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等等也行,反正卢百户是男子,也不必着急成亲,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的,没必要逼着他。”
对于春花这种对婚姻顺其自然的态度,舅母一点也不同意,“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哪能随他的便。他的父母去了,我怎么也得帮他张罗着成了亲。”舅母看了看春花又说:“于娘子,梦生、金花他们都佩服你见解不凡,不如你去劝劝梦生?”
春花也正有想问问卢百户为什么打架,听了舅母的话略一犹豫,舅母怕她推辞,马上就又说:“我就拜托于娘子了,你过去在那里说一会儿话,然后在我家吃过饭再走。”
春花只有点了点头,从舅母家告辞出来,几步后到了卢百户家里。
金花姐妹们正围着卢百户说话,春花见卢百户在家里穿着短衣,身上的伤看不出,左脸上一片青肿非常醒目,见了春花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于娘子请坐。”
又叫金花,“你回家取点茶送来。”
春花赶紧拉住金花说:“我刚在舅母那边吃过茶,只不过想过来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没什么,我不过与他们切磋一下,大家一时手重了,没收住而已。”卢百户说着又想起来什么,到西屋拿出来一个带着轱辘的小木头车子来,递给在屋子里倒处看的留儿,“留儿牵着绳子就可以拉着这小车了。”
留儿已经一岁半了,不但走得很稳,就是话也会说了不少,马上笑着说:“谢,谢!”她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憨态可掬地给卢百户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福礼,看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春花心里也很感激,卢百户对自己和留儿真的很好,就像他当初答应的,自己在定辽前卫有什么困难,他都努力帮忙。就连留儿的玩具,他都想到了,亲手做了不少的小玩意。
于是便夸赞卢百户手巧,锡花突然道:“大表哥手巧,可是做出好东西不肯给我们。”
“不许胡说,那天你还从大表哥这里抱回来一个小人偶呢。”金花说妹妹。
“我没胡说,我想要那个四个角都用铜包着,还带一把小铜锁的匣子,大表哥不肯给我,只给我一个人偶。”
锡花话一出口,卢百户就很不自在,同样不自在的还有春花,她收到卢百户让勇子给她的好几个匣子,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就是四角都包着铜,还带一把小铜锁。那匣子所用的木材是专门挑出来的,上面的木纹非常优美。
正因为特别喜欢,她就用那匣子装着她的银钱,锁到了柜子里。幸亏没拿出来让锡花她们看到,春花暗自庆幸。
好在大家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些小事,就又说到了别处,银花风趣地说:“以前听说书的人说青面兽杨志,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青面,如今我可知道了。”
大家哄堂大笑。
“你们在一起就是开心。”舅母端了茶壶和茶杯过来,“梦生这里平时连火都不烧,什么也没有,于娘子你喝点茶。”
张罗着给春花倒了茶,她就叫着几朵花回家,“一会儿于娘子留下来吃饭,你们都回去帮我做饭。”
就是大丫和留儿,也让她一并拉走了。
春花知道舅母是让自己劝卢百户了,只不过她做得太明显,卢百户已经变得很是尴尬了。到了这样的时候,再转弯末角也没什么用,她索性直接地说:“舅母想让我劝劝你,早日成家立业。”
卢百户低着头说:“我已经对舅母说再等等了。”
“你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舅母着急些也是自然的。”春花温和地说:“你是不是因为过去的事,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或者有别的原因?”
“没有,”卢百户抬头看了看春花,又低头说:“我就是想等等。”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跟舅母说了吗?”
“到年底,我就会对她说的。”卢百户很肯定的回答。
春花马上懂了,“你是有了心上人了?”
“嗯,现在不能说。”就是卢百户不说出来,春花看他涨红了的脸也能知道。
春花放下了心,卢总旗没有因为受挫后出现心理障碍就好了,“那你为什么不对她说清楚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卢百户又看了一眼春花说。
春花能理解,在这个时代自由恋爱,难度肯定不小,卢百户没有父母,舅母也倒底还远一些,他自己差不多能做主,但女孩那边可能就会有困难,所以他们约了期限。
既然这样,春花便说:“卢百户,你们男人心总是有些粗,你大约没看出来,舅母为了你的亲事发愁呢。她倒底不是你的母亲,对你有些话也不大方便说,你也得体谅她的心情,你对她多说几句让她放心的话,她就会好过多了。”
“我是怕……”
“你人这样好,我想那女孩一定会同意的。”春花明白他的担心,鼓励地说。
卢百户确实是定辽前卫绝大多数人眼中的好女婿、好夫君,春花在饭店里没少听大家对他的赞美,也知道有好几户人家流露出想与卢百户结亲的打算,就不知卢百户中意的人是谁,但他不说,春花是不会问的。
“于娘子,谢谢你来提醒我,我会对舅母好好说的。”卢百户赞同地点头。于娘子真是体贴,说什么又都那样有道理,自己就一点也没想到舅母为难的地方。母亲走了后,最关心自己的就是舅母了,还真得把她心里的疙瘩赶紧解开了。
没想到这样顺利地就完成了舅母的嘱托,春花就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为什么和温副千户、孟百户动手?”
