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打算在玄冥城久留,但我也知晓,若非景予无计可施,万不会违背我意愿把我送到魔帝身边。
如今虽靠着定魂珠勉强留着一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根本支持不了多久。既有类似淬灵泉水的什么水可以试试,我不妨先试试再说。
沉心静气,守中持正,身处魔界,我依然能渐渐聚集起最纯正的仙家灵力,缓缓流转灏。
就洗浴而言,这泉水的确忒少了些,但温热热的水温从下至上渐渐将我拥住时果然甚是恬适,若隐若现的仙家气息丝丝缕缕缠绵上来,温柔妥贴得像景予的拥抱,居然牵引得我体内灵息不自觉地依附上去,绵绵地拥入其中。
渐渐似融入了泉水,只知随着那灵力舒缓飘流,如一叶扁舟,悠悠地飘摇于静谧的小溪中,随风沉浮不定。
不知什么时候,已是物我两忘锁。
隐约闪过一丝怪异,怪异这泉水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满,甚至已满得将我完全淹住,只觉阵阵水流在我身畔汹涌却有序地流动。
但这怪异感瞬间便已消失了。
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出我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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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间再有意识时,便听得陌天行在斥责着谁:“……若菱角儿醒不过来,我绝不饶你!”
然后便听得那清清淡淡的声音在道:“她知道我来了,自然会醒。”
我心里一喜,便不耐烦听到陌天行的冷笑,张口中便唤道:“景予……”
声音略低哑,但喊得还算清晰。
外面僵滞的气氛顿时一松。
片刻,脸颊被微带汗意的手捧住,耳边是熟悉的嗓音略带急切地唤道:“菱角儿!菱角儿!”
我忍不住扬一扬唇,才睁开眼来。
果然是景予。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似比五瘟山见面时憔悴瘦削了许多,连眸光都少几分神采。
伸出手来去摸他脸庞时,他却将我的手握住,轻轻地摩挲我的掌心。
欺负我只剩了一只手么?
我一挣,居然挣开了。
体内有灵力如细流涓涓舒缓流动,虽无法和原来相比,但也不再是干涸枯竭无以为继的感觉。
陌天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泉水,果然甚有效果。我如愿抚着了他的面庞,入手却更觉清瘦,甚至有些干涩,不复往日宝玉般的光泽。
我又是欢喜,又是诧异,正要细问时,手中猛地一空,却是陌天行一把揪住景予,生生把他扯开了去。
景予修为颇高,虽被我一式心魂之剑差点要了命,但得了东华帝君所赐的仙莲相救,如今他的功力该比先前更高一筹。但他这点能耐和陌天行相比似乎还差得太远了些,立时被推到旁边,腿脚微一趔趄。
他的眉目冷了冷,淡淡看一眼陌天行,便以一贯的缄默站到一边。
那样的隐忍和倔强,俨然又是每次被文举仙尊无礼重罚时的神色。
陌天行已走到我跟前,俯身问道:“菱角儿,现在觉得怎样?”
我笑道:“我很好。若是你让景予到我身边来,我会更好。”
陌天行皱眉,转头看向景予,“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景予抿唇,微笑道:“我只想看看,帝君能否实现自己的承诺。”
陌天行负手而笑,眉宇间更见倨傲,“我的女儿,还用得着你操心?”
景予点头道:“想来帝君不用再找我帮忙了吧?”
陌天行脸色顿时一沉,顿有凛冽的杀机铺展开来。
景予并无畏惧退缩之意,略挑了那好看的眉瞥他一眼,转头向我道:“我先走了!”
听他们口气,大约彼此间有过什么约定。我不认为景予够格和魔界之主叫板,不小心弄丢了好容易保住的一条小命,可就大大糟糕了。
我向景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快离开。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安然无恙,我身体渐复,有的是机会再次相见……
嗯,若再次相见,必定从此相守,再不分开。
景予眸光微暖,却依然黯淡,再深深望我一眼,转头撩开绣帷,走向门外。
我心中恋恋,悄然握住荣枯藤,心念动处,绣帷边已经生了一株碧色藤罗,飞快窜出并向上缠起,却如一枚柔软的翡翠玉钩,轻轻钩了绣帷,正将帷上绣的几杆摇曳秀竹拢起,露出景予那比秀竹更颀长挺直的身影。
他已走到门边,脚下忽一踉跄,左膝已磕跪于门槛上。
我正愕然之际,他已飞快握住门框站稳,回头看我一眼,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
他向来不是冒失之人,不可能走着走着无故摔跤。
我有些疑心是不是陌天行有意作弄,但陌天行见他那模样,竟皱了皱眉,似乎颇是不满。
待景予离去,我问道:“帝君,你把他怎么着了?”
陌天行拂袖道:“我何尝拿他怎样?此人甚是奸诈,只和我说这泉水可以救你莲身,居然不告诉我会把你泡出莲枝原形来。故而微果告诉我你化作莲枝,我只得找了他来救你。大约这两天守你守累了,才会走路都走不稳。——如此男人,也忒无用了些。菱角儿,你说呢?”
