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天下- 第91部分

明哲一心要娶的韩珺瑶，就仅一步之遥了。

政治婚姻，就算是郎才女貌，也不是天造地设。

富丽堂皇的正殿中，皇上和柳贵妃正襟端坐。

大婚拜堂仪式，新郎和新娘由大红绸缎花相连，他们的手都轻微的抖，跟他们的心一样。可他们的脸上有笑，笑得很欢喜，像很多天定姻缘般的喜悦。

淳晏将目光垂下，他的脑中不断的盘旋着韩珺瑶睥睨一切的笑，不断的回放着她荷花湖中跳舞，不断的重复着他亲口说的那句：‘一年内，会娶做太子妃’，他们一起的画面历历目，好像就眼前，他的指尖仿佛还沾染着她的暖。

淳晏双睫一眨，微微合目，心中突觉遗憾。

那时，淳晏真的爱韩珺瑶，无所谓她是不是公主。

那时，淳晏真的很想眷守她余世安好，不管她是骄傲的还是脆弱的。

那时，淳晏真的以为他们能十指相扣，此生不离不弃。

可是，那一粒政治阴谋的蛊药残杀了一切，一切的美好，一切的一切…

韩珺瑶微扬着下巴，暼了一眼淳晏，痛苦心中绽放着。

很痛很痛，她伸手捂胸口，几欲窒息。

是他，给了她期许，又给了她破灭。

是他，让她看到了天堂，又堕入地狱。

是他，满眸的温柔，又很冷漠无情。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罪魁祸首是时间，还是那个叫锦雪的女？抑或是她自己。

韩珺瑶又暼了一眼淳晏，四眸相对，寂灭而肃静了。

他眸中还有着残留的惆怅，她眸中张扬着痛苦。

好像时空错乱了，回到了那天，他们相遇，一个男和一个女的相遇，简单的相遇，美妙的邂逅，怦然心动，毫无理由的相互吸引。

再相遇时，他是大越国的太子殿下，她是大韩国的公主，旁边有一个阴谋正张牙舞爪。

现，他是淳晏，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了别。

现，她是韩珺瑶，她的手被一个男轻握住，再一拉，双膝跪地上，拜堂。

她的心，凄然的碎了。

她的泪，绝裂的落下。

淳晏抬起眼帘，看着大大的囍字，紧抿着唇，如梗咽。

那一幕悲怆的相识，这一幕惨烈的定格，此情，注定纠缠一生。

宿命无常。

隆重的饕餮盛宴，开幕了。

府中院内，酒香四溢，鲜花装缀，宴请宾客。

方桌围坐，一片圆形的红毯上，摆着一架古琴，九霄环佩。

锦雪姗姗而来，面带微笑，顿时，万籁俱寂。

皇上看到她时，指间的玉盏抖了一抖，看得有点痴了，很少有女子，能美丽得这么自然，美丽的让觉得舒服。

皇上看着她肩上的蓝色斗蓬滑下，一袭冰蓝裙纱，微风吹抚，似九天仙子下凡。

柳贵妃看眼里，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锦雪只是安静的站那里，微微一笑，众的心里便是泛起了涟漪，并不是雄性的欲望，而是喜悦的颤动。

众中，唯一缺席的就是柳诚志柳丞相大，他喝了一杯明哲亲自端给他的酒后，突觉身体不适，提前退席了。

淳晏看到皇上的神情后，双睫一眨，端饮着酒。

韩珺瑶看到淳晏轻皱的眉头，她微扬着下巴笑了。

明哲看到韩珺瑶笑，他也笑了。

锦雪欠身行礼，轻启朱唇，道：“太子府的乐工锦雪，给皇上请安。”

皇上微微颌首，一如既往的威严。

锦雪注意到了皇上的身旁坐着一位夫，端庄而高贵，后来，听庄文妃说，她是安乐长公主。

锦雪欠身行礼，道：“锦雪给诸位娘娘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给皇子公主们请安，见过各位大。”

锦雪移身至韩珺瑶对面，欠身行礼，道：“锦雪给涵王、涵王妃请安，今日，大喜之日，锦雪献琴舞一曲，恭祝携手百年、永结同心。”

韩珺瑶瞄了她一眼，轻啄清酒。

琴音骤起，欢愉而悠扬。

一根根的弦，一丝丝的甜，拨动着众极软极软的神经，韩珺瑶的心霎时竟是撕裂一片。

欢乐的氛围里，不快乐的难免悲伤。

欢乐越浓，悲伤就越涌。

淳晏默默的注视着锦雪，魂魄都被她捏指间。

琴音刚了，长裙流动。

她把她自己融入到了舞中，大地浑然沉静。

冰蓝罗裙飘扬，像是万花绽放，像是冰雪消融后的第一抹春风吹，恍若是寒风腊月时的一阵暖阳，又如是浩瀚沙漠中的一汪清泉。

很纯净，很高贵。

后来，场的许多感慨，简直不敢相信，世间怎么会有那样的女子，怎么会有那样的琴，又是怎么会有那样的舞。

哪样？

语言无法表达，但却能感觉到渗入灵魂的温柔和美丽，徜徉浩瀚的碧海蓝天。

锦雪，用她的灵魂弹琴跳舞，所以，她能轻易的触碰到别的灵魂。

锦雪微微欠了欠身，舞毕。万物归于平寂，很安详，很静，很美。

许久，众才开始继续开怀畅饮。

锦雪缓缓转身，准备退下，刚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竟是一滑，她的身子向后倾着。

一瞬间，几乎是一瞬间，锦雪察觉到她踩一颗光滑的圆珠上。

她咬了下唇，镇定了，没有失声一叫。

她并没有摔得很难堪，而是倒了一个的怀里，是韩贤宇。

如果时间此时静止了，会发现，淳晏不动声色的坐着，自然而然的看着他们，双睫一眨；上官暮风已站起身，离开了桌，很紧张；亦心不悦的撅着小嘴，看向上官暮风；明哲的脸上有一抹很奇怪的慌乱，韩珺瑶的嘴角不屑的一笑，庄文妃的担心，上官淑妃的无所谓，柳贵妃看向皇上，皇上自顾自的饮着酒，扫了一眼。

