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忠!太医验尸如何?”乾隆深吸一口气,强忍下怒火,对身旁的陈进忠询问道。
“启禀皇上,太医说,墨画身上的伤,有新有旧,断不是一天所造成的,而极有可能是,成年累月都在遭受这种毒打!”陈进忠一五一十地回道。
“成年累月都在遭受毒打!”乾隆喃喃道,突然一起身,抬起一脚,朝惇妃踹去。幸亏一旁的小叶子机灵,拉住了乾隆,这一脚才没有踹上。
陈进忠劝道:“皇上,您消消气儿,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乾隆恨恨地道:“最毒妇人心,你这个恶毒的妇人!照你这番恶毒心肠,就算是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都不为过!”
惇妃听后,吓得连连颤抖,不住地磕头。
身旁的莺儿,也连磕了几个响头,直身哀求道:“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纵然贵妃娘娘犯了滔天的大罪,但毕竟她膝下尚还有和孝公主啊!公主年幼,若是早早就远离亲娘,那该有多伤心啊!求皇上三思啊!”
那惇妃一听见提起和孝公主,便似乎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一般,随即大声哭泣道:“我可怜的孩子啊,额娘对不住你啊!额娘犯得过错,要让你和额娘一起来承担,额娘没有用啊!” 乾隆听闻,脸色稍微缓和下来,面露动容之情。
我不甘心,还想提起那时“惇妃嫁祸扎针”之事,汀兰似乎看出我的用意,轻咳了一声,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了。
良久,乾隆起了身,走到惇妃面前,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缓缓地道:“虽然此前朕封你为贵妃,但因你继没听皇后训导,更没行册封之礼,固不能作数。现下传朕旨意:惇妃,汪氏,性情急躁,暴戾成性,无故杖毙宫女,实属残忍异常。本应废弃封号,打入冷宫,令其反省。又,朕因念其曾育公主,故从宽处理。即日起褫夺其协理六宫之权,著降封为嫔,以示惩儆;并令妃嫔等嗣后当引以为戒,毋蹈覆辙,自干罪戾,钦此!”
惇妃早已瘫软于地,听此圣旨,便让莺儿勉强扶着,磕头谢恩道:“嫔妾汪氏,谢主隆恩!”
乾隆顿了顿,复又正色道:“自皇后逝去之后,多日来朕每每亿往昔时,都不甚悲痛。朕意是想,缓做再度立后的打算。只因皇太后每每教导朕曰:‘前朝不可一日无君,中宫不能一时无后’,而今又出此等人命关天之大事,让朕实属忧心。固今日朕下旨:娴妃乌喇那拉氏,人亦端庄惠下,应效法圣祖成规,即以娴妃乌喇那拉氏继体坤宁,予心乃慰,择吉日,举行吉礼,钦此!”
娴妃一直站在角落里,听闻圣旨,先是惊愕,身子也跟着微微一震,复不卑不亢地走上前来,跪下道:“臣妾领旨,臣妾必当尽心尽力,不负隆恩!”
寿贵人闻之,自是不满,想要出头将娴妃与牧瑾偷情之事,合盘托出,幸而被其后的愉嫔一把拽住,悄声安抚数次,方才作罢。
我偷瞄着起身后的娴妃,面色从容异常,此刻,我看不透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宫女夜话》的上卷就此完结,因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所以不得不挥泪暂停更新。 再次更新时间待定~~~ 但是,保证不弃坑!!! 感谢各位看官一路的支持、鼓励、批评! 每天看你们的评论,成为我码字的一种动力和鞭策!!! 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后会有期!!!!! 爱你们╭(╯3╰)╮
☆、泪眼问花花不语,万红飞过千秋去(上)
初春的午后,路过翊坤宫,不禁放慢了脚步。翊坤宫的大门,虚掩着,一缕缕淡黄的春光,疏疏影影地落在那空旷的院落中央,也正是赶上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凛凛的微风,吹落了一地的芍药红,从前的莺歌燕语犹在,只等到这时再侧耳细听,除了那漫天的阵阵寒风,似乎也不剩什么了。
并肩一起走的翠雪,大约是有些害怕,三步并作两步赶着往前走,时不时的还向后张望着。等我发觉时,已与她落了一大截,于是快步赶上去,并轻声唤她道:“死蹄子,还不慢些着,这是要赶着去投胎么!”
忙着慌张往前赶路的她,听见了我的呵斥声,身子没来由的一震,先是快步的穿过翊坤宫的宫门,然后才慢慢放缓了脚步,退到路边等我。
我快着两步赶上去,扭着她的胳膊,狠狠地掐了一下,她随即“嗳”了一声,因为正走在长街上,她也不便跪,急急地行了两个蹲礼,向我讨饶。见她这般,我才唬下脸来,轻声呵斥道:“打你个‘行不回头’!昨儿才告诉过你,走路时,要安安祥祥得好好走,控制好你的步速,急不得也缓不得!看你刚才,是有头牛在后面追着你么?急成那样!还有你的脑袋,能不能给我老老实实的定在脖子上?左摇右摆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甩给谁看着呢?走过去了就是走过去,那后头有什么好景儿吸引着你,饶这么着走三步看两步的!”
翠雪是今年年初刚进宫的小宫女,本来进来的时间就不长,整个人又长的瘦瘦小小的,是个惊弱惊弱的模样,经我这一通呵斥,倒是大气不敢出,只有不停点头的份儿了!
