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已然喝了一杯你亲手沏的葛花茶,那点酒,算什么?”乾隆握着皇后的手,边走边说。
皇后听闻,嫣然一笑,迎着朝霞,分外美丽。
此时耳房的大门,早已大开,走至门口,皇后将手从皇上的手中抽出,二人并肩走出。一院子的奴才,纷纷行礼道:“皇上吉祥,皇后吉祥。”
乾隆器宇轩昂地迈出寝殿,朝霞照着他明黄色的朝服,越发显得光彩夺目,真是和昨晚那个酩酊大醉的男人,判若两人。
乾隆先于皇后,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皇后目送乾隆出了养心门,回头对梅香说道:“我们也回去吧!”
秋荷应声答应着,又转身对我和汀兰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着他们把耳房打扫干净了再回去。”随后,便携大队,跟着皇后回长春宫了。
我和汀兰送走皇后,索性坐在台阶子上,看着他们出出进进忙活着。
“你知道,皇上昨天晚上是怎么了吗?”我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问,轻声问道。
汀兰的嘴很紧,答道:“喝醉了呗!”
这一下子,反倒把我噎在那里,两人都不做了声。
过了半晌,汀兰才慢慢开口道:“看你现在也算是近侍了,不妨告诉你,以后你若服侍了,也知道些进退。”
我心中接连升起好几句感谢之辞,连忙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着。
只见她两手抱着双膝,悠悠说道:“这些话也是前任姑姑讲与我听的,现在我来告诉你。咱们万岁爷是不常醉酒的,只是这昨天,是哲悯皇贵妃的祭日。这哲悯皇贵妃呢,姓富察氏,她是佐领翁果图的女儿,在雍正初年的时候,就奉旨进入王府,给当时还是宝亲王的万岁爷做庶福晋,不久便诞育了大阿哥。你说这天底下的事啊,真是无巧不成书的,在雍正五年的时候,万岁爷迎取了咱家娘娘做嫡福晋,也是位富察氏,此后听闻,两位娘娘相处甚好,阖府称赞。只是日后,这位哲悯皇贵妃,实在也是薄命,在万岁爷即位前的头两个月里,便病死了。咱万岁爷,是个长情的人,自然是悲痛不已。素闻哲悯皇贵妃是个爱戏之人,于是万岁爷便在长春宫后体元殿前,搭建了戏台,又将贵妃娘娘生前之物品,悉数搬进去不少,每年的五月十五日娘娘祭日这天,万岁爷都要到殿前来坐坐……”
说到这里,汀兰噤了声。
“那昨日,陈公公如何来报,皇上去了翊坤宫惇妃娘娘那里呢?”我仍旧不死心的问道。
汀兰刚想说话,一个太监回话道:“汀兰姑娘,您看这耳房已经都归置干净了,您看,您还有什么要吩咐尽管说!奴才们,候着呢!”
汀兰很会说话,起身道:“公公,您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敢支使您呢!我也不过是奉了皇后的旨意,在这等您回话不是?您说行就行,我们不都是看着主子眼色行事不是?”
那个公公心里似乎听得很顺意,连连说道:“是,是,您说得对!”。
☆、银烛朝天忆往事,画屏斜倚念君郎(中)
看着汀兰,三言两语的就把话给周旋过去了,心中不觉暗自赞服。
汀兰先教导我说:“宫里的规矩,不该打听别打听,闲事打听多了,憋在肚子里也会招了虫子的!”
我低眉顺眼地答应着。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这里就有劳公公了。”汀兰微微一屈膝对公公道。
“您慢走,您就放心吧!”那个公公打了个千道。
在回来的路上,汀兰得意洋洋地对我道:“在这皇宫里,向来都是这样,底下的人都是巴巴地孝敬着咱,这就是跟着皇后的好处!”
回到长春宫,早上的请安已经结束了,众嫔妃都已经四下散去,只剩下皇后跟愉嫔在西廊子下的瓷台子上,闲闲地说话。
走到下房处,汀兰见我还直直地向前走,便拉住我道:“干什么去?” 我无奈地道:“姑姑罚我每天往外面的水瓮里添水,这活儿还没做完呢!”说着便往后门去。
只听汀兰在后面叫住我道:“哎,你且住着,我才刚想起,早起的时候,梅香姑姑遣我上大殿换缸果子,这会儿娘娘正好在外面,我这就先把这事儿做了。也劳烦你帮我个忙。”
我回过头,疑惑地问道:“我能帮什么忙?”
“今天又碰巧是我当值,这会子去了,怕姑姑找我不到,又好骂我了。先下劳烦你,帮我去到娘娘前儿去站个班,你可愿意?”
“姐姐的吩咐,我自是愿意的,可我要怎么做呢?”汀兰是在帮我推活,这份恩情我自然能听的出,只是初来乍到的,怕办砸了,丢了汀兰的颜面。
“站班是最容易的”汀兰徐徐教导道,“你且站在那里就行了,若是娘娘有什么事,差你去做的,你只管下来交代给专职的人就行了。况且,我也就是有换果子这个档口,难道还能让你抢了这份“美差”不成?” 我答应着,走到廊下,躬身站立。
清晨的太阳,柔软却清丽,虽不似午间那般毒辣,热劲也是慢慢地侵上来的,此时西廊下的花荫处,正是一块宝地,纳凉而又舒爽,我心中对汀兰,自是充满了感激。
皇后正对着愉嫔絮絮低语,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皇后对愉嫔道:“这月已经是第三回了,早上的例行请安,都迟到晚来的,莫非是仗着皇上的恩宠,存心在我这儿,跟我摆谱儿?”