韩贤宇抿嘴一笑，道：“姑娘，没事吧？”

锦雪站直了身，轻道：“多谢。”

韩贤宇折回座位，眼帘垂下，看了一眼锦雪脚旁的圆珠。

刘公公上前，捡起锦雪的斗蓬，双手呈上。

锦雪接过，浅笑道谢，退下，琴抬下。

那片红色的圆形毯上，已无任何细微的杂物。

新娘韩珺瑶侍女的搀扶下，退席。新郎继续席间，陪宾客尽兴。

夜幕已黑，满城烟花。

太子府，花园中的荷花池旁。

淳晏看着满天烟花，绚烂夺目，轻叹着气。

白衣女子来了，道：“昨晚，不让杀她，就是为了让她顺利的嫁给明哲？”

淳晏双睫一眨，轻道：“不让杀她，因为爱过她，有义务保护她。”

因为爱过她。

现呢？

是仍旧爱着，还是如刚才所说托词：爱过？

白衣女子问：“是可以娶她的，得到大韩国的支持，顺利的登上皇位，却不这么做，是因为锦雪吗？”

淳晏笑了笑，云淡风清的，道：“不完全是。”

白衣女子也笑了，道：“承认了又能怎样？”

淳晏牵起她的手，放胸膛，一字一字的说：“她已经不是去年的韩珺瑶了，而，仍旧是以前的淳晏。”

白衣女子挣脱开手，道：“但韩珺瑶，还是大韩国的公主。”

白衣女子不懂，一点也不懂。

以前的淳晏的是什么样的？现的韩珺瑶是什么样的？

淳晏只是笑了，淡淡的笑了。

半晌，白衣女子道：“必须要杀掉韩珺瑶，越快越好。”

淳晏沉思道：“不必杀她，她已经自杀了。”

自杀？

白衣女子笑吟吟的道：“去探望下她的尸身。”

如是一缕清风，带着馨香，白衣女子飞向烟花而去，点缀着凄美的夜空，阵阵寒意。

凝碧轩里，锦雪仰望着满天烟花，泪如雨下。不是喜悦，也不是悲伤，而是突然想哭，鼻子酸酸的。

她抚摸着手中的桃木簪，暗想着淳晏为何就这样让韩珺瑶嫁给了明哲？

是另有打算？还是有所顾及？

猛得，锦雪想到了红毯上的那颗圆珠，故意害得她摔倒，应是皇上所为。刘公公假意捡起的，不仅仅是斗篷，还有那颗圆珠。皇上想试探什么？莫非是众与她的交往程度和亲疏远近？还是试探她的处事风格？一丝寒意不禁从背脊升起。

她还记得，当她站稳后，她偷看了一眼淳晏，淳晏如此的平静，难道他也知道是个试探？

漫漫长夜，她又等他了。

淳晏来了，从背后拥着她，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轻语道：“锦雪，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有很多想问的。

比如，爱吗？有多爱？能爱多久？

比如，真的放下韩珺瑶了吗？是不是利用韩珺瑶？对于她，到底还有什么打算？

比如，不动声色的表情下，是否有着一颗愿意与同生死共患难的决心？

锦雪咬了下唇，很温柔的道：“想问，打算，什么时候，让再怀上们的孩子？”

淳晏抱起她，朝着卧房而去，她将头埋他的怀里。

很多问题，不一定要问，不知道答案，稀里糊涂的也是一种美。

淳晏轻解她的衣衫，喃喃地问：“还有什么想问的？”

锦雪甜蜜的笑道：“们要生很多很多孩子，能不能告诉，很多是有多少个？”

有些女，傻一次，就是幸福一辈子。

有些女，傻一次，就是痛苦一辈子。

同样是傻，同样是女，傻的方式不同，得到的生也不同。

涵王府的洞房中，新娘不见了。

秋儿急道：“公主说她口渴了，让去泡壶茶，等再进来，她就不见了。”

冬儿气得跺脚，道：“这可如何是好，主子说要万无一失，结果，新娘失踪了。”

夏儿走到半掩着的木窗旁，跳出，寻觅着踪迹。

片刻后，春儿道：“此事先不要声张，大婚必须要顺利进行。”

冬儿道：“新娘没了，新郎跟谁洞房花烛啊！”

秋儿扑哧一声笑了，道：“啊！”

冬儿哼的一声，道：“新郎倌可没有这么好摆平，他是见过的最可怕的。”

秋儿道：“可怕？”

冬儿道：“对啊，他说的话，根本就不确定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他好像就从来没有说过真话。”

秋儿道：“说新郎倌知道韩珺瑶公主与淳晏以前的事吗？”

这个答案只有除了明哲知道。

现怎么办，新娘不见了，若新郎倌追究起来，不仅关乎着韩珺瑶公主的声誉，还会有失大韩国的体面，肯定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