看着她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心中的气倒底也消了一半儿,再看她只这般功夫,早已将手中的丝帕揉得皱迹斑斑,想真是怕着了,恍然记起自己刚入宫时的那般场景,心下倒也生出几分怜悯。于是,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一边安抚着,一边徐徐地向前走。
“别怪这宫中的规矩多,也别怪姑姑我对你格外严苛着”我方又缓缓开口道。每每走到这长街,都感觉这条路格外的长,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一来,谁叫咱是长春宫的人;二来,谁又叫咱托生在这旗人家呢?进了宫之后,你就知道了,这往后的日子,可劲儿长着呢,所以说呢,咱谁也别怨,能安安稳稳的熬到出宫的那一日,也就算是咱的造化了!”
这番话一出口,翠雪还没怎样,我的脑海里倒是先浮现出墨画的身形。也是个这样的午后,她正是这副精瘦精瘦的模样,我在炕上做着活儿,她在旁边看着,口里还不停地叨咕着:“等着出宫后,让子亦用八抬大轿把她抬回去,还说子亦什么都好,最好的就是他力气大……”
她就是这样,喜欢就是喜欢,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真真的让她给聒噪死了!
我努力的收回着自己的思绪,稳定着自己的心神,掀着眼皮看那翠雪。只见她的心神也稍显安定些,手心也不似方才那般冰冷,苍白的双颊,也开始回了暖色,如同宣纸上晕染出来的桃花。
她虚着声音,回答道:“兰姑姑的教诲,我都记着了,请姑姑放心!”
我又下力按了按她的掌心,稳了稳她的心神,又轻微抬眼,看了看她淡红的双唇,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虚着声音回话。
翠雪原是不笨的,立马会意了,抖了抖精神,轻声道:“兰姑姑,我不是驳您的话,我原是记着规矩的,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只是,方才走到那翊坤宫门口时,望着那落了一地的芍药花,心里竟是阵阵的发冷。不怕您笑话,当时我的后脊梁骨都嗖着冷风。我前儿听其他宫里的姐姐说,翊坤宫里的那位娘娘,从前也是个得宠的主儿,而如今却也是人走茶凉,落到了个这般谁也不待见的地界儿……”
“好了!”我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话头,轻声呵斥道:“才刚说记着规矩的,这先下,又说起这些个犯上的话!”她戛然的停住了,低眉顺眼耷拉下了脑袋,默默地跟我走着,那扑棱棱的大眼睫毛,却一上一下的暗瞟着我。
“这宫里凡是有位份的小主娘娘,哪一个的身家地位,不比咱高摆?她们的生前身后事,也许是咱们这些个底下人能瞎议论的?莫不说那些事儿都是你没经历过的,就是你经历过的,也轮不着你在这背后乱嚼舌根!再者说来……”
我虽说是正跟着翠雪说话,眼神却没停的四下里着着。在那长街的尽头,一乘肩舆正由远而进的朝着我们走来。我马上住了话头,低声对翠雪说:“别只顾着听,上头来人了!”
我们俩连忙停住了脚步,垂手侍立在宫墙下。只见那愉嫔坐着一顶四人的肩舆,迎面走了过来。愉嫔身上着着一袭银白底色翠纹形的披风,暖黄色的阳光,斜照在银白色的锦缎上,趁着那纹色越发的翠绿,竟像是点缀了层翡翠末儿似的,既华丽又灵动;发髻间别着一枝玫瑰晶材质的,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摇,随着肩舆的节奏,步摇也一下一下的上下打着晃,她坐在上面并不去理会。只一味的用手支着头,打着瞌睡,腕子上带着的那个琥珀连青的金石手串已然落到了腕子的跟部,连小拇指上的那套银鎏金点彩鏨花镂空护甲,都已悄然的垂落了下来。
“给愉嫔娘娘请安,愉嫔娘娘吉祥!”我们俩深深施以蹲礼,轻声请安道。
肩舆应声而停,愉嫔先是丹唇微启的“嗯”了一声,随后才缓睁双眸,嘴角也跟着凝起一抹笑意道:“呦!方才本宫还想着呢,这是哪个宫里的两个丫头,声音身段柔和的像我宫里摆着的那些玉器似的,温润的真心舒服的很呐!敢情是兰儿你啊!果然是长春宫里□出来的,就和别些个宫里的吆三喝四、粗粗笨笨的那些个不一样!”
一旁的翠雪听了赞,嘴角不禁泛起笑容。我暗瞟了她一眼,她连忙收敛了。
我不敢怠慢,双眸含着笑,毕恭毕敬地答道:“娘娘抬爱奴婢们了,奴婢们不过是尽着自己的本分。想必您那宫里有好的多了去了,您只当不嫌弃我们便好罢!”
愉嫔听着很受用,掐着帕子,别过头去,笑着对底下的人道:“你们都来听听,虽都是同一年进宫的,我怎么听着,这兰丫头的小嘴儿啊,可比你们每个人都甜多咯!”
“怕是娘娘昨儿赏她的那个“香杏凝露蜜”调的多了些,想必是让那香蜜给油了嘴,也未可知呢!”愉嫔身边的玥珠最是伶牙俐齿的,经她一逗趣,下面的人都忍不住乐开了。愉嫔在肩舆更是笑的前仰后合的,直用食指指着玥珠,笑的说不出话来。
玥珠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