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便问:“给梦生收拾的折柳院里都妥当了?让梦生和媳妇先回去整理一下,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饭。”
三奶奶赶紧上前说:“早就准备好了,一早孙媳妇和二嫂还亲自去看了,屋子里还干净,从库房里挑的东西也摆好了,又拔了几个婆子专门管洒扫,几个丫头随身使唤。”
又笑着拉着春花的手,语气也与刚刚有些不同了,“嫂子是杨阁老夫人的嫡亲侄女儿,于家富贵,到了我们侯府,可别嫌我们。屋子是我收拾的,若是哪里不好,只管叫人找我改了就是。”
春花笑着答道:“我从边城来,本就没什么见识,弟妹出身侯府,家学渊博,想来房子一定收拾得极雅致,我先谢过弟妹了。”又向站在一旁微笑不语的二奶奶点头称谢。
春花在几个管事娘子的带领下去了为他们准备的院子。院子位于侯府的西北方向,离开福寿堂后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京城内的宅院,面积都有限,这样远的距离,一定是侯府的边缘地带了。后来,春花才知道,这个院子原来是老侯爷为了安置一个爱妾特别从侯府中隔出去的,直接对外开门,与府内有角门相通。后来老侯爷没了,那爱妾被殉了葬,院子就一直空着,这次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按一般的习惯,建筑中轴线上住的是最重要的人物,而住得越偏的往往就是偏支、庶支。给梦生和自己安排的这个院子,清楚地表明侯府对他们的态度。
穿过角门,绕过东耳房旁的小路,就进了院子,春花走了一遍,细看之下。院落不小,与房屋同时隔出来的还有一小片花园,几处小院,几十间房子。还有单独的书房和会客厅,原本与外面相通,但现在大门已经封死了,所以形成了卢梦生要去书房反倒要从内院穿过去的格局。
虽然很久没有人居住,但整个院子确实经过认真打扫,整洁清静,又熏了地龙,透着温暖舒适,屋子里摆放着成套的红木家俱,墙上挂着的昭君出塞图,炕上放的刺绣炕屏、插着鲜花的美人耸肩瓶,还有一件件的日常用品,样样精美。
泰宁侯府虽然把他们安排到了最偏远的位置,但在物质上对他们并不小气。
从杨府拉来的东西正在卸车,陈妈妈和冬青带着大家收拾。
春花先将住的地方分配好,这是最急需解决的问题,不止他们,就是侯府派过来的下人也带来了包袱等着她的分派:她们夫妻自然住正院,留儿与小琴带着冬青和几个丫环住东侧的小院,常妈妈带着婆子们住在东厢房,丫环们住西厢房。
顾梦生和春花商量后,把从定辽前卫带来的孤儿们,都送到新房子那里,带进侯府实在是不方便。好在前些时候也打算搬过去,不仅房屋都收拾好,还专门请了老师,把冬青拨过去管事。又把住在皇太子所赐房子里的军士们也都搬到那边的外院。只有小琴,就如亲人一样,春花便将她带在身边,什么都和留儿一样。
住的地方定了下来,院子里堆放的东西很快少了下去,大家把各自的物品收走了。剩下的就放进后罩房,折柳院恢复了井然有序。
顾梦生也从外面回来了,春花便与他坐在福寿堂的椅子上,让常妈妈带着顾家的下人来拜见。
两个大丫环一个叫玉簪,温柔敦厚,一个玉兰,相貌俏丽,给顾梦生和春花行了礼,春花让彩霞给她们俩一人拿了二两银子打赏,两人接过去谢恩后,便起身叫了几个小丫头和婆子进来行礼。
可以说,从到了泰宁侯府后,对他们的接待是热情而又得体的,甚至规格很高,但眼下,却有了一点的漏洞。
“等一下,”春花轻笑了一声说:“侯府和我的规矩不大一样。在我这里,不是所有的下人都能进正屋的,你们少不得随着我一一改过来。”
玉簪和玉兰立刻满面通红,其实,哪一个大户人家都是这样,主人的屋子只有脸面的丫环仆妇能进得去,而差一些的,只能在外面侍候。就是在下人中,也是分三六九等,比如管洒扫的婆子,哪里能进太太奶奶的屋里呢!她们俩人赶紧请罪说:“奴婢疏忽了,请奶奶饶过这一次。”
疏忽是不可能的,春花一点也不信规矩森严的侯府大丫环连这些都会疏忽。自己明明让常妈妈带着她们来行礼,结果,她们就越过常妈妈安排人进自己屋子。也许她们认为自己不懂这些而想试探,也许她们想打下这样的一个底子,将来拿捏起自己来也方便。
其实进不进屋子并不是重要的事,可是春花的屋子不想让侯府的下人随便进,而侯府的丫头想替她管院子里的人和事,她必须反驳。
要知道春花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了,她的身子只能是一天天重起来,管起事来也会越发吃力。可这也正是春花要一次将这些人都管起来的原因。
“你们都是侯府派来的人,我自然不会为难。”春花笑道:“不过,这规矩还是得学学。我院子里的事情都由常妈妈管着,你们以后做什么都听常妈妈安排。这几天,你们俩人也先不要上来伺候,让常妈妈先带着你们,待学好规矩后再说。”
“少奶奶,”玉兰还想辩解一番,“我们是二奶奶三奶奶安排到折柳院的,还请少奶奶给我们一个体面。”
☆、第二百三十八章
春花笑着看向常妈妈;而常妈妈嘴唇早就一动一动的,要不是三小姐事先吩咐要看她的眼色行事;她早就上前把这两个闹事的毛丫头骂上一顿了。不说别的;敢和主子顶嘴,就该拉出去打。
但如今她们毕竟刚进侯府,还是要掌握好分寸的;常妈妈见春花的眼色;就上前一步说:“正是二奶奶三奶奶的人;我们奶奶才格外给脸面;非但一声也不责骂;还让你们好好学规矩再上来伺候。但再给脸面;也不能让下人越过主子去;那可就乱了伦常了!就象你们现在;主子已经发话了,可你们还敢反驳;这可是杨府从来没有的事!”
