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付静的情况还要遭一些,她身子本就柔弱,失了马后不辨方向在林中错走了大半个时辰,现下已是体力不支。
她扶着树干缓缓坐下,面色苍白,呼吸渐重。
待雪瞅了她两眼,犹豫道:“听闻御国有人避雨树下,雷击身亡。你还是不要靠树干的好。”她环顾四周,依稀可见远处留给行猎者暂歇的草棚,“此处并非可长留之地,还是另寻他处落脚。”
待雪说罢也不管她,自顾自冒雨一路小跑到那草棚处,草棚所在之处有些远,待到待雪躲在草棚下时已是浑身湿透。
待雪看向李付静跟过来的身影,恨恨地暗骂一声。若非她之故,自己怎会狼狈至此。即便等会有人寻来,这副姿态又如何见人?
待雪不愿与她接近,特离她远远地坐下。
草棚是临时歇脚的地方,很是简陋。草棚外雨声淅淅沥沥,一时间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倾泻的雨声。
夜风袭过,待雪打了一个颤栗,环抱住自己,却根本取不了暖。待雪面色苍白,发丝湿润地贴在面颊上,嘴唇都在哆嗦。
她转首看见李付静如今狼狈至此还不忘摆出弱柳迎风的姿态,忍不住道:“我实不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何必这般针对我?”
李付静抬眸看向,神色晦暗,“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公主殿下果真不将我看在眼里?”
待雪更纳闷,这话从何说起?
“幼时进宫,你也是从不跟我同玩的。你自幼便不将我看在眼里罢。”
待雪忍不住斜她一眼,幼时自己常与祈晏同玩,偶尔宫中来了别国皇子公主或是贵族子女,自己也是愿意与之相交的。只是李付静——,自幼便是一副名媛才女模样,与她玩耍三句话不离诗词、刺绣、琴棋书画。那时自己喜动,自然无法同她玩到一起去。若是没人相邀,她便客气疏离地坐在世王和王妃旁边,从不肯屈尊降贵邀人同玩。
待雪印象里每逢宫中聚会,她总是一个人待在世王或王妃身旁,而自己和祈晏身边往往围着一大圈玩伴。
不会罢?居然那个时候李付静就记恨上我了?因为这莫须有的缘故?
“我们性子不同,喜好也不一样,故而不曾同玩,并无看不看在眼里一说。”待雪勉强解释道。
李付静笑容惨淡,并不相信待雪所言的样子,“你就是针对我罢。即便我是承都第一才女,公主殿下你身份高高在上,何苦因此针对我?”
待雪沉默了,实在是无话可说。你都说了我身份高高在上,无需针对你了,我为何要针对你?待雪自己都想不出她值得针对的理由。
“便是后来邀我去歆音宫,也是因为想拉拢我罢?”李付静直视待雪,声音低沉。
待雪摇首,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就不该与她搭话。
我拉拢你?我恨不得离你远远的,永不相见才好。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与你相交啊?
李付静的声音陡然尖锐,“你无话可说了罢。”
待雪平静无波,“李付静,你既然认定我看不起你、针对你,我也不想再多说。只一句,莫须有的事,全是你自己意构出来的。”
李付静执迷不悟,“若非你如此,我也不会与你交恶。”
敢情还是我的错?待雪忽然想起前世祈晏表白于她,那时自己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不会是李付静有意为之罢?
“那你是有意引诱祈晏的?”
李付静听后,忽然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李待雪,你不服罢。祈晏跟你在一起十多年,我还不是就那样抢过来了!”
什么叫“在一起十多年”,我们那是青梅竹马的兄妹情好不?至多是我情窦初开爱慕过他,他又没答应我!
待雪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欲多言。
“若非祈晏,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与你交好。幸得祈晏后来弃你选我,他总算看清我和你谁更好些。”
祈晏自幼健谈风趣、学识渊博,故而广交好友。待雪与祈晏一同,也和那些人熟悉起来。可是待雪心里从未将他们看作好友,前世自己落难,那些人一哄而散;今生祈晏不遂,他们也袖手旁观。这算哪门子交好?故而今生自己早早便与那群泛泛之交断了联系。
李付静陷入回忆中,“我爱慕祈晏十年,终于让他也爱上了我。可是父王让我嫁给冠参已笼络冠家势力。父王终是对的。祈晏昨日爱你,今日爱我,明日还会爱上他人,难托终身。”
待雪想到祈晏一腔深情,忍不住为祈晏辩白,“祈哥哥并非这种人。他与我只是兄妹之情,是你拒绝他之后,他才求娶钱姚。”——而且至今他仍不敢承认自己对钱姚的感情。
李付静看向待雪的目光讽刺而怜悯,“李待雪,你真愚蠢,被祈晏抛弃了还为他找借口。”
待雪语噎,暗忖:谁被抛弃啊……
“不得不承认你的运气真好,”李付静眼里的嫉投射过来,像是能将待雪身上戳个窟窿似的,“嫁的个丑面郎君居然变成了清隽公子。”
她看待雪不作声,继续道:“若林书落一早是如今这副俊美无双的模样,五年前北都之行,他求娶于我时,我便答应了他。哪里轮得着你?”