我苦笑道:“淬灵泉水可令枝叶返春之事,还是我告诉他的。连我都不知道会把我泡出原形来,何况是他!”
陌天行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以为然。
我也没指望和他分出个青红皂白来,遂也不去和他争辩,笑吟吟地把玩着荣枯藤,思量着怎么跑出去找到景予。
浴前插在桌前的数枝木芙蓉犹在,依然有几朵将绽未绽的,可见我至多不过睡了二三日。陌天行这么快就把景予找来,说明景予根本没走远,多半一直就在玄冥城附近逗留。那么,只要我能出得玄冥城,应该很快便能找到他。
可即便出了玄冥城,我这副莲身也未必能支持多久,未来该何去何从,委实大费思量。
白狼待陌天行走了,才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问向我道:“景予哪里去了?”
我笑道:“这倒奇了,我在屋里看不到,难道你在屋外也看不到?”
白狼摇头,沉思道:“说来怪异,我看着你刚醒来,景予却不陪你,反而出去了,且板着那张棺材脸,很不高兴的模样。正想赶上前去问他,又有人过来拦住,不让我和他说话……我瞧他所行的路,并不是通向玄冥城呢,魔帝应该没有赶他出城吧?他这又是去哪里了?”
我也觉意外,追问道:“他几时过来的?”
白狼道:“你刚给泡成莲枝没一个时辰,他便被带过来了。当时那气色很不好,好像刚和什么厉害的对手大打了一场。”
难道他在玄冥城附近遇到了敖欢寻仇?
抑或原微还未及把我才是魔帝女儿的事传回,有昆仑高手在追杀他?
我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越来越不安起来。
料得阿妩不肯和我说实话,我再设言打探时,便用了些技巧。
“阿妩,帝君唤了景予过来,为何不让景予出手救我?”
阿妩果然答道:“回公主,奴婢不知。”
我道:“帝君修为虽高,到底是元魔之气,怪不得我许久都醒不过来,这会儿还是浑身不适呢!”
阿妩怔了怔,诧道:“不是帝君救的呀!是长公主出的手。长公主体内有皓灵天尊留下的仙灵之气,只要得了法诀,亦可施用太乙天尊留下的仙术。”
陌潇潇体内有皓灵天尊留下的仙灵之气?
怪不得我一直把她认作仙家美人。
陌潇潇不过一两千年修为,若得了皓灵那等上古天尊的仙灵之气,当然可以将她本身的元魔之气掩盖。
千骨千杀,拈花笑时了怨不了情(二)
更新时间:20131018 0:44:22 本章字数:3161
但我已顾不得细想陌潇潇之事,手心捏出了汗,却扬着唇角不屑笑道:“帝君忒不厚道,怎可用那些不光明的手段逼景予交出法诀?”
阿妩立时争辩道:“主上何尝用甚不光明的手段?明明主上一说,那景公子便自己乖乖把那什么固本归元心法写出来了!”
“……”
我因白狼提起,景予初来之时如受重创,而我体内有些灵力不像出自昆仑一脉,便疑心真正出手救我的并不是景予。设言试探阿妩,果然立现端倪。
可固本归元心法抵不上折莲复生的术法复杂难学,到底也是昆仑一脉的独家心法。景予名义上叛出师门,却无疑还是将自己当作昆仑弟子,怎敢把心法写出来交给陌天行?我们师出同门,若用固本归元心法救人,无疑也是他出手才最妥当,他又为何冒险让别人出手灏?
我便冷笑着向阿妩道:“若不是帝君将景予害成那样,景予便可自己救我,何必交出固本归元心法?”
阿妩茫然道:“景公子看起来的确没什么精神,主上看他一眼便说他救不了公主,让他交出心法……但咱们主上何等人物,要害他做甚?主上是一心待公主好,才赶着把他找来,可能他正好受了伤?公主太多心了吧?”
看来她知道的也有限,但也证明了我的确没多心。这么快找到他,并立刻断定他的体力已不足以救人,不问缘由便让他交出心法,陌天行无疑对他的情况了若指掌嗯。
我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也许,景予目前所面临的困境,比我想象的更要艰难。
如果他的对手是陌天行,那可能比不明真相的昆仑弟子,或敖欢那条大龙更令人头疼。
但他不是知道景予是我的心上人吗?
他甚至还说景予适合未来当我暖。床的男。宠……
能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活生生气走逼死甚至逼得魂飞魄散的魔界之主,其思维实在不能按常理推论。
我悄悄跟白狼说了,让他再想法查探查探景予的去向。若是再打听不到,我只能直接向陌天行要人了。
我在魔界认识的人,不是阿妩这样的木头,就是定极、微果那样笑脸迎人的滑头。当然还有绵绵那样同样打着景予主意的情敌,以及喜怒无常时仙时魔的长公主陌潇潇。
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去找后面那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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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向陌天行要人的主意没等到天黑就被打破了。
自从在玄冥城醒来,陌天行就跟狗皮膏药般时时黏在我房里,甩都甩不了。但我泡了一回泉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