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于夫人很快让大家都回去,只留下父亲和二哥,说是有事情商议。春花知道于夫人要说什么,既然于夫人不让她留下,她就回了自己的绣楼。
第二天开始,春花正式上了学。因为二哥家的女孩还小,只有她一个学生,所以曹姑姑只是先问了问春花的程度,然后同春花一起定下了上午读书一个时辰,写字半个时辰,下午做针线半个时辰,弹琴半个时辰课程表。
结果才读了一小会儿《女诫》,就有丫环来传话,让春花换了衣服去于夫人那里见客人,春花想肯定是那个郭探花的母亲侯夫人过来了。
于夫人身边的常妈妈亲自来给春花选衣服,也证实了这个消息,她一面嘱咐春花要好好应对,一面选了嫩黄色粉花交领琵琶袖短襦,配素白六幅裙。
腰系绿丝带编成的宫绦,中间打几个环结,中间串上一块莹润的碧玉佩,然后下垂至地。
梳成双髻的头发上两边各插了朵珠花,两颗大珠子耳坠在耳边晃来晃去。
看着镜子里的俏佳人,春花的打算落了空。她本想要穿上一套不得体的衣服,谢夫人不是嫌她不懂事吗,那她就打扮成不懂事的讨嫌样子就好了。
不过衣着并不是最主要的,还有言行呢,春花打定了主意。
春花进了屋子,一反平时的活泼朝气,她板着脸,木讷讷地站在于夫人和一位中年贵妇人面前。
于夫人笑着对春花说:“见了侯夫人,怎么不行礼?”
站在于夫人身后的二奶奶向春花做了个行礼的动作,她站在这个位置于夫人和那位贵妇人看不见。
春花生硬地行了个礼,就不吭声了。
被称为侯夫人的谢氏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勉强够得上年轻美貌,但气质上就比于夫人雍容华贵的样子差多了,特别是她身上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尖酸刻薄的感觉,让春花不由得对她就没有什么好感。
从这些天接收到到的信息中,春花知道她是武成侯的继室,比侯爷小了十几岁,郭探花是她亲生的,而封了世子的则是原配的儿子。
谢氏笑眯眯地拉着春花的手说:“可怜见的,听说从秋千上摔了下来?”
“是啊,小孩子淘气,”于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向春花使了个眼色,让她打起精神,“只不过蹭破了块油皮,早就好了,连疤也没留下。”
“怎么看着没有上次见面时活泼?”谢氏狐疑地问。
春花抢到了于夫人的前面说:“大家说我摔傻了,什么都不记得。”
于夫人明显也是吃了一惊,马上说:“小孩子家瞎说什么!春花你先回去上课吧。”
谢氏却不放开春花的手,“都不记得了?还记得我们在庙里见过一面吗?”
春花摇头。
“那天少怀也去了,还记得吗?”
春花再摇头。
还没等春花进一步表演,平时默默无闻的二奶奶已经上来从谢夫人手里把她抢了回来,动作之敏捷,让春花大吃一惊。她手里虽然动作着,但脸上却笑意盈盈,温柔和善,对着于夫人和谢氏一面行礼,一面笑着说:“刚刚妹妹正上着课,女先生说小姐书读得好,不要耽误了功课,请夫人还让春花回去接着读呢。”
于夫人配合着说:“我正让她上课去呢。”
春花就被二奶奶带出了屋子,当然她也可以在地上打个滚什么的,不过一是过犹不及,二是她实在做不出那样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二奶奶将春花交给了门外的常妈妈,让她带着春花回去上课,自己又回了屋子里侍侯。
常妈妈刚刚就在门外,春花的表现她刚好看到听到了一些,所以便对着春花唠唠叨叨的,可春花根本也不往心里去,她在暗想,以她的表现,谢氏应该对她失望极了吧,那就退亲好了。
一个成亲前就与表妹有私情的男子,她怎么也不会看上的,实在是太恶心了!
重新回到教室,曹姑姑发现春花有些心不在焉,刚刚还认真地学习,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用说是于夫人找春花有什么事。曹姑姑想了想,就给春花放了假。又不是男子要参加科举,用不着抓得那么紧。
春花也没客气,她马上回了寻芳居。如诗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
“快说说,怎么样了?”春花急切地问。刚刚她被通知要去于夫人院子里时,就告诉如诗也跟着她一起去,她出来时,如诗则要想办法留在那里听消息。
现在正是夏天,门窗皆开,只用轻纱糊着窗子,门帘也都是罗纱做的,一点也不隔音。只要能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屋子里的人说什么。
要是有人问,春花已经给如诗编好的借口,替春花去找掉了的帕子。
“小姐,”如诗吞吞吐吐地说。
“没关系,把她们的话全告诉我。”春花鼓励地说。
“上次在庙里见过面,侯夫人说她特别喜欢小姐,原来是装的!”如诗还是先发表了感慨才说:“小姐一走,侯夫人就说,小姐这样,配不上郭探花。”
“对了,小姐,你怎么能说出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如诗又想起了春花的话,她一直没进屋子,还没有看到春花的表情,要是也看到了,更得吃惊了。
“我们不能骗郭侯家,当然要说实话了。”最好郭家听到实话后马上就退亲,春花祈祷着。
“小姐真是。”如诗不赞成地说。
“还是赶紧说说你都听到什么了。”春花提醒她。
“小姐一走,侯夫人就说,小姐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郭家就得先给郭探花纳个妾,也好帮着点小姐。”如诗忍不住又说:“哪有成亲前先纳妾的,多不给小姐面子啊。”
“小姐,你说,郭夫人是不是在家里就想要给郭探花纳妾了?要不,本来她说是来看小姐的,怎么立刻就想起来纳妾的事了,这也不是小事,不可能突然就决定。”如诗分析得还很对。
春花急着问结果,“你先说夫人怎么说的?”
