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到真才实学,小谢子不敢妄加推测,只猜想是夸大其词,天底下的神童何其多,可别又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让人白高兴一场。
一提到有才之士,皇上的眼睛就亮了。「喔,是知州知府宫远山的三公子吧!听说是个能做事的好苗子,跟他外祖父一样直如苍竹,不屈不折。」
小谢子顺着皇上的话往下接,专挑他爱听的。「是呀!皇上,老奴还听过一则传闻,此子是天上星宿文曲星下凡,专为辅佐我大寒皇朝而来。」
他不提辅助君主,算是机伶的,毕竟代代有新君,在位者听不得名将忠臣与哪位皇子走得近,意味着取而代之,改朝换代。
「真有其事?」他颇感兴趣的问道。
「民间确实有此一说。」各地的邸报时有传回。
「相爷的孙子也有参与此次的科举?」若是文能论国,满腹经纶,他必定重用,授以高官厚禄。
「是的,皇上,此时正在考场应试呢!」连考了三天,今天是最后一日,看看时辰也该结束了。
就算考得不好,若在文章上没落多少的话,看在老相爷的面子上,三甲、前十名已是囊中物。
「你说状元、榜眼、探花,朕该许他哪个名次?!」他要的不只是宫家老三的才学,还有他背后始终忠于皇室的宋家。
小谢子脸皮抖三抖,十分惶恐的跪地一叩首。「那要看他是不是胸有点墨,能不能入皇上金眼,奴才是个笨的,哪能看出好坏,唯有真龙天子才能御笔亲点呀!」
他哪敢说,又不是嫌命太长,把脑袋瓜子拎在手上玩,他一个无根的阉人敢干预朝政吗?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此时,定在翰林院的科考已进入尾声,陆陆续续有考生走出考场,一个个面色苍白的读书人走得摇摇晃晃,彷佛风一吹就倒,脚下漂浮地让前来接人的家丁、书童搀扶着。
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是一群废物。
停在大老远的马车里,曲款儿啃着烤得焦香的鹿腿,不屑地啐了一口,不过是考了几天试罢了,居然一副虚脱不堪的模样,写几个字会累成这样?
想想她之前那一世,动辄几万字,甚至是十数万字的论文,她信手拈来毫不费力,熬了几天几夜不睡还能参加猛鬼派对,一手捉的小鬼十来个,所经之处无一遗漏。
七月间逃脱的鬼魂最多,也最累人,偏偏也最无害,通常只是想念亲人,眷恋阳世而不肯返回地府,她捉得有些不忍心,暗中放走数鬼,鬼奴和秀姑是自愿跟着她,因为他们并无后人祭拜,等同于无主孤魂,只能打入畜生道。
「主人,西边有一股妖气逼近。」秀姑的形体接近实体,有骨有肉有触觉,与人无异。
曲款儿将炼化的兽丹给秀姑服用,她现在不惧日光了,只要不是正午的太阳,她都能行走如常人,无须打伞。
「晦气。」才想逍遥几日,这些不知死活的野东西偏要找上门,让她想放过他们都不成。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人家想找死,她又何必客气,反正她炼丹需要有大爱者牺牲奉献。
「主子,为数不少,起码有七、八个。」车外的鬼奴似在低头打盹,手握马鞭和缰绳,没人看出他正在说话。
「是冲着我来吗?」要先看看是谁再出手,没人付银子她不会多管闲事。
「可能,依行进路线是主人的方位,要小的去打发吗?请他们「绕路」。」数量庞大不见得占上风。
「再等等,他们是妖你是鬼,犯不着和他们硬碰硬。我欠缺一株神仙草就能提升你的能力。」那个不着调的师父说好要送她一株,可是她等来等去,连片七星连脉叶也没见着。
「若是一拼,小的不见得会输。」鬼奴青筋暴起,莹绿色细纹流动般布满整只手臂。
曲款儿一听,没好气的踢车壁。「你主子还没死,轮不到你出头,我当了鬼也是鬼后,你照样得听我使唤。」
「是的,主人。」鬼奴咧开黑幽幽大嘴,似乎在笑。
「哼!一群没出息的。」她怎么养不出一夫当关的打怪兽呢,难道酷斯拉只出现在倭国?
