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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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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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墨画交待完之后,我又对子亦说:“你且直直着往北走,穿过钦安殿,再过了顺贞门,一直走到神武门,赶紧出宫回家去!咱万岁爷是一向不喜欢繁琐的,又入夜了,怕是仪仗早就撤了,你如今回去太扎眼了不说,说不定还会横生事端。你且回家呆着,赶明儿找个由头搪塞过去也就完了!你看我这主意可好?” 
子亦双膝跪下道:“姑娘的救命之恩,我跟墨画只有来世再报了!” 
“切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你们快生些去吧,路上要当心啊!”见着侍卫鱼贯而入,我心中也暗自焦急,催促着他们快些走。 
他二人依旧千恩万谢地一南一北散去。分开前,墨画把画有夫妻蕙的帕子,硬塞到子亦的手中。我就站在那儿,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这明亮的月色下,才迈步离开。 
巡逻的侍卫,沿着石子路巡了过去,我稍稍停顿,便错开了他们。刚才给墨画出主意的时候,自己心下也就有了主意。自己索性也不回乐寿堂了,穿过琼苑西门,沿着长街一路南行,回到了长春宫的下房歇了。 
回到下房,歇了只不到半刻,就听见前门呼呼啦啦得好大阵仗。我赶着迎了出去,看见皇后坐在舆上,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来了。垂手侍立着目送皇后下轿进了寝宫之后,我便也进了屋,上了炕,合衣躺下。 
过了好一会儿,汀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进了门,见我躺在炕上,便也上了来,搬了个枕头,半卧在我身旁,暗地里轻轻掐了我胳膊一下,我故意轻声“哎呦”了一句,翻身起来,见她也不躺,只靠着炕沿,吃吃地笑着。 
我假装恼着问她道:“平白无故的,你掐我做什么?” 
她用指尖轻戳着我太阳穴道:“你这个死促狭,糊弄着我在那里替着你,你自己倒在这里挺尸!看我怎么从你身上找补回来!” 
说着便要上来咯吱我。我忍受不住,讨饶笑道:“我的亲姐姐,我哪里就是好的了!前儿娘娘赏下来的瓜,怕是贪嘴多吃了两口,这不,刚下了差就闹肚子了,真真像是‘五鼠闹京东’似的,折腾了一个晚上。” 
汀兰听了,便收了手,坏坏地笑道:“怪道姑姑们老是骂你、打你,真不长记性!说过多少遍了,西瓜、甜瓜这些生冷的瓜类,咱们是碰都碰不得的!活该你自己受罪!” 
听她如此说,我也起身道:“虽说自己贪嘴,我也自受了,倒是今晚多亏了姐姐,快些躺下,让妹妹给你揉揉吧!” 
汀兰竟信以为真,随即便躺下了,我便双手呵着气儿,开始咯吱她。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笑得喘息不止,嘴里扔不饶人地胡乱喊道:“你这个小蹄子,看我起来怎么整你!” 
我们正疯闹着,突然,梅香带着几个姑姑闯进了下房,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我们马上挣脱开来,坐起了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惊恐盯着梅香。 
只听梅香威严地宣布道:“宣皇后娘娘口谕,宫女兰儿蓄意藏针于娘娘鞋袜之中,并因此而损伤凤体,此人欲意图不轨,用心险恶,罪大恶极,现移交内务府慎刑司□,待审讯查明后,再奏请娘娘发落!” 
梅香的一番话,铿锵有力地砸在我的头上,字字坚硬。没等我弄清是怎么回事,太监们已经将我架起拉出了下房。 
疑惑,委屈,犹然而生,皇后寝宫犹灭的灯火,燃起我最后的希望,我便扯开喉咙,大声喊道:“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是冤枉的啊!” 
随即,寝宫的烛火陡然熄灭,只留我一声的长嚎……


☆、遭奸谗身陷囹圄中,受磨难情结金兰契

明月何皎皎,幽幽照天涯。清凉的月光从高墙的牢窗上直射而下,照在潮湿肮脏的干草垛上,形成了一道圆环,像玉一样。我穿着囚衣,披头散发地爬过去,在月光下伸出了双臂,那月光在雪似的腕子上环绕,如同带了一支支的镯子。月影晃动着,影影绰绰,我不觉哑然失笑,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滑下脸庞,让这皎洁的玉镯,也沾染了些许命运的斑驳。 
一道黑影遮蔽了玉的洁净,皎皎月光随即从我的腕子上晕开。牢门“咔哒”一声开了锁。 
“坐窗边那个,出来!”狱卒叫嚣道,尖细的公鸭嗓回荡在这深邃的牢房里。 
慎刑司隶属内务府,主理上三旗及宫中太监、宫女犯罪后的一切审讯和刑罚。年岁长久的姐姐们早就告诫过我们:“宁受姑姑的打,不受慎刑司的管!”小姐妹们,私底下管这里叫“人间地狱”,凡是进了这里的,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跟着狱卒进了刑房,顶头看见有两名宫女已经蜷缩在地,面色惨白,双唇乌青,呕吐不止,房内也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腐气。 
“你,过来!”主事甩着皮鞭恶狠狠道。
我心里深知,人到了这样的境地,无论有再大的委屈,也一定要先服软。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跟他们犯不着辩白什么,就算说了,也不顶事,只有乖乖顺他们的意,才能换回自己好过一点。 
我慢慢地走过去。 
主事一手抠着牙,一手挥着皮鞭指着一旁弯腰靠墙站立的犯人道:“像她那样站着!” 
