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到脚步停下的声音,余光瞥到一双绣着龙纹的鞋,才知道来人已经在自己面前站定了,这才摆出一副惊慌的样子:“奴婢该死,奴婢不知皇上驾到,惊扰了圣驾,请皇上赎罪!”
少女的声音黏黏的,糯糯的,似乎带着一丝委屈,却并不害怕。
皇上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瑟缩着的女子,刚才那一袭飘飞的红衣,惊艳得让他眼前一亮。
夜色弥漫的梅花树下,清风吹过,扫落一阵细细碎碎的梅花雨,一瓣,一瓣,落在她如瀑的乌发之间,落在她如花绽开的一袭红裙之上。
只是低着头,便美得惊心动魄了!
他的心仿佛被谁轻轻撩了一下,难得的和颜悦色:“这么晚了,怎么会在林子里跑?”
她没料到他这般反应,愣了愣,为他语气中的和善不知所措了起来,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回答。
他竟然没恼,淡淡地等着,还抬手挡去了身旁太监意欲说出口的训斥,见她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居然笑了:“你穿着红衣,是乐府中的舞姬吗?”
江采儿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穿了一身的红出门,宫女有特定颜色的着装,但红色绝不是轻易能穿的,除了表演的舞姬之外。
而她今天出来时一下子疏忽,竟然穿了出宫时才穿的衣裳。
现在刀架在脖子上,不撒谎也不行了:“是,奴婢是宫中的舞姬!”
她的声音清甜得如一捧甘泉。
夜风吹起她肩膀上的发丝,蝴蝶一样打着旋儿,仿佛丝丝缕缕撩过谁的心弦。
他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终于说:
“抬起头来!”
他话语中的笑意,毫不遮掩,异常的明显,叫立在身旁的高公公都讶异了半晌,望着皇上眼中的些许温柔,不可置信。
可这样的温柔笑意对江采儿来说,却像是吹过一阵冷风,身体瞬间冻住,紧握的手指开始一阵阵发凉,竟像被冬风切割一般的痛。
她盯着漆黑的地面,紧紧咬牙,不肯抬头,更不知为什么一到了他的面前,脑子就迟钝得怎么都转不动,而且心里还莫名其妙地涌起千万种难解难分的情绪。
但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这样见他!
不能这样,她不能只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小宫女,被他临幸一晚,然后抛诸脑后,像小苦那样,死于非命。
她要等两日之后,以最惊艳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永生难忘,让他记住一辈子!
高公公皱了眉,暗想这女子还真是不视抬举,刚想训斥一句,却瞥见皇上的脸上却写满了兴味,丝毫没有被忤逆之态,便噤了声。
皇上今日似乎兴致很好,一点儿不恼,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她,静静地,等着她抬头。
江采儿如芒在背,只觉他的目光定是化作了千万根刺扎在了她的身上。不回答是不可能的,于是,她更深地俯下/身去,沉声道:“奴婢适才被林子里的野猫抓伤了脸,形状骇人,不可污浊皇上眼目。”
高公公一愣,望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子,目光里极是惋惜,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可不是轻易就有的!
皇上微敛眉心,墨色的眼眸变得幽深了些,适才的春和日丽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一丝淡淡的败兴。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去了。
高公公和侍从宫女们似乎都体察出了空气中少许的愠怒,皆提着口气,亦步亦趋跟着过去。
他起步离开的瞬间,她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适才和鬼怪斗争过一番。
小心翼翼地微微偏过头去窥探,就见夜色中,那人的身影格外的倨傲,但又隐隐透着一点儿孤寂的意味。
心莫名一动,目光无声地下落,却看见他手中握着的……
木埙!!!
江采儿瞬间惊怔。
刚才在林中吹埙的人是……
怎么会这么邪?难道是宿命?
江采儿呆愣原地,再次惊出一身冷汗。待到皇上彻底消失在夜幕中后,她才缓缓站起身,走向蕙心宫。
夜风吹着有些冷,她拢了拢肩膀,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脑中却突然划过一副奇怪的影像。
唐玉环坐在浴盆之中,圆鼓鼓的两团之间,似乎有一块异物。
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是的,绿色的,会闪光的一小块!
而刚才,月色下的唐玉环并没有带着那块玉璧!
因为胡旋舞的舞服有些暴露?因为她不想把那块玉璧送给眼红的舞姬姐姐?还是因为那块玉璧有什么蹊跷?
江采儿心中一抖,赶紧跑回去,她一路冲进房间,准备点灯去找那块玉璧,可尚未点灯,就瞥见唐玉环的床上,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如鬼火一般亮着青绿色的幽深的光。
江采儿定睛一看,正是那块圆圆的玉璧,中心一个小孔,串在一条细细的银线上边。
她拾起来,发现它竟然是热乎的,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反倒有点儿熨烫的触感,好像握着一只小小的灯笼。
江采儿嘴巴一歪,斜睨了那玉璧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却找不出它的异样,除了会发光之外。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江采儿不泄气,狠狠把它咬了一口,结果,它不发光了……
江采儿:……
不会是咬坏了吧!