越来越浓的妖气显示妖物已然靠得很近,等人等得不耐烦的曲款儿本来就小有火气,刚吃完一只白斤重公鹿的她打算换换口味,涮羊肉、羊肉锅、姜片炖羊骨、片羊肉……
莹白的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一手黄符掮呀掮,考虑要用哪一张,最后,青葱小指从中抽出一张。
「你想干什么?」蓦地从旁伸出大她小手一倍的手掌,抽走画满朱砂的符纸。
「吓!你打哪冒出来的,人吓人会吓死人你知不知道,好在我是胆大的,没被你吓掉小命。」她从怀中再取出一张黄符,扬手一挥,黄符瞬间焚烧殆尽,被取走的符纸也回到她手中。
「你又闯什么祸了?小师妹。」看她脚尖一踢,一根神似兽骨的骨头被她踢到坐垫下方的空格。
一见她落落大方,不怕人问的模样,宫仲秋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晓得她又给他惹来麻烦了。
做了,才会正大光明的装蒜,表示她很安分,没主动挑事,是别人看她美味可口,想把她端上桌吃了,而她不过是不想被当成盘中飨,所以不得不做了适当的反抗。
没做,整个人就焉焉地,理都不理人,抱膝发呆,食不知味的嘟囔天太热、人太吵、灵气不足、饭太馊。
瞧!才相处月余,他对她的习惯了若指掌,她比狐狸更像狐狸,有野性更具攻击性,要顺毛摸,别轻易惹毛她,否则她会弓起身六亲不认,见人先送上一瓜子,挠人脸面。
「唉,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人家看我不顺眼有什么办法……啊!你偷袭。」她瞪眼,不快地瞅着敲她栗暴的恶手。
哼!勿欺人小,早晚有报应。
「你不在江湖,你在马道上,还是我宫仲秋的师妹,挨刀的事没你的分。」老是往危险里钻,她真当学了师父一点招风唤雨的本事就能招摇了吗?人外有人,她还没遭遇到真正的对手。
曲款儿笑嘻嘻地朝他敲人的指头一咬,咬出血味才松口,再得意地一舔唇,模样撩人,看得宫仲秋眼眸一深。「看在你对我有几分关心,待会站远点,免得误伤。」
「又是寻仇的?」他没站开,反倒脚一蹬上了马车,衣衫一拍不存在的灰尘,神色清朗若月。
「妖孽。」又在装模作样了,他不累吗?
「你说什么?」
「我是说二师兄把小命顾紧了,来者不善,你自个凑上来的,不包括在三劫三灾三难中,若要求我救命得付银子,小店店小,恕不赊欠。」亲兄弟明算帐,认钱不认人。
她话刚说完,马车传来剧烈的碰撞,但是稳如磐石的马车仅轻轻地摇晃一下,并未如人所料地整辆翻到。
「来了?」
「二师兄,现在下马还来得及,太血腥的事看了会恶梦连连。」她还是有良心的,不想造成师门伤亡。
「我陪你。」他不畏死。
一句话,曲款儿心口跳了一下,小石子投入心湖里,泛起涟漪阵阵,她第一次觉得腹黑的二师兄也没那么讨人厌。
「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阎王面前怨不得人。」她拈起莲花指,打了个绚魔手印。
「嗯。」宫仲秋没事人似的拿起她食盒里的虾仁韭黄馅饼,有一张人脸大,他文雅地掰了两半,慢条斯理的嚼着。
还说她是吃货,他才是偷饼贼。
曲款儿恶狠狠瞪了和她抢东西吃的小偷一眼,马车的震动让她暂时放下恩怨,古语吟唱般的由鲜嫩唇瓣发出,天空一阵雷响,闪光数道,四周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最终伸手不见五指。
蓦地,百姓惊慌失措的跑步声不见了,一道白光从上空打下,照亮了目光所及的空地。
没有树木、没有岩石、没有房子和人群,更没有一辆一辆排得凌乱、等着接考生回下榻处的马车,只有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男人,和一名衣物穿得极少,红色肚兜外露的妖娆女子。
「这就是结界?!」他头一回进来。
「见识到了吧!井底之蛙,别再闭门造车,自认为学识举世无双。」他不懂的事还多的是。
只是想不到,没有做不得,太空时代都能离开地球表面生活了,就算来了八只脚的外星章鱼也不稀奇。
宫仲秋轻飘飘地刺了一下。「等你把外头的都解决了,再来鼻子朝天,话说多了容易咬到舌头。」
「你敢小看我?给姑奶奶等着,我打只山獐给你当下酒菜。」她发下豪语。
马车外没有獐子,倒是有只和獐子长得差不多的山羌,穿着人的衣服,长得人模人样,鼻头上嵌了两只银质圆形鼻环,一听有人要吃獐子肉,立刻愤怒地变了脸。
「是谁想要我兄弟的肉,快给老子滚下来——」他气极发功,掌心一道红光射向马车。
下一刻,红光被拍回,正中他肩头,血花飞溅。
「我老子早埋在黄土下头,你要跟他做伴吗?小姑奶奶乐于成全。」这样黄泉路上才不寂寞。
一见车帘掀开,走下一个没车轮子高的小丫头,结界内的妖兽们都愣住了,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小的个头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捏个粉碎。
而后看见马车内坐了一位风采翩然的少年郎,心想那才是真正的高手,修炼有成的不老仙翁,小姑娘是狐假虎威,借势先声夺人,小小的身子妄想螳臂当车。
没人……是没有一只兽把曲款儿当回事,蔑然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扫,继而不屑的轻哼。
「是你吃了虎老大和两位鹿兄?报上名来,究竟是何方小妖,胆敢来踩我们黑风窟山头。」真是向天借胆了。
「是牠们先想吃我,我才吃牠们,而且牠们的内丹好小,才一百五十年,我看不上眼,赏给我家婢扑了,啊!忘了一提,我是人,不是妖,小姑奶奶叫曲款儿,记住了。」到了阎王面前才好告状。
什么黑风窟,不过是一群低等妖物聚集的地方,平时无恶不作,为非作歹,以人的精魄和血肉为主食,京城外不少赶考的学子和平民百姓失踪,全是被牠们给吃个精光,连骨头都不吐。
她原本没打算找麻烦,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谁知她追一只吸人血的蝙蝠王追到城郊时,大石头后忽然跳出一头张牙就咬的老虎,她金钱剑一抽便刺入虎躯,令牠当场毙命。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