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七天可以回去一个时辰。”鹰子答道。
“咦?怪了,为何你能出府,我们却不能出府?”罗扇想起这么个问题来。
鹰子看了她一眼:“你今年才八岁,出府走丢了怎么办?府里规定下人不到十三岁是不许出府的。”
“这样啊……”罗扇意识到自己今年才八岁,连忙改了语气,“那么说你今年已经十三岁啰?比我大四岁耶!”
“是五岁。”鹰子更正道。
“哦……”罗扇吐吐舌头——天知道一个怪阿姨做这样可爱的表情会不会被雷劈?
一时没了话说,罗扇将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烤红薯上,鹰子大概觉得两个人都不说话有些别扭,便没话找话地道:“你会用竹子编东西?”
“对啊。”罗扇点头。
“会编什么?”鹰子问。
“会编很多啊……”罗扇看了看他,“不如这样好了!你帮我弄些竹片,我给你编个小篓篓装红薯怎么样?”这样的话下回他就可以多带些红薯来烤了,罗扇算盘打得很精。
“……好。”鹰子拨弄着火堆,“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去取柴了?”
“彩云姐不在,我替她淘米,就用不着去取柴了。”罗扇看了看自己被淘米水泡得日渐光洁的手。
“……哦。”鹰子待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个字来。
在罗扇殷殷目光的期盼下,六个大红薯终于烤得熟了,鹰子把最大的一个递到罗扇的手上,罗扇也不客气,血盆小口一张,吃了个不亦乐乎。
鹰子看着罗扇风卷残云般地连吞了两个大红薯,小肚皮都涨起来了,便把剩下的四个装回挎囊,然后递到罗扇手上:“这个你拿着,饿了吃。”
罗扇有点不太好意思:“这不太好罢……”好不好的反正是伸过手去接了,然后挎在自己身上。
鹰子起身拍拍衣上的灰:“你喜欢吃,我过两天还给你拿。”
“喔。”罗扇也跟着站起身,“谢谢你。”
鹰子没看她,用脚把火踩灭:“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罗扇把挎囊藏在衣柜里,用自己的衣服遮住,舒舒服服地躺上铺去,睡了穿越以来的第一个饱饱的觉。
第二天鹰子就把罗扇要的竹片悄悄送来了,翠桃很是高兴,因为这一次鹰子是替她取的柴禾,心道罗扇被派去淘米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她和鹰子能见面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翠桃当然不知道罗扇和鹰子“暗通款曲”的勾当,两个人隔三差五地就在那间废弃的小库房约一次会,约会内容当然除了吃还是吃,以至于连罗扇本人都有些担心鹰子二舅家的红薯存货到底能供养她到几时。
这一次鹰子终于带了红薯以外的东西来,用罗扇编的小竹篓装了四五个大土豆,罗吃货照样吃得腮帮鼓鼓。
鹰子看着罗扇心满意足地抹着小嘴儿,垂了垂眼皮儿:“我娘夸你手巧。”
“喔?”罗扇看了看地上的小竹篓,眯眼儿一笑,“替我谢谢伯母夸奖。可惜竹片太少,否则还能编个笸箩送给她装针线。”
鹰子看向她,很是认真地道:“我家后面就有一片竹林,改天我回去多砍些竹子来。”
罗扇也认真地看了他一阵,道:“鹰子,我们两个合作,好不好?”
“合作什么?”鹰子问。
“你每次回家以后去砍多多的竹子削成竹片,我用竹片编筐子编篮子,然后你拿回家,请伯父拿到街上卖,卖得的钱你们要七成,我要三成,你看怎么样?”这个想法罗扇思量已久,经过近些日子的观察,她认为鹰子足可信任,而鹰子的老爹身体不好,也正适合摆个摊儿边歇边做买卖。
鹰子黑黑的眼珠儿在罗扇脸上盯了一阵,半晌方道:“我们五成,你五成。”
“你别跟我争了,”罗扇笑起来,“你们又出力又出竹子,还管刮风下雨的上街卖,要七成还算少的了,你要是不同意,这事咱们就作罢。”
鹰子垂眸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同意。
于是罗扇每晚就有了事干,等翠桃她们都睡下后,先去厕室擦个澡,然后就搬上小马扎子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编竹艺。有月亮的晚上还好些,若是逢上阴天多云,罗扇也就只好放草泥马咆哮两声收摊睡觉。
已经编出雏形的半成品,柜子里藏不下的罗扇都让鹰子放在了那间小库房里,而鹰子每次出府回家背上也总背着很大的竹筐,东院的人都以为那是他从家中带来的,事实上这筐子里装的全是罗扇编的玩意儿,一个套一个,每周差不多都能带出去二十来个成品。
彩云成亲回来,麻子婶正愁着怎么安排人手——毕竟罗扇那小丫头淘米这活儿干得很是不错,又隔三差五地编个竹制的小箱小匣孝敬她,不好再让她回去干杂活儿,偏巧院中有个婶子不小心摔折了脚腕子,需在家调养个一年半载,麻子婶就顺水推舟地让彩云顶了那个婶子的缺,罗扇也就可以继续留在淘米这个位子上发光发热了。
天气越来越暖,转眼已是浓春时节,罗扇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跟着大地万物复苏了。晒着暖暖的太阳,哼着那一世的流行歌曲,罗扇同志的心情像小麻雀一样欢跃开心。鹰子老爹那里传来了抗战胜利的好消息——罗扇编的竹制品在他们街坊间卖得很好,已经开始供不应求了。毕竟春天到了嘛,蜇伏了一冬的人们都跑出来逛街,客源就大大地增加了,罗扇小小的腰包也渐渐鼓了起来——虽然里面装的都是一文一文的大铜钱儿。
到了三月末的时候,罗扇点了一点自己的总财产——五百大钱咧!距赎身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不是吗?
