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飘入浓郁而又自然的馨香,似药如花,像是在森林深处的那种纯粹。床上的女子很香,香的捏人心扉,香的很独特。
锦雪的心猛得一颤,酸楚霎时就涌出眼眶。
床上的女子的身体动了动,仍旧是侧着身,看不到她的长相,却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冰而柔,空灵而清脆,她慢悠悠的说:“如果对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突然不请自来,贸然闯进一个男人的卧室。”
锦雪木然站在原地,她的嘴唇一张一启的,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只是片刻,锦雪艰难的迈着双脚,朝着寝宫外走去,边走边想着:
没什么,那女子只不过是睡在淳晏的床上,身上还穿着衣裳呢。
就算是没有穿衣裳,他们也肯定没有发生过什么。
就算是发生过了什么,那也…。没什么。
一个男人的床上,若是没躺过一些不同的女人,他就永远不会真正的成熟、迷人、自信。
她深呼吸着,紧咬着唇,脚下走的更快。
身体的外伤不再那么的疼,比起胸口。
她的一颗心,正向下沉着,坠入深渊。
寝宫门口,遇到了青苔,青苔说,太子殿下正在花园中练剑。
抄着小道,锦雪便向花园走去,走的很急,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不过几十步远,已是香汗淋漓。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淳晏。
她突然就笑了,笑的很美很喜悦,比淳晏面前的那棵桃树开得桃花还艳丽万分。
锦雪爱淳晏吗?
爱!
如果问锦雪爱淳晏有多久了,从时间上算刚好三百零一天。
时间虽然不算长,可这个时间对于锦雪来说,是相当久远的,久远到,从爱上淳晏的那一刻,她就忽地懂得了呼吸的意义。
既然锦雪爱淳晏,她就应该生气,应该吃醋,应该不够身体的疼痛冲上前去,质问他床上的那个女子是谁。
其实她很想知道床上的女子是谁,但现在,已不重要了。
因为,淳晏看上去比她还生气,比她的醋劲还大。
还不知他是为了何人何事,锦雪已是自我陶醉的飘飘然了。
淳晏手中有剑,也算是在练剑。
确切的说他是在乱削树枝,他面前的那棵桃树已快被他剥个精光,树枝遍地,挥剑时怒意正深,好像面前是一个强大的情敌一般。
锦雪向他走去,身体的疼痛又猛得强烈了,盖过了胸口的疼,可酸楚却并未褪尽。
淳晏停止了挥剑,转身,他盯着锦雪,语气冰冷,眸中柔情,“你找我?”
锦雪咬了下嘴唇,“这棵桃树,莫非是偷吃了太子殿下的肉,或是碰了太子殿下的女人?怪不得惹得太子殿下这么生气,真是活该!”
淳晏双睫一眨,顿了一顿,“上官暮风走了?”
锦雪点头,“上官大将军国事繁忙,我岂能随意耽搁?”
淳晏淡道,“依我看,他倒是很高兴你的耽搁。”
锦雪踮起脚尖摘下一朵桃花,递了过去,温柔的笑道:“送给你,请准许我去拜见庄文妃娘娘。”
“明日让青苔带你去。”
“我想现在就去。”
淳晏伸手揽她入怀,“你想?你身上的伤同意吗?”
他触到了她身上的伤,很疼,她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展颜一笑,“它说,它会让我活着去,再活着回来。”
淳晏同意了,他没有道理不同意。
如果有人要逞强,愿意疼,就让她逞强,让她疼。否则,她会一直以为自己很能耐。
与青苔一起,她们到了琉清宫。
锦雪上前,“劳烦通报一声,太子府的锦雪求见。”
豆大的汗从额头冒出,她偷偷擦拭着,用手支着墙,疼痛,真让人吃不消。
庄文妃亲自出来迎接,牵着锦雪的手。
刚踏进院,锦雪双腿一软,有个宫女眼急手快,冲过来扶住。
锦雪看向这个宫女,这个宫女微微一笑,笑的很暖,这么善良的笑很少见。
后来,锦雪知道这个宫女是个哑巴,当庄文妃入住琉清宫的第二天来的,以前服侍皇后。
遣退了随从,床榻上,庄文妃让锦雪趴着,她亲自给锦雪敷药。
闲聊过后,锦雪便直入主题了,“姐姐,皇后娘娘刚驾崩,应就会有人窥视太子之位,如今太子势薄,我认为,何不拉拢上官暮风,联合上官淑妃,同仇敌忾呢?”
“上官暮风和上官淑妃?”
“是,既然上官家与柳家水火不容,何不与上官家统一战线,共同抵对柳家?”
“耳闻上官暮风洁身自好,出生入死,勇猛无比,从不参与权欲之争。”
“我来这之前,与上官暮风说了目前的局势,他已在权衡,我心想,他自然不愿看到柳贵妃得势后,他的姐姐上官淑妃成为眼中钉。”
“柳贵妃与上官淑妃倒确是势不两立。”
“姐姐,不知上官淑妃诞下几位皇子?”