在阁老家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妈妈;还不是几句话就能将这两个毛丫头说得无言相对?
玉兰和玉簪不敢再顶嘴;玉簪便与玉兰行礼说:“谢谢少奶奶宽宏大量,奴婢们一定会好好学规矩,早些回来伺候同知大人和少奶奶。”
玉簪和玉兰下去了,常妈妈让其余的下人们在外面行了礼,又一人赏了一串制钱。
再接着的分工就由常妈妈带着彩霞她们安排了,由于玉兰和玉簪的例子,折柳院里的下人们收起了轻视的心,倒是进行得非常顺利。
常妈妈把侯府里和春花带来的下人们混在一起,分成了两班,分别负责传话、取送东西、打水、清扫、看门等活,让彩影、彩云各领一班。常妈妈带彩霞和彩虹在春花身边,又分了几个下人跟着宝萧宝笙伺候留儿和小琴。而陈妈妈,本来是厨娘,常妈妈的打算是让她在倒座里设个小厨房,当然不能这样说,设小厨房是要当家夫人同意的。但弄个炭炉子,自己熬点粥、做个汤,炖点补品,哪个院子里都有,算不得什么。
春花在折柳院定下了规则后,就由顾梦生扶着回了内室躺下来,屋子里所有的用品包括床柜台椅、摆设帏幔等都换成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顾梦生靠着床头坐着陪她,低声问:“用这样吗?”
春花明白他的意思,她虽然爱洁,但在千户所时,他们的屋子里随便人进出,就是有些不大懂事的孩子们过来玩闹弄脏了,她也不介意,只是晚上铺床时重新换上干净被褥而已。如今她到了顾侯府上,反倒异常讲究,不但东西全部都换了,而且对侯府的大丫头也不假辞色,与她平时与人为善的处事风格正相反。
琼花的话,春花并没有对梦生说,毕竟是他的宗族亲人,这些扑风捉影的传说,他不只难接受,而且还会堵在心里,于是她只说:“你知道侯府的世子没了,新的世子还没有请封的事吗?”
“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卢梦生毕竟是男人,在外面少不了与人来往,这些事情他还是听说过一些的,但他回侯府并不是为了这个,“我会自己努力上进,让你过好日子的,但侯府的东西我们不要。”
春花懂得梦生的骄傲,不管怎么样,他的母亲和他已经被侯府抛弃过,他是不会再回来从这些人手中讨要什么的。侯爵之位虽然高高在上,荣华富贵,顾梦生靠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但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很多,而且还能努力去争取更多的,也不必把侯爵放在心上。
“我懂你,但你虽然不想,别人未必相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春花靠紧了他说:“不知为什么,我有点怕,我不想孩子有一点的事。”
顾梦生本来不以为意,刚刚他为了太太的面子,什么也没说,可听了太太的话,他也认真起来了。虽然并不相信有人会做过格的事,但太太和孩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他沉吟了一下说:“要么,我们把侯府的下人都送回去,只用自己的人,若是不够,再从外面挑几个。”
“这可不行,你不懂宅院里面的事。”春花告诉他,“我给玉簪和玉兰没脸,是有理由的,侯府的人也说不出什么,若是把人送回去,那就违了侯爷、老夫人的意,就会有人说我们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会这样吗?”顾梦生迟疑着说,“我们愿意用自己的旧人,有什么不妥的!”
春花看他不太相信,知道他一点也不懂内宅的争斗,说:“你只冷眼看些日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顾梦生对太太的话还是信服的,他不再纠结这些,却担心起来,“你的肚子这样大了,偏到了这里还一点也不省心。”
“常妈妈是个有经验的老人,什么事都有她张罗,我也累不着。只是,”春花也坐了起来,正色对卢梦生说:“有些话我还是要提醒你,府里的丫头们,你可要离她们远一些。”
“哈哈哈,”梦生大笑起来,“你不放心我?”
“哪里是不放心你,”春花一点也不笑,“你想想,满府里这么多的丫头,有小心思的不在少数,能算计的男人却不多。你怎么也是个从三品的武官,又年轻英武,你没看见玉兰和玉簪的眼光总落在你身上吗?”
“你说我年轻英武?”顾梦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