她不屑地哼哧一声,把那玉璧扔回床上,恶作剧地骂了句:“唐玉环吃/屎吧!”
话音刚落,突然间一股铺天盖地的失重感向她袭来,下一刻,整个人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
采儿仿佛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摔落下去,但奇怪的是,竟然不疼,还觉得软绵绵像跳跳床一样。
她四处一看,发现来到了一个类似仙境般的地方,高山流水,田野草屋,四周都是馨香一片。
难道这就是,
空间?
她顿时狂喜,可不过一秒钟,这种喜悦就被愤怒所取代。她的空间为什么会落到唐玉环手里?
穿越大神,你老年痴呆啊!
江采儿犹自忿忿之时,腿似乎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蹭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往后一缩,就看见脚边飘着一个淡绿色的小圆球。
小家伙正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欢欢喜喜地仰望着她,卖萌指数堪比长江七号。
小家伙软软的,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形状,身子飘来飘去的,两只大大的眼睛像是春天的水池,汪汪儿地盯着江采儿,声音甜甜糯糯,无比黏腻,还透着点儿委屈地说:“我就是空间小神,一不小心犯了糊涂,弄错了主人。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小圆球说话的声音像是三岁的小孩,娇滴滴的,软黏黏的,听得人心都酥了,更可况,它的大眼睛满是歉疚和乞怜的意味,直看得人心都化了。
江采儿对萌物向来没有抵抗力,微笑着朝它伸出手,它立马乖巧地扑到了她怀里,撒娇似地直蹭蹭。
采儿痒得咯咯直笑,又觉它触感柔滑,像是比婴儿的肌肤还要细软,刚准备问它叫什么名字,却陡然间发现这小家伙有点儿色。
此刻,小圆球正一股脑儿地在她胸口蹭。杨朝的衣饰本就开放,胸口以上俱是露在外边的,它不仅在这儿滚来滚去的撒欢儿,竟然还往衣服里面钻。
江采儿顿时又羞又气,“呀”地一声尖叫,揪起小圆球软绵绵的身体,就扔了出去。
下一刻,她居然听见了男子的惨叫,呆怔之际,就见小圆球砸到一旁的树上,啪地炸开一团青烟,出来了一个绝美的青衣少年。
少年看上去大约十□岁,但考虑到他是空间小神,这个年龄可能就不能按照人类的来计算了。
少年眉如远山,眼若桃花,一张脸庞精雕细琢,果真是如神一样俊美绝伦。
一条淡青色的丝线将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更显出一股神一般悠远的韵味。
只可惜他适才撞到了树,此刻正捂着痛处,哇哇跳脚,丝毫没有神的淡然。
江采儿在一旁看着,一头的黑线。
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别叫啦!”她一瞬间脾气火爆,冲他嚷。
他居然真的立刻停了下来,乖乖立正站在那里,有些小心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楚楚可怜,懵懂而无助,真叫人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江采儿闭了闭眼,忍了忍,问:“你,你真是空间小神?”
他神色期艾地看了她一眼,脸颊微红,望着她的眼神很是柔弱无辜,哀哀地叹了口气,小声道:“是啊……”
江采儿:“这么说来,唐玉环之所以变得漂亮了,全是因为你了?”
他的眼睛如洗过的黑宝石一样,水汪汪地看着她,很是懵懂:“唐玉环是谁?”
江采儿皱眉。
他却反而更加疑惑,一本正经地说:“我这里感应不到外面的事,只是,如果不懂口令的人带着玉璧,就会越变越胖,不会变漂亮!”
“口令?”江采儿疑惑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口……”
半晌后,
采儿大囧。
难道口令是……
唐玉环吃/屎……⊙﹏⊙b
江采儿望着他笑靥如花的脸,想怒却怒不起来,哎,她的空间竟然给这么一个迷糊还无厘头耍赖的美少年掌管着,真不知是该喜该忧。
一转眼又见他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微微下滑,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部……
……
“下流!”
江采儿怒不可遏,一个爆栗打在他脑门上,后者痛得哇哇大叫,捂着头跳来跳去。采儿也不理他,突然想起那日见到唐玉环沐浴时的情景,那小小的玉璧就夹在她重新发育的胸脯间……
色狼!
江采儿暗想了一会儿,却也不想再追究这些无意义的往事了,又说:“你记住我的名字,江采儿,以后别再弄错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采儿,你名字真好听!”他立刻就忘了头上的痛,活脱脱就是个忘性极快的小孩子,欢快地凑上前去,说,“我叫子据!”
江采儿细眉微蹙,一边点头一边重复:“子据……这名字真……”她本想说“奇怪”,但看见子据孩子一般期盼的眼神,最终下不了口,于是说:“奇特,这名字真奇特!”
他再次以为她是夸他的,美滋滋地笑了,解释说:“我们管空间的有特定的字牌,小孩子字牌的是子,我的名字是据,所以叫子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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