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新来的奶娘,年纪比待雪还要小上一岁,办事却颇稳妥。
她从后院过来,见孩子吸允自个儿的小手指,便请示道:“公主,小世子好像是饿了,奴婢带他下去喂奶。”
待雪摆摆手,“不用,我来喂罢,你去做事罢。”
虽说宫中有母妃不可给皇子喂奶的规矩,可是皇家情份浅薄,自己如今又嫁出了皇家,就是给孩子喂奶也不会有人说不成规矩。
待雪抱着宝宝进卧房时,书落正巧从里面出来,看见宝宝流口水的不成器样子,屈指在他的小脑袋上恼怒地轻点了点。
宝宝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书落,满脸无辜。
待雪喂饱孩子出来,走近书落,在池中央的亭子里坐下。
宝宝刚吃饱了,“咿咿呀呀”地闹着要书落抱,书落气愤地哼了一声,还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抱过宝宝。
待雪拿起石桌上三层糕咬了一口,“好吃。”
宝宝舔舔嘴唇,满脸渴望的看着娘亲,待雪拿着三层糕在宝宝面前转一圈,然后在宝宝眼也不眨的注视下放进自己的口中。
宝宝撇撇嘴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书落哄了好半天,他才渐渐止了哭声。
书落无奈道:“夫人,你也不是待字闺中的时候了,怎么还这么闹腾?待玥长大了,你把欺负他的劲头都转到子非身上了么?”
待雪斜了书落一眼,颇有自知之明地未多加狡辩。
“说到待玥——”,待雪问道,“他最近学业如何?”
书落逗弄怀中的宝宝,“待玥和微翰不愧是星宿转世,一人善文,一人善武,都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夫人实不必为他们担忧,倒是待晟……”
“怎么了?”待雪听到书落的话疑惑地抬首,“待晟怎么了?”
书落皱眉道:“四月的时候,皇上去净古寺祭天,遭遇乱贼行刺。当时待晟伴驾在侧,亏得待晟英勇,不顾自身安危上前给皇上挡了一箭,皇上才幸免于难。”
四月之时,待雪正将临产,自然无人说这等操心之事与她听。
“今日去端王府见着待晟,没看出他哪里不适呀……”待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待晟如今已满一十七岁了,文武双全,堪当大任。虽然还是有些木讷,可也不是当年那个腼腆害羞的幼童了。受了点伤,还显摆给你看么?”书落的语气颇有赞赏之意。
待雪颔首,“待晟不顾自身安危给父皇挡箭,这要夸赞的,你担忧什么?”
书落目光沉沉,“皇上经此一事,大大重用待晟,说他仁厚忠义,是六位皇子之首。”
待雪疑惑道:“待晟是父皇长子,又品行纯良,父皇夸的在理。”
书落的眸光幽深,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又随即隐去,“也是。”
待雪不经意提起,“付丞怎么只送东西,不见人来?这都许久没见着人了。”
书落若无其事道:“大理寺事儿忙,大大小小的案子,清官难断。他甫上任,要学的多着。”
待雪暗忖:李付丞即便是再稳重老成,到底是十三岁的孩子。这般想着,便将李付丞之事丢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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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参将华信劝回冠府后,以平妻之位许之。李付静被冤枉,明面上,对华信以礼相待,姐妹相称;暗地里,对华信恨的牙痒痒。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付静失了父母,又不得李付丞的支持,空悬着郡主的名位,并无仰仗和实权。
现如今,冠府翁姑愈发不待见她,只是碍于是皇上赐婚和郡主的名头,不好闹的难看。
冠参也不再像从前那般信任她了,一次、两次,尚可说是因爱慕自己而妒忌华信。这几次三番的为难华信,冠参不得不怀疑李付静是否还是当年自己倾心爱慕的白莲花般圣洁女子了。
他夹在妻妾之间,两相为难,一边是李付静的咄咄逼人,一边是华信一再忍让。即便他从前真心钟慕李付静,可这么多年华信的作为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是她们二人的夫君,不可再一畏的偏向李付静,而委屈华信了。再者,日久生情,华信为他养育子嗣,相夫教子,情愫犹如深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已然顶破壳发了芽,只是尚未破土而出罢了。
等到华信一意离开冠府,只求休书一封。冠参觉得,没了华信的冠府放佛空荡荡的,清晨没有华信送他出门上朝,晚间饭后也无人嘘寒问暖,处理政务迟了也没华信送来的夜宵,这才惊觉情愫安生。李付静仗着怀有身孕要他陪伴,他婉言推拒了。听从了母亲的话,苦苦哀求华信回府。
正帝十七年三月时,李付静失足滑到,腹中的胎儿流了产。
这实在是意外,只是她与华信针锋相对已久,便神经兮兮地猜测华信暗中施害。想的久了,愈发地觉得是华信害怕自己生了嫡子压过她的风头,已然有些魔怔。
冠参有着补偿华信的心思,再加上已辨明心中对华信的情愫,虽对李付静仍有旧情,却明显往华信房里去的多。
冠老爷和冠老夫人也察觉到她的异样,怕她闹出是非来,便让冠参多去李付静的房中。
冠参虽一贯孝顺,这次却不打算听从父母之言。只是去了找了待雪和李付丞,让李付静的好友和亲弟去规劝她早日知晓错误。
待雪委婉拒绝道:“本宫与玉明郡主只是泛泛之交,从未深交,怕是爱莫能助。”
李付丞拒绝的则很直接:“除非她死了或被冠府修了,我就去见她。”
冠参这才恍然意识到李付静如今已经众叛亲离,到底他是实诚人,只想她可能是没了孩子性情大变得罪了亲友,反倒多加照料了些。
中元节。
皇后举办宫宴,皇亲国戚、朝中重臣一应受邀。
冠参携李付静出席,李付静打扮的美艳动人、清新脱俗,趾高气昂地从华信面前走过,在冠参看不见的地方,满眼轻蔑地瞥向华信。即便你狐媚邀宠又如何,我终究是正室。
华信冷冷一笑,视若无睹。
宫廷御宴,一度为李付静所钟爱。
她满心欢喜地步入富丽堂皇的华临殿,与诸位旧友觥筹交错,引经论典,畅谈古今。这些朝臣雅士往往以她为中心闲聊谈话,即使她成婚,依然享有这份尊荣。
正帝一举手,顷刻间华临殿鸦雀无声。正帝抱起林子非,眉开眼笑地赐封世子。尚未及周岁,便被赐封为世子。
李付静心中冷哼一声,父王在世时,正帝待自己几乎越过李待雪去,如今父王去世,他自不必再做戏了。
李付静抬眼扫过,正帝身旁坐着待晟和待雪夫妇,一副齐家欢乐融融的景象。待雪和碧水怀里各抱着一个小世子。林书落悄悄伸手握住李待雪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就连自己的亲弟弟李付丞也端了装着糕点的盘子放在李待雪面前。好你个李付丞!