庄文妃轻叹一声,“并无子嗣,听皇后娘娘说,上官淑妃初升为淑妃后怀了身孕,后来孩子突然流产了,再未能怀孕,她一直说她是遭受到柳贵妃的毒害,可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查无实证。”
这也就是柳贵妃和上官淑妃结怨的根点。在后宫生存的女人,没有比无法生育更悲剧的。
锦雪道:“想必皇上是念在上官家族为国效力的原因,上官淑妃虽未生子,可仍旧是‘淑妃’。”
庄文妃顾影自怜,她同样没有孩子,不由得,她的脸上浮出一抹惆怅。
锦雪看在眼里,自顾自的说:“可上官淑妃总归要为自己着想,如今皇后娘娘驾崩,若让太子去见上官淑妃,表示将视她如生母般尊重礼待,上官家族更没有理由不帮太子了!”
朝中拉扰上官暮风,宫内联合上官淑妃,的确是够份量与柳家较量。
庄文妃沉思了片刻,“这想法很好,你何不与淳晏说,而来找我?”
锦雪握着庄文妃的手,羞得垂下了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替他着想!”
“为什么?”
锦雪的脸更红,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因为…。因为我爱他,又不愿让他觉得我离不开他!”
当一个女人在为一个男人做事时,绝不会有任何正当的理由比得上她爱他。
她偷瞄了一眼庄文妃,庄文妃像是在听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神情丝毫无异样。
庄文妃笑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所以你让想我说服淳晏亲自去将军府,坦诚相见?”
锦雪重重的点头,“是的,我见你对淳晏很好。”
锦雪不顾身体的伤疼着急来见她,确实是想让她出面去说服淳晏,并非只因为她对淳晏很好,还因为,她敢晚上进太子府,顶着‘淫,乱后宫’的罪名,他们的交情定也不浅,先说服了庄文妃,再让庄文妃去说服淳晏,事半功倍!
庄文妃难掩喜色,“好,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去。”
两人相视,默契的一笑。
这时,殿外一声高宣,“圣旨到!”
庄文妃不由得一愣,她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琉清宫已是被皇上遗忘的地方,竟然来了圣旨。她连忙快步奔出去,像是一个情窍初开的少女般激动。
锦雪下了床榻,踱步来到窗前,她又看到了那个哑巴宫女,与青苔站在一起。
哑巴宫女应有三十余岁,她很瘦,像是生长在沙漠中孤树。
锦雪收回了目光,突然想到了望情楼里的老鸨,阿娘这十几年时常叮嘱的一件事,她铭记在心。
当庄文妃手持圣旨回来时,锦雪随口一问:“姐姐,圣旨上说什么呢?”
庄文妃的神情略有些茫然,“下月六日,大韩国的一位公主要来挑选驸马,皇上接受柳贵妃的推荐,由我来全权负责,虽说是美差,可我怎么心慌慌的?”
难道柳贵妃已准备开始动手了?
“的确让人不安,说是全权,虽是放权,而实际上,秋后算账,总会找出什么差错,到时候,怪罪下来,也是姐姐你一个人担着。”
“谁说不是呢,”庄文妃轻叹一声,“既然如此,尽人事,听天命吧!”
尽人事,听天命。岂非就是人们在逃避问题时,最好的托词?
锦雪道:“姐姐,这件事我愿为你效劳,可好?”
“当然好,当然好。”
“你与太子在商量大事时,可以顺便与他说,把我调来琉清宫数日。”
“只恐他不舍得。”
“他若明事理,就会舍得。对了,姐姐,请你答应我,我与你说的话,请都不要告诉太子,我怕他会多想。”
“放心,我会保密的!”
折回太子府的路上,亦心迎面而来,青苔拉着锦雪侧立于路边,给亦心公主行礼,锦雪并不怠慢,毕恭毕敬。
回到了太子府后,锦雪径直去了淳晏的书房,几日未捧卷看书,她的心痒痒的。
一直以来,老鸨便督促着锦雪看书,多看历史人物能明心,多读历史事件能为镜。
对《三国志》、《史记》此类的书,锦雪像是着了迷般的喜欢。
淳晏的书房俨然是个书库,分门别类,有史书、诸子百家、唐诗宋词等,虽说她比别的女子看过的书卷多,可是当她一进到这个书房中,只觉得自己很渺小。
她随手抽出《战国策》,站在原地,接着上次未看完的地方,继续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过了许久,正看得投入,一声咳嗽声响起。
锦雪一慌,手中的书卷差点掉落。
透过书架的缝隙去看,只见淳晏正端坐在窗前,手捧书卷。
锦雪紧张的把书胡乱的塞进书架,刚想开溜,淳晏眼不离书的轻道:“如果喜欢,拿去看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
淳晏笑了笑,放下书卷,起身,走到锦雪的面前,拿出她刚才看的《战国策》,问:“你喜欢看这种?”
难道喜欢看春宫图?
锦雪反问,“你呢?”
“我在看《国语》”
锦雪咬了下嘴唇,嫣然一笑,“那你觉得‘范蠡乘轻舟浮于五湖’,可是真的潇洒?”
淳晏只是轻轻一笑,丝毫不觉惊讶,好像他知道锦雪博览众书。
她所说的乃是《国语越语》卷二十一越语下的最后一篇:范蠡乘轻舟浮于五湖。
如果问锦雪最欣赏的人是谁,她会说范蠡。
曾有人说过:思通道化,策谋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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