩德让见我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心念一动,不觉好奇:“燕燕,你可是有打算了?”
“嗯,”我闻声看着他,眼眸里全是一片清明,“待我去会会乃万十之后,事情应该就能真相大白了。”
事情的解决出乎每一个人的预料。我并未像传闻那般大动肝火,只是小惩一番,将乃万十打了几板,然后释放出狱。心下差不多已经有了计较,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如波涛般翻涌,没有片刻的停息。
统和六年(988年),离这一年接近尾声还有些时间,农历九月,就已瑞雪纷飞,遍洒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气息。
今年的雪,似乎有点奇怪,来得特别早呢。
我身着一身淡青宫装,对镜梳妆。从容不迫的一一插上钗环,戴上镶玉缠丝金步摇,轻扫蛾黛,淡抹腮红,略一整装便满意的起身而出。抬手从一旁的檀木架上取下自己的一套雪狐披风,我慢慢穿好,仔细的打了个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