李付静缓缓收回视线,面上摆上得体的微笑,不动声色。
、74碧水做客
十月底时,三年一次的秋闱开考在即。乡试入选方能参加会试。会试由大学士和礼部尚书为首;季阳楼、书落和待晟协助监考。
这新任大学士是谢族长老;出身旁支,在朝多年;劳苦功高,是首席主考官的第一人选。办科举本就是礼部的职责;礼部尚书更是多年前的魁首,才高八斗;门生满天下。这两位当选主考官在情在理。
而季阳楼身为国舅爷,书落身为当朝驸马,都是实实在在位高权重的保皇党。只是待晟入朝时间尚短;又曾受书落指导文章,资历更是低了季阳楼两阶,居然也被点名协助科考。
待雪想起书落说父皇重用待晟,看来不假。待晟以命救父,感动了父皇,如今受父皇重用,也是他自己的造化。
待雪抱着宝宝在花苑里,这个新花苑才建成的,一些长刺的花种全部移走,就怕扎上了刚会爬的宝宝。
待雪在草地上陪儿子滚西瓜,小包子滚会圆滚滚的西瓜,抬起头看下待雪再继续滚。
待雪和皇后果然是母子,承袭了皇后教导待玥的方子教导子非。即便是内心心疼,面上也装作严厉状。
画善走近,瞧着小包子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道:“小世子,今天有个小哥哥要来陪你玩哦。”
待雪抬眼看画善问,“是碧水来了么?”
“正是,”画善指了指外面,“碧水姑娘去藏雪苑找公主,你不在,恰巧给我碰见了。”
正说着,碧水便抱着孩子进来了。
李其珏比子非大三个月,出生时个头比子非还小些,也不知碧水怎么养的,竟养的如今这么敦实。反倒是一生下来就有九斤多重的子非,没有出生时那么胖乎乎的了。
碧水进来和待雪打过招呼,两人并肩席地坐在草地上。
子非仍旧在滚西瓜,好似没见着来人似的。
碧水把李其珏提起来,像替玩偶似的朝子非道:“子非,看这里,有好玩的小哥哥。”
待雪好笑地睨碧水一眼,束手坐在一旁看子非反应。
子非专注地推着西瓜,完全不受碧水影响。
碧水哭丧着脸,对待雪作委屈状,“子非不理我。”
待雪“噗嗤”一声笑出来,拍拍碧水肩头安慰道:“咱们府里都唤他小名宝宝,你叫他子非,他不知道你唤他呐。”
碧水接受了待雪的说法,扬声唤道:“宝宝,看过来,看过来。”
宝宝听见有人唤他,像小动物似的,茫然的抬起头,左右张望,小模样可爱极了。
碧水指着宝宝道:“诶哟,真可爱,公主让我把他抱回家罢。”
待雪装作没听见,伸手抱过李其珏逗弄。李其珏是个爱笑的孩子,眉眼长得随待晟,性子却随了碧水,大大咧咧的不认生,见谁都要抱抱亲亲。
他见待雪伸手,自己凑上去给待雪抱,然后将脸颊贴到待雪唇边。待雪在他脸颊上覆了一个吻,他眯着眼笑,用脸颊蹭蹭待雪。
碧水还在观察子非,拍拍待雪的手道:“公主,你瞧你家宝宝做事多专注,都不受咱们影响的。”
待雪瞅了认真推西瓜的宝宝一眼,“瞧着有些呆倒是真的,这娃娃性子随舅父,跟待晟似的。”
碧水不以为然,“这么小的宝宝哪里看的出来?再大些就活泼多动了。”
宝宝推了一圈西瓜,照习惯抬头看娘亲一眼。他一眼就看见待雪怀中的李其珏,瞬间苦了张脸,将西瓜推到待雪旁边,然后爬上待雪的腿,依进待雪的怀中。
小呆瓜居然会争宠,待雪有些惊喜,抱起宝宝指着李其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