深呼吸,握握拳,我罗小扇子穿越后的幸福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冷酷卑微
天气回暖对罗扇来说最为开心不过,首先她终于可以用淘米水真真正正地“洗”澡了,虽然还是很凉,但小孩子火力壮,适应了这么久已经完全能承受这一温度的水了。其次就是柳条新发,万物吐绿,她的业务范围就不必仅限于竹制品了,还可以扩展到柳编、草编、藤编,反正编法都是一样的,而且柳条什么的比竹片软,更好编,也易得,所以她现在每天晚上都可以编出比以前多一倍的成品来。
春末夏初的时候,白府迎来了一桩喜事——白老爷纳妾,府中排宴三天。
麻子婶她们暗中议论:不过是纳个妾,一般也就一家人晚上凑在一起吃上一顿完事儿了,这一次要排宴三天,不是这妾娘家后台硬就是受宠受得没了边儿,只怕那几房的姨娘们今后的日子要不好过喽!
罗扇无暇理会这些八卦,此刻她胸腔中的亿万草泥马正成群结队地呼啸而过——排宴三天!她得淘多少米啊?!尼玛老婆娶太多会肾亏晓得伐?白总您老人家到底要闹哪样啊?!
事实上到白老爷纳妾的前一天,罗扇一个人可当真是忙不过来的,麻子婶不得不让翠桃、小钮子和金瓜三个人一起上阵帮着淘米,四个小丫头一直忙到了大半夜。接连三天,罗扇她们几个几乎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个个儿累肿了胳膊,直到喜宴结束才一头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梦里罗扇正在汪洋的淘米水里上下沉浮,突被天外飞来一只大巴掌狠狠地掴在了脸蛋子上,豁地睁开眼睛,颊上仍自火辣辣地疼,定睛看时见麻子婶正气急败坏地立在床边,大耳刮子已经去掴罗扇旁边的金瓜了。
不是梦?麻子婶生理期到了么?为毛这么暴躁?罗扇飞快地下床蹬上鞋,一声不吭地老老实实立在那儿——这会子什么都不要说,说什么都是错,态度决定一切,越恭顺才能越少受罪。
金瓜、小钮子、翠桃,几个孩子谁也没能逃过大巴掌掴脸的噩运,麻子婶的金属嗓音愈发锈了,嘶声地道:“几个作死的小畜牲!还在这儿造美梦呢?!知不知道你们闯下了多大的祸哇?!还不赶紧跟老娘去受死!”
闯祸?莫非是自己用淘米水洗澡的事东窗事发?罗扇左眼皮一跳,不能够啊,淘米水本来就是要倒掉的,就算她用了也并不触犯什么府规啊。
四个人挨挨挤挤地跟着麻子婶出了房间,见外头竟已站了满院子的人,小钮子甚至已经吓哭了,罗扇紧往前走了几步,生怕这孩子把鼻涕顺手抹在她的背上。
究竟出了什么事呢?这样的兴师动众。罗扇偷偷抬眼看去,见院子里除了她们南三西院的人之外还有很多的陌生面孔,穿着档次也不尽相同,似乎有上面的人下来了,其中几个竟还穿了缎子。
麻子婶将罗扇四个人带到穿缎子的那几个人面前,对为首的一个妇人恭声道:“孟管事,这几个小蹄子就是负责淘米的。”
咦……莫非是米出了问题?罗扇低着头,原来不止那一世才有地沟油和瘦肉精哦?
那妇人目光在罗扇四人脸上扫了一遍,白手一扬,“啪啪啪啪”——不是鼓掌,是巴掌,四记脆生生的耳光响彻了整个南三西院,吓得旁边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说,”妇人开口,声音阴冷如蛇,“是谁把指甲弄到米里去的?”
指甲?原来是这么回事。想是四个人中淘米的时候有人不小心断了指甲而未察觉,就这么混在米里拿去了大厨房煮成了米饭,之后在婚宴上被人吃了出来,这才查到了南三西院。
罗扇这下松了口气,那指甲当然不是她掉的,她向来就讨厌留长指甲,藏污纳圬不说看着还很危险,万一做梦挠个脸搔个痒给自己毁了容怎么办?!更何况在吃上她一向很有道德素质的,既然接了淘米的活儿,她就很注意双手卫生,务必剪平指甲,每天洗得干干净净后才下手淘米。
那妇人见几个丫头谁也不吱声,倒也不急,慢慢地道:“都把手给我伸出来。”
这当然是最简单的识别元凶的法子,只看谁手上的指甲缺一块就可立见结果。四个人怯怯地将手伸出去,那妇人只看了一眼,便一指翠桃:“把这一个拉出去罢。”
翠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磕头道:“奶奶,饶了我罢!饶我这一回罢!我不是故意的——当真不是故意的——”
那妇人压根儿看也不再看她,转身便往院外走,她身后出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左一右将仍自痛哭哀求着的翠桃拖出了门去。
小钮子和金瓜吓傻在当场,她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