待雪惊讶地瞪大了眼,这个女子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技艺已然出神入化!五年前,书落错将她认成我,后来知晓真相便让好友田臻扮作林小侯爷领李付静游玩北都。田臻为她痴迷,告知其父欲娶李付静为妻。事情暴露后,她得知书落容貌不佳,田臻身份低微,便悔婚欺骗世王道田臻强迫于她。可怜田臻为此断了一臂。
待雪看着眼前的蛇蝎女子,愤然道:“少来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我相信书落!”
李付静嘲讽地笑,“我劝你别相信林书落。什么今生只爱你一人都是假话,就连冠参那样品性的人如今也是去华信房里的多。更别说林书落这么高深莫测的人,他将你耍着玩,你还不自知。”
待雪不为她所惑,“我会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书落!”
李付静静静打量待雪片刻,发现她神情并不作假,赞许似的道:“公主殿下段数高了许多,分得清真话和假话了。”
待雪讥讽地看她一眼,“李付静,你若真惹火了我,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我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庄嫄圣公主,”她刻意装作委屈的模样,“而我只是没了父王和母妃,又不得弟弟护佑的可怜郡主。”
她说完,忽然换了表情,全没方才的柔弱模样,“这样说,你听了开心罢。我怕你么?你至多杀了我罢,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待雪咋舌,变脸如此之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戏子出身,哪里想得到她是一介郡主。
待雪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我手中有林侯府的暗卫令牌,偷偷杀了你不成问题。”
太后给的血玉自然不能透露,不过林侯府的暗卫令牌足以震慑她。林侯府在北都有封地有军队,非一般的世家可比,仅仅是承都内的暗卫数目就已令人震惊。
果然,李付静瞪大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林书落居然把暗卫令牌也给了你?”
“不过我不会杀你的,”待雪瞥她一眼,“留着你的命,且看你如何咎由自取……”
、6059 书落救美
约莫又等了一个时辰,李付静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时不时咳嗽两声。待雪则双手环臂;不断走动来取暖。
草棚外雨势渐渐小了;但苍穹晦暗;难看出一丝星光。如今已然迷失了方向,与其胡乱走动,不如守在草棚下等待救援。
待雪虽然□;心中却不焦急;书落总会来救自己的。现在他应该正急着四处寻人罢?待雪凝神静听;等待马蹄声传近。
“公主殿下不是还精通齐射么?”李付静落难至此仍不忘嘲讽待雪,“如今还不是同我一般候在此处等人来救。”
啧——,每次听她满含嘲讽的唤“公主殿下”;待雪就忍不住犯恶心。
待雪正想话语反驳;忽然隐约听见哒哒的马蹄声。怕是幻听,待雪静心凝神去听,果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待到马蹄声渐响,待雪耳利地听到书落扬鞭驾马的声音。
她满脸笑意转首对李付静道:“不用我武艺超凡,我夫君会便成了。”说罢,双手屈成桶状,扬声喊道:“书落,我在这里……”
“待雪。”书落听到待雪的呼唤,闻声打马而来,不过片刻便到了草棚旁。
他一身劲装外披了斗笠,却急于寻人,斗笠被风吹歪也无空暇顾忌,因此浑身湿透不比待雪好上多少。
他实实在在见着待雪才松了口气。虽然询问过看守内围的侍卫,说待雪只曾经过,并未进入内围,想来无大危险。又在树下寻见待雪遗落的弓箭,心里明白她应该只是丢了马,迷失了方向。可是眼见天色愈暗,又忽降暴雨,心还是悬着。
眼下见待雪狼狈不堪,面色苍白,嘴唇冻的发紫,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了。他脱下斗笠披在待雪身上,捧起待雪的面颊,用自己的温热的手掌温暖她。
待雪凝视书落,雨势渐小,细密的雨滴落在书落身上。她突然觉得委屈极了,怏怏地唤他道:“书落……”
书落见她实在可怜,屈指在她脑门弹一记,苦笑道:“不过离开我片刻就发生了意外,以后用绳子把你绑在我身边好了。”
待雪噘着嘴唇,心中想又不是我的错,都是李付静害的。眼光不禁就瞥到李付静身上去了。
书落依着她的视线看去,李付静此时已站了起来,衣裳湿透,姣好身姿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
她放佛才意识到书落的视线,面上闪过不自在的神色,双臂捂住自己胸口转过身去。
书落的目光平静地收回,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向待雪时又恢复了温和面色,“我们快回去罢,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等着。”
待雪懊恼地敲头,“回去定会被母后训话的。”
书落扶着待雪上马,被她的语气逗乐了,轻笑一声,翻身上马坐在待雪身后,吐出的气息喷在待雪耳畔,“呵,你自找的。”话语里的幸灾乐祸毫不遮掩。
“不是我的错……回去说与你听。”待雪本欲辩解,可是余光扫过李付静,还是收住话音。
书落一口应下,“好。”
他看见待雪和李付静同在草棚下避雨便知事有蹊跷,他深知待雪厌恶李付静,又怎会与她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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