“夫人就冷冷地说,我们杨家是书香人家,从没听过没成亲先纳妾的,要是郭家执意那么做,就退亲吧。”
“那侯夫人呢?”
“我在院子里听屋子里有一会儿没了声音,然后就听侯夫人说了句,那就退亲好了。然后就走了出来,夫人只让二奶奶送客,自己都没亲自出来。”
“太好了!”春花欢呼。
如诗却呆住了。
春花不等于夫人找她问为什么她会在谢氏面前摆出呆傻的样子,就主动地去了于夫人的院子。既然早晚都得被问,还不如早点去,把准备好了的说辞讲一讲。
于夫人院子里静悄悄的,春花刚探头向屋里看,二奶奶就迎了出来,她拉着春花的手进了西屋,低声对她说:“侯夫人走后,母亲就说头疼,正躺着呢。”
于夫人的声音就在东屋响了起来,“是春花来了吧,让她进来。”
二奶奶只有拉了春花的手进了东屋。
王夫人靠在临窗的小炕上,还穿着与谢氏见面时穿的衣服,目光有些散漫。也不待春花行礼问安,就问她,“你刚才为什么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做出那副样子?”
“娘,郭家明明是因为表妹有了孩子,才想纳妾,却瞒着我们不说,只想找我们的错处。这样的人家,人品如何的低下?”
“我们家与他们不同,世代书香,父亲和哥哥们都是正人君子,自然要实话实说。郭家不愿意那就不结亲,女儿宁可不嫁也不想靠骗别人嫁出去,那样做与郭家人有什么两样?”
“好,”父亲突然进了屋子,笑着摸了摸春花的头说:“我们杨家的人就得有这傲气。”父亲这样早就回了家,应该也是关心着这件事。
要说杨松的本意,也是不想与郭家退亲的。春花的亲事一直不顺,虽然来求娶的人并不少,但不是家世差些,就是本人差些,拖了几年也没定下来。正当自己和妻子已经打算放松些条件时,郭家来求亲了,那时他还想这大概就是缘份。
郭家虽然有几十年前的事压着,但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只看皇上能点郭少怀做探花就知道已经不介意往事了。
郭少怀是侯府的嫡子,一表人才,虽然郭家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力量,但有自己帮着,早晚会出人头地,与春花堪称良配。
听妻子说少怀与两姨表妹有了私情,自己也心里不痛快,但年少时谁不犯点错误呢,年纪大些明白过来就好了。
郭家不要脸面想收那个表妹做妾没什么,不过,想赶到结亲前办确实不妥,自己也就由着妻子按大女儿的想法做了。
没想到,郭家竟然答应了退亲。他从一早起就惦记着这件事,到了吏部转了一圈,看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结果一进家门就知道了这个坏消息。
本来心里很不痛快,不过,听了小女儿的话后到是另有了一番思量。自己从来自诩为正人君子,不料在此事上还是不够坦荡,当初春花摔了后,不记得过去的事,就应该直接告诉郭家。
女儿虽小,却有见识。君子坦荡荡,女儿把忘记过去的事当着侯夫人的面说清楚,何等的磊落。虽说女儿家退亲名声不好,但既然郭家有了这个心思,强扭着结亲恐怕不会好,退亲就退了吧。再说,就凭女儿的这番见识,将来也能嫁到不错的人家。
杨松本来就豁达,转眼间已经不以退亲为意。看夫人要起身,就摆了摆手说:“你若不舒服只管靠着,让丫头们侍侯我更衣即可。”说着就踱进了里间。
二奶奶见公公回来了有些不便,就说要下去看着摆午饭。
杨松在里间换了件纱袍再进屋子时,于夫人勉强地一笑说:“老爷想来也是惦记这件事,要不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恰好也是没有什么事情。”杨松安慰于夫人说:“你不要担心,春花是有福的。”
于夫人苦笑了一下说:“琼花说郭家不会退亲的,没想到也有她说错的时候。”
春花心想,琼花的预计是建立在自家不说出自己摔了后忘了过去的事的前提,而自己不但说了出去,还加了一项装傻表演,事情自然就不一样了。
春花能想到,于夫人自然也能想到,她奇怪地问春花,“你是不是想退亲?”
“婚姻大事,女儿哪能作主?只不过,我见了侯夫人心中非常害怕,自然就不敢说话。”
于夫人信了,春花是不可能愿意退亲的,谢氏看着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