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浅碧色的,珍珠般在光团上滚了两滚,倏地消失。
竟被那光团吸了进去。
微弱地念着诀,缓缓将光团送到景予胸口时,门正被人大力破开。
白狼惊惶地在叫我:“姑娘!”
光团在景予胸前晃了两晃,仿佛正挑剔地研究着未来主人的根骨品格,然后欢悦地跳了一下,吱地奔了进去。
光团消失,景予身体却轻轻一颤,开始散出清澄剔透的柔和光晕,苍白如纸的面庞渐渐有了些微生机。
“姑娘,你……你做什么了?”
白狼冲过来,蹲身过来要扶我,却又似惊住般,犹疑着竟没敢碰我。
绵绵也已奔到,只看景予一眼,已露狂喜之色;再转向我时,神情已变得十分怪异。
我坐在地上,只觉气息已经完全转不过来,血脉呼吸仿佛已经停止了流动。
低眸看时,我的手竟已变作了可怖的青黄之色,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纤巧细白。
披散的长发被吹到胸前,居然花白一片,干枯如稻草,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柔滑如缎。
半夜天,挑灯看,我心换君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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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知我那张自负美貌的面庞,此时又已枯干成什么模样。
而白狼将四周一打量,已经悟了过来:“姑娘,你……你用了那仙莲?”
四周满是清莹明洁的仙灵之气,连窗外都已亮如白昼,花草万物一净如洗。
这等古远澄澈的气息,在青岚临死前东华帝君神识出现之时也曾出现过。而白狼受东华帝君灵力相助才一跃成为妖灵,对这气息自然再熟悉不过。
我从小修习的昆仑仙术,属于太乙天尊一脉;能和东华帝君扯上关系,便只有仙莲了漭。
猜到也好。
我微笑着向白狼道:“我没力气了。绵绵姑娘修的是魔,恐怕不适合救人;你出手帮景予行开仙莲之力吧!”
白狼顿了顿,忽叫道:“我不帮!我不帮!景予死不了,你却快死了!不对……你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姑娘,你……你快想想法子,把那仙莲拿出来,我去找皑东仙尊,我去找魔帝……他们一定能救你,一定能救你!知”
我笑道:“我已辜负了师父两百年的教养之恩,又怎样再连累他?至于魔帝,我叶菱一生磊落,焉能为苟且偷生认贼作父?大白,便是我有魔根,也不许你这样小瞧我。”
“姑娘,我不小瞧你,我不小瞧你……”
白狼喃喃地说着,忽哭叫道,“可是姑娘,老狼想陪着你,一直陪着你……老狼不想你死,更不想你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好容易颤巍巍站起了身,我坐在床沿,枯干的手再去摸一摸景予的面庞。
我的手指如几截快要散落的枯枝,他的面庞却越发莹润,渐渐恢复原本如玉的光泽。
很想再抚一抚他浓黑的长睫。
低垂的模样静谧而美好,每每叫我看得魄动神驰。
可我怕我干枯的手指破坏了那样的静谧和美好。
我终是缩回了手,叹道:“不想的事多着呢,便是天尊们也未必能事事遂心,何况我们?不帮景予也没关系,仙莲之力自会慢慢行开,不过醒得晚些而已。”
白狼道:“是,他会醒来,而且……还会因祸得福。可姑娘怎么办呢?”
“我么,我当然也得走啦!”
看着自己花白的头发,我好生抑郁,“丑成这样,我自己瞧着都厌烦,自然也不能让景予瞧见。”
白狼道:“好,我带你走。”
他终于敢壮着胆子,轻轻扶住我。
我笑道:“总算大白不嫌我丑。”
白狼道:“我不嫌姑娘丑,我只怕姑娘会变成一堆枯荷败叶。”
我点点头,“那你把我送到外面林木深些的地方便离去吧!时日久了,那枯荷败叶便随风化了,不会惊吓到你。”
白狼喉间滚出一两个惨痛的音节,却听不出是在哭嚎还是在说话。
绵绵漂亮的眼眸忐忑地盯着我,此时走到我跟前,轻声道:“姐姐,谢谢了!”
我泠然而笑,悠悠道:“我和景予之间,还轮不到第三个人来代说一个谢字,绵绵姑娘别太抬举了自己!”
绵绵噎住,便怯怯地看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只觉我这勉强站立着的身体越来越像冬日池子里的败荷,给不知哪里的冷风吹得阵阵哆嗦,再感觉不出半点暖意。
无奈地叹息一声,我向绵绵道:“这回就便宜你了。回头景予醒了,你就告诉他,是你师父救了他,别提到我。就让他以为我只是走了,逃了,藏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我转头问白狼:“这呆子若找不到我,便会一直记挂着我,一直忘不了我,一直记得他爱着一个昆仑女仙叫菱角儿,生得倾国倾城,绝世无双。大白,你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哈哈哈……”
我努力笑得很大声,笑得差点又没摔地上去,可惜白狼没有笑。
不但没有笑,他的模样似乎快要哭出声了。
但他说道:“嗯,姑娘说是好主意,一定是个好主意。”
这么顺从听话的白狼,真让人不适应,好生无趣。
返身再去看了一眼景予。
他的脸色愈发地好,周身被如烟如雾的一层仙灵之气包围,宝光缭绕,祥云轻裹。
仙莲乃东华帝君座下莲台所化,又有帝君亲注法力,想来他不但可以复原如初,更可因仙莲之力修为大增,更上层楼。
我说不出是宽慰还是伤感,向他轻轻道:“景予,我走了。你不许忘了我。否则,我不饶你。”
他正被仙莲之力控制,根本没有意识,自然不可能应我。
我顿了顿,便道:“你不回答,我便当你默认了!记住,不许忘了我,不许喜欢别人!”