“就是切磋一下而已。”卢百户眼睛不再看着春花。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春花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是与我有关吗?”
“他们说了你的坏话,”卢百户终于抬头直视春花说:“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果然与春花想的差不多,“其实他们也没什么恶意,我也不在意,我本来就是寡妇,又抛头露面地开了店,还想要名声,那样也太贪心了吧。”
“那天我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刚开始时我也很生气。可后来,我想,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我只管好自己就行了。”
“卢百户,谢谢你信任我,还为我出头。但其实在定辽前卫,我起码能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过自己愿意过的日子,这比以前要好得多了,我也很开心。以后你不要这样了,我不希望再连累你。”
春花的话很真诚,她坦白了自己的内心。为的就想让卢百户不再被自已卷到是非中去。
卢百户微微咧了咧嘴,并没有说什么。春花看到他脸上很明显的青痕,想当初卢百户将孙如冰打败还没受伤呢,其实这是春花不懂了,那时的情况更危险,而且卢百户受的伤更重,只是不在表面上。
但卢百户脸上的伤,还是让春花忍住了要说的几句话,只是问:“很痛吧?”
“没什么,”卢百户说:“他们也受了伤。”
“可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打架。”春花听了卢百户的话,明白那两个人一定伤得不比卢百户轻,也懂了卢百户话里的自豪,有些好笑地问:“你一个人打他们俩个?”
卢百户点点头。
春花上下打量了一个卢百户,他身材高大,就是在定辽前卫里也算得上最高的几个人之一,长年练武,隔着衣服都能感到他的肌肉一定很发达,功夫一定不错。一个人对两个,说起来很容易,其实在现实中是很难的,尤其那两个人也都是练过功夫的。
“孟百户功夫不错呢,”在那次与瓦刺人交锋中,孟百户也是身先士卒,立下战功的,春花自然记得。
“温副千户也是练过的。”
“那就是你更厉害了?”春花有些逗笑地说。
只要是这样,卢百户的脸就红了,他的脸皮还真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春花忍不住大声地笑了起来;卢百户真是个好人,在他面前;春花总是特别放得开。她又想起了当年在河边的那一幕;有了那样狼狈的时刻做底线,自己真没有什么可顾及的。
又聊了一会儿,春花便说:“舅母让我过去吃饭;我总要过去帮着做点菜才好。”说着便辞了卢百户回了舅母家;其实春花是觉得两人在一起虽然说说话很自在很开心;但万一又让有心人看到了;生出事端就不好了;于是才这样快地回避了。
没多久;卢百户也来了;他从来不做饭;俸粮全都交到舅母家,就在舅母家里吃饭。
过了两天;舅母带着自己做的榆钱糕来看春花;她穿着新做的紫红色如意纹袄;笑语晏晏地说:“于娘子没吃过这土物吧,很清香可口呢。”
春花拿了一块尝了尝,“真好吃,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店里应该也做上一些。”一面装了碟子分给大家吃,问舅母做榆钱糕的方法。
“只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舅母讲了做法,又笑着低声告诉春花,“梦生说今年年底前就会定亲的,让我先别急,只是这臭小子不肯说看上谁了。”
春花笑着说:“我早就说过水到渠成,舅母不用担心的。”
“梦生的事一办,我就得给金花招女婿了。”舅母只喜悦了一小会,就又开始愁了起来,“于娘子认识的人多,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这次春花也陪着她发愁,招婿不比出嫁,很多男人不愿意入赘。甚至在明朝的律法上,赘婿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家庭地位上都很低,金花很难招到一个能配得上她的女婿。
“金花好像还没想这事呢。”春花用手支着头叹了口气说。
“正是呢,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舅母也叹气,“说是要等十八再招婿呢,让我先给银花相看。”
金花和银花相差不过一两岁,也确实可以相看了。但银花是要正常出嫁,定辽前卫的好男儿不少,这倒不难。果然舅母同春花说了几个小伙子,都是有意与银花结亲的,“我总想长幼有序,先把金花的事情办好。”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银花闯进后院,泣不成声地说:“娘,爹出事了,你赶紧回家。”
舅母脸色变了,顾不上再和春花说什么,马上就随着银花走了。春花不放心,让一个伙计跟着去看看是什么情况,马上回来告诉自己。
过了一会儿,那伙计跑了回来,告诉春花,卢百户的三舅护镖时遇到了打劫的,受了重伤,刚刚送回家中。
“情况很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