我依样照做:弯下腰,伸直双臂,用双手扳住两脚,伸直上身,挺挺的弯着。 
这叫“板著”,是专门惩罚宫女的一种刑罚。虽然不会有大面的伤痕,可就如同罚跪一样,折磨异常。行刑的时间长短,全凭主事的喜好而定,就算时间不长,也一定会头昏目眩;倘若长时间用刑,受罚宫女必将扑地僵卧、呕吐而死。 
行刑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我的心脏就开始扑通扑通地急促跳动,眼前也是一阵黑一阵白的。倘若稍有昏厥松懈,主事的皮鞭就会落到背上,一个激灵后,便又是无尽的恶心。 
再等我有知觉时,天已大亮。阳光从牢窗外洒落进来,竟是凉的,一丝温暖也没有。干草扎的后背火辣辣的生疼。我下意识地呢喃道:“疼……好疼……”。 
一只手帕角,套在食指上,蘸着凉水,缓缓地擦拭着我的嘴角。 
我借着日光,挣扎地睁开双眼,朦胧地看见这人,竟是汀兰。  “
你怎么来了?”我欠了欠身,想要起来,无奈背后如同针扎般的疼痛,我“嘶”的一声,又躺了下去。 
“你醒了!快躺着,别乱动”汀兰连忙拉住我,警惕的四周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道:“幸亏我舅舅家的一个兄弟在这里谋了一份差事,这才能得机会进来看看你!” 
“真是劳烦你了!”我只得闭着眼睛道。 
“咱姐妹间的,快别说这些个了!”她一边绞着手帕,一边道,“这帮杀千刀的也真够狠的,这才几天,竟把你折磨成这样!”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 
“是几天了?”我恍惚着问她道。 
“我的好妹妹,你都昏了两整天了,其间滴水未进的,还发着低烧,身体滚烫着也没人管!他们见你这样,也没敢在‘提’你。你要不要先喝口水?” 
经她这样一问,我倒觉得口中干渴难忍,挣扎着要起身,谁知她早已把杯子递到唇边。 
一口饮毕,才将息着缓过来。又直直地躺下,这才能叹出一口气,道:“就像一场梦一样!” 
“可不是么!”汀兰也跟着叹道。 
“究竟是谁跟我过不去?”我望着房顶问道。 
“七夕那天晚上,是皇后回去后出的事儿的!”汀兰慢慢分析道,“后来我问过他们,其实咱在底下玩的时候,里头就已经审了一圈了。起因是,针绣房晚上送来一套新式的夏袜,咱当时不都在乐寿堂么,绣女们就给搁那儿了。等咱回来的时候,睡前梅香正好说起这套袜子,咱娘娘就命人取来细瞧。眼见着绣工甚为精巧,就想着往脚上试。这脚刚一伸进去,指头就被划着了!先下就命人把针绣房的绣女叫来审问了!” 
“接着怎样?”我默默地听着,脑子里却转得飞快。 
“还能怎样?绣女当然就矢口否认了,说什么是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才敢送过来的!而且绣女还说,她送袜子的时候,是让长春宫的一个宫女接了。” 
“那她凭什么说是我接的?”我接着问道。 
“那个绣女说,她也是新来的,认不全人,只知道肯定是给了个姐姐。她说,那晚阖宫夜宴,长春宫除了几个太监值班监守以外,其他人都跟着去了乐寿堂……” 
“针绣房隶属内务府广储司,她们都是住在神武门西边的,咱们素日来也不常跟她们来往!再者,她又没跟我对质,凭什么就认定我了!”竟然有如此‘莫须有’的罪名,我有些急了。
“我原先也是不信的,还跟梅香辩解了几句。可梅香却说:‘兰儿是一早儿跟着去的,可她半途又回来了啊!’况且还真有一个小宫女出来指认,说曾在神武门附近看见你了!这话又说回来了,那天你闹肚子,跑到神武门那儿干嘛?” 
见她如此问,我反倒噤了声。眼前竟然浮现出了七夕节那天,在濛濛的月光下,墨画将手中的帕子硬塞给子亦依依惜别的场景。 
“我横竖是不能把他们供出去的!”我心里默默这样想着。 
见我默默地不作声,汀兰又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也苦了墨画那丫头,按理说她是翊坤宫的人,你跟她也没什么交集吧?头天听说你下了大狱,第二天一早,下了差事,就整天挨在那长春宫门口的澄浆泥地上跪着,谁劝都不起,你晕了两日,她也就跪了两日,两个膝盖肿得跟馒头似的!” 
听着汀兰的话,我的心竟像是被人来回撕扯着,五味杂陈的也跟着混搅着。几天不曾掉的泪珠,滚滚而落,起先还压着声音嘤嘤得哭,后来变成了愤懑得嚎啕。 汀兰见我如此,还以为是我委屈的慌,便过来一边抚着我的胸口,一边说:“我的好妹妹,哭出来吧!哭出来,心就不疼了!” 
经她这样一劝,我更加哽咽不止,一边边抽泣,一边向她道:“待会儿离了这里,你快些去告诉她,不要为我这样,我也不值得她为我这样,让她赶紧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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