他依然静静地卧着。
我便笑了笑,在白狼的扶携下,蹒跚着慢慢走向门外。
如果注定结果是分离,我希望我是你生命里最美丽的过客。短短两百年,却永生永世,镂刻心间。
快到门口时,忽然听到绵绵一声惊叫:“景予哥哥!”
连忙回头时,只见景予依然卧在床上,无声无息,分明还是昏睡之中。
只是,他的眼角,正悄无声息地滑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刚我为他掉了一滴泪,他居然这么快还了回来。
景予,咱俩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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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踏着他灰不溜丢的云彩,带了我一气奔出好远,犹见三生客栈的方向亮如白昼,仙气浮动,想必连玄冥城的人也难免要惊动了。好在那个绵绵能与景予交往,想来在魔界的地位不会低,我也不用太过忧心。
我忧心的是,我的腿越来越像快要折断的荷叶梗儿,实在是站不住了,终于软倒在白狼的臂腕间。
这三生客栈,真是个幸福的名字。
若如我也能有前世、今生和来世,那该多好。
至少如一夕和青岚般,有个来世可以冀望……
白狼见我支持不住,急急飞落地面,把我放到地上,问道:“姑娘,你觉得怎样了?”
我道:“没什么。大约……快要死了吧?”
抬眼向四周打量了下,我指住左近一片竹林,说道:“大白,你把我丢在那里,便自己走吧!”
“丢……丢了你?”
“是啊,深山野林的,变成什么模样都不致惊吓到别人。话说这竹林倒还雅致,有些像当年我捡到小雪的阆苑竹林。”
我微笑着在怀中掏摸半晌,才掏出个项圈来,递给他道:“前儿在九尾狐那里闲着没事,记起你喜欢一夕的凤骨舍利,便把它改成了一个大大的狼项圈,却忘了你已经不是狼了。近来每每想改,却没那时间和精力了。等回头你找到了你娘子,让你娘子帮你改吧!”
“姑娘……”
白狼接过项圈,绿荧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笑道:“你跟我三十年,我什么好东西也没能给你。好容易拿到一个你喜欢的,还被我折腾成这个样子。下回找主人时,记得找个细致能干的。嗯,青岚仙友便不错。”
白狼抱住我,哭道:“青岚仙友虽好,便总不如我家叶姑娘好。若是叶姑娘能安然逃过此劫,老狼情愿一直做叶姑娘的坐骑,再不离开。”
我疲惫地阖了眼,轻声道:“胡说,大白堂堂男儿,顶天立地,怎能做我的座骑……”
话未了,只觉身子一轻,已经伏于宽阔的狼背。
不知什么时候,白狼已经化出原形,却比原先高大威猛数倍,油滑的毛色煜煜生辉。他把我驮在背上,纵身而起,踏起灰云,高声道:“我老狼在尘世跌摸滚爬几十年,别的不知,义字怎么写还是知道的!我堂堂男儿,顶天立地,怎能弃主于不顾?姑娘,你放心,我这便带你回昆仑。仙莲没有了,还是寻常的莲嘛!我找皑东仙尊帮你重做一副莲身,一定还能支持些日子的!”
我叹道:“傻狼啊,我元气散尽,便是重做莲身,也没法变回人啦!”
白狼不答,只是踏着云,奋勇向前飞行。
寂寞芳菲千年度,花颜在,人何处(一)【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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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伏在狼背上,只觉那风呼呼吹在耳边,一阵有,一阵无,心里忽明忽暗地恍惚着,倒也在朦胧中萌出一丝欢喜。
我轻笑道:“回昆仑……其实也好。我想师父了,可我不敢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你带我到孤鹜峰去,再看一眼当年我和景予练剑的地方吧!最好傍晚去。孤鹜峰的落霞,真美呢!”
白狼呜咽道:“好,我带姑娘去孤鹜峰,看落霞,看紫堇,看你和景予练过剑的草地,打过架的山坡……”
我更加欢喜,说道:“大白,我开心得很,唱歌给你听吧?”
“好,我喜欢听姑娘唱歌,姑娘唱歌很好听呢!漭”
白狼难得夸奖我,也许我的歌喉真的已经有所长进。
我便唱道:“一樽美酒,一棹清风,一川烟雨,扁舟小笠轻蓑。莫管掀天白浪,懒道人世风波……”
我努力唱得好听一点,大声一点,却只听到我自己低如蚁蚋的声音破碎地飘在风里:“红尘多少年,日月飞梭,春花开落,蹉跎复蹉跎。啼尽鹃血,碎尽春梦,何如听松赏蝶林间坐,烹茶采菊……悠悠随缘过……知”
唱完了,我问:“大白……真的好听吗?”
“好听!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