愉嫔一看便是个温和忠厚之人,一旁陪笑道:“哪儿能呢!娘娘多心了,这点礼数,她还能不识吗?怕是昨晚天儿热,起晚了吧?”
皇后叹道:“咱都是凡事往好处想的,也希望她能……”
“惇妃娘娘到!”箫公公在门外通报道。
这时,惇妃乘着一顶四人小轿,进了长春宫。轿子走的很快,以至于坐在上面的惇妃,被颠地一下一下的。好不容易,行至院中央,见皇后坐在廊子下,便命人将轿停了,扶着太监,匆忙地走了过来。
愉嫔见状,先起身行礼道:“妹妹给姐姐请安”。
惇妃匆匆还礼,又对皇后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忘请娘娘饶恕来迟之罪!”
皇后不接话,也不看她,仍跟愉嫔聊着闲话道:“你家五阿哥永琪,昨天到我这来请安,我见着他仿佛又高了些似的,学问也长进了不少,皇上也没少夸他吧?”
愉嫔看了一眼惇妃,应和着答道:“承蒙皇上和皇后的教导,这孩子也还算是知点礼数,没长歪。”
底下站着的惇妃,身上穿了一件玉兰蝴蝶纹夹的氅衣,天青色素缎上绣着折枝的玉兰和蝴蝶,衣襟袖端上还镶着粉红色的缎绣边,透着她的皮肤也越发的白皙自然。此时的,惇妃也听出了这话中的弦外之音,可又不敢搭腔。
愉嫔见状连忙打圆场道:“昨晚天儿热,姐姐怕是没睡好吧?”
惇妃胡乱应承地道:“是……,不是……”
“想必是了,这早上的日头虽不算毒热,但也有点意思了……”愉嫔一边用帕子假装拭汗,一边说道。
“热吗?本宫觉得倒也好!”皇后接过话头,淡淡地道。又转过头对跪在地上的惇妃道:“没睡好吗?我看她倒是红光满面的可人呢!起来说话吧。”
惇妃自行起身,太监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她也不敢坐,尴尬地站在那里。 此时,汀兰已经回来了,我跟她悄悄换了班,退了回去。
路过下房的时候,见惇妃的两个丫头,墨画和红菱,在屋里说话。
只听红菱故意高声说:“昨天晚上,皇上本来是在我们娘娘的屋里的,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走了!”
墨画胡乱迎合道:“可能是皇上临时有事,回养心殿批折子了……好姐姐,您轻声些吧,娘娘们可都在前面呢。”
红菱不以为然,又高声答道:“我就要高声说给长春宫这帮奴才听听,别以为跟了皇后娘娘,就以为捡着高枝而了,想着能飞黄腾达,颠颠儿地跑到跟前,妖‘言’惑主,‘进言献策’去了!”
听到这里,我心底大惊,竟然还有如此大胆的丫头,跟她主子一般不识规矩。正想掀帘子进去跟她理论,被路过琴儿拉住,对我说道:“别进去找不自在了,如今她主子正盛宠,每次来都明里暗里的给了我们不少话,你且听着罢了!”
见如此说,我也只好压下火来,且听她放低了声音又说:“话又说回来了,皇上原本是好端端地在我们翊坤宫跟咱娘娘喝酒赏月的,不知有多开心了,那养心殿里是到底有个什么样的人,使出浑身解数递了一份怎么样的折子,把皇上从咱这里给勾引过去了?墨画,你可知道?”
我听到这里,心中一如怒火中烧,推门而入,对着红菱怒道:“你这个狗仗人势的小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勇气,上前揪住红菱,跟她厮打起来。
墨画想是吓呆了,本来想上前拉架,没想到身上反而重重地挨了几下。
长春宫的宫女都围在屋外看,其中还有几个在为我鼓劲道:“兰儿,使劲打,让她尝尝咱长春宫的厉害!”
正打着,不知是谁,去前面通知了皇后,只听得一声:“都给我住手!”威严的不容质疑。
我俩方才停了手,抬起头一看,皇后、惇妃、愉嫔,都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皇后训斥道:“都闹成一锅粥了,像话吗?说,怎么回事!”
红菱先发制人,指着我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好好的和墨画在下房说话,是她进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奴婢打了一顿!”
我也不甘示弱,对她道:“那你敢不敢把刚才在这里对墨画说的那段话,原原本本的再说一遍?”
红菱自知理亏,沉默不语。
皇后看着一旁的墨画道:“墨画,你说!”
一时间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墨画身上。
墨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支支吾吾地道:“回皇后娘娘,刚才……刚才……红菱她说您……说您……”
“说我什么?”皇后不耐烦地打断她道。
“他说您……”墨画咽了口唾沫,乍着胆子道:“奴婢不敢欺瞒皇后,红菱说您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皇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纷纷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面无表情地盯着红菱问道:“是这样吗?”
红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