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里透进的微光,似乎隐隐显示着外面是另外一个更加自由任其徜徉的宽广世界。
两脚不安分地向着那个方向挪动一小步,两小步。
这时候阮千千挡在他面前,女子纤瘦的身体,他只要轻轻一掌摔开就可以。这个念头像是放在眼前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糖,智商三岁的安王爷,这时候很难抵抗这样的诱惑。
手碰上阮千千的胳膊的刹那,他不知道自己使的力气有几分,他只是想让这个人暂且不再妨碍他,等他出去看够了再回来也是一样。
谁知却下重了手,阮千千被他一掌推得摔出去撞在床边,背脊是结结实实撞在木头上,疼得实实在在。
端木朝华的手已经拨开帘子,外头明晃晃的零星灯火,仿佛招着手要他过去,被火光撩拨得心头都热了。
身后连痛呼都没发出,他觉得怪异又有些后怕,不经意那么一眼扫过去,只是最后一眼,看过他就离开。一眼里见到阮千千按着腰挣扎着要站起身,却站不起来,努力几次就跌倒几次。
端木朝华不耐烦地走近了,把她一把拎起来,这一下却不知又碰到了哪里,被他提着膀子拎起来的阮千千眉头都拧成麻花,却憋着一声不吭。
“你……说话。”冷梆梆的声音。
“……”咬着牙怒瞪了端木朝华一眼,这一眼让端木朝华觉得有条凉凉的小蛇钻进心头蠕动得他不舒服。
手不由捏得更重,只想要嘴硬的阮千千叫出声来,她一张脸白了又白,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来,再多的话却没有。
“说话!”
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再这么捏下去,骨裂甚至骨断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她闭着眼,漆黑的眼睫抖动着不肯张开。
僵持了一会儿,端木朝华像是腻了,他还记着给自己解开那恼人的绳索的是眼前这人,这么一想就丢开她,眼珠子转了转,声音放低一些,“你……说笑话……我……不出。”
话虽然断断续续,但能懂得其中意思。
阮千千似乎这时候才想起要生气,背转身去对着墙。端木朝华眼前只剩了冷冰冰的背影,有一种不被理会不被重视的感觉,他现在是孩子脾性,越是不被搭理,越是要上去挑弄。
于是伸指戳戳她的背心。
她双肩一颤,把被子拉过来不让背心露在他眼前。
他忘记方才还起兴得很想出去玩的想法,只想着把面前这个冷皮冷脸不想搭理自己的女人搞定,两腿蹭上床榻,手伸出去本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方才被自己拧得手臂快断的阮千千,大抵不会高兴被碰到伤处。手就这么收回来,干脆整个人都凑过去,嘴唇触碰到她的耳珠,对着耳涡的位置轻轻呵气。
果然她双肩都颤动起来。
端木朝华来劲了,吹气也吹得越发卖力,直到连嘴唇都会被她耳朵上的温度烫到。他想阮千千定然被痒痒闹得笑个不停,却怎么连笑声都没有,手伸过去贴住她的脸,把那张脸扳过来的瞬间。
竟然见到的是一脸亮光。
湿漉漉的亮光。
他懵懂无知地凑过去,犹豫再三方才下口,轻轻舔了一点点她脸上的水珠。
咸涩,微凉。
阮千千懒得看他,一个傻子,有什么好看的,嘴里却低低嘟哝,“当初说有法子给你解去,偏不用,变成这番模样若是被别人看到,怕威震天下的安王爷只会变成比尘土还不如的傻子,还有谁瞧得起你。”
这时候端木朝华忽然拉起阮千千的手,猛力按在自己的心口处,难受地蹙起眉,短促地吐出一个字来,“痛……”半晌又补充道,“心口痛。”生怕她听不懂似的,手指戳着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
阮千千顾不得自己胳膊上还痛着,便凑过去着急道,“怎么会痛呢?这药还会让人痛吗?”一面在心头暗骂那皇甫倩没能在毒发之前赶到军营,全然忘记最初因为皇甫倩要来还闹过几天气。
端木朝华不答她,两只手在她脸上无措地摩挲着,倒真越发像个傻子。喉咙里打着转的话,好半天才理顺了说出来,“你不哭……不痛。”
阮千千的动作蓦地停住,端木朝华抱住她的力气空前大,她被压得喘不过气,却生受了没有推开。
因为毒发神志不清的端木朝华在她耳畔理直气壮地说,“外面……不好玩。留下,陪你。不哭。”
原来这人哪怕是毒发的时候,尚且怕她哭吗?她说不清一刹那漫延开的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脸上的湿意越发汹涌,而端木朝华手上的动作并不温柔,让脸颊刺刺的痛。
刺痛里带着的却是仿佛蜜糖一般的甜意,索性将嘴唇凑过去压住他语无伦次的唇,趁着他神志不清占了他便宜,总不能每次都是他占先。
等到端木朝华被欺负得满脸通红四肢无力地裹着棉被睡着,阮千千心头的大石头方才放下,她以为毒发是多么可怖的事情,没想到却是这样简简单单打发了,只要将人诓得睡着,一切便会随着凉月西沉滑过去。
臂上的疼痛不存在了似的,她的手指在端木朝华坚毅的面部轻轻扫着,下定决心,再见到师父一定要把连心草讨要过来,便是用偷用抢的,也要拿过来。
端木朝华这副失态痴傻的模样,她只愿一个人记得,她不记得被拧坏的胳膊,只记得这人失了心智还能为自己留下。
、机锋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风驰电掣赶来的皇甫倩一身风尘下马奔到军中时,已经是毒发的第二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心中着急,也不管田冲急吼吼地拦她,硬闯进主帐里。
脚步定定地僵在门口,把帘子挑上去的手背似乎都热了,猛然回神一转身就跑了。
弄得田冲想哭哭不出来,连是不是应该走进帐子请罪都不知道,贴在门口听了半晌没听到半个响动,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掉头走了。
皇甫倩看到的,本来不是什么令人脸红的场景,不过是那二人世风日下艳阳高照的天里,拥在一张被子底下正睡得香甜。
皇甫倩只在门口看到两个脑袋并在一处,也没仔细想,就急着躲开,而床上的两人还睡着,无知无觉地睡着。
后来是端木朝华先醒来,向来空荡荡的身边躺了一个人,他也没多惊讶。再对上阮千千的脸,只觉这个早晨已经出现过千万遍似的,手指头在她脸上打个转,似乎被搔得痒了,她皱了皱脸,在被子上蹭了蹭,翻个身又睡得不知身在何处。
在被子外面晾着不过一会儿,手指已经凉下来,就着凉凉的手指,探进熟睡的人捂得严严实实的颈窝里。
一声尖叫伴随着阮千千噌一下坐起来的动作反倒把端木朝华吓了一跳,手指僵在半空中动也不敢动。
“是不是你?”语气极是恼怒,虽然脑子不大清醒,帐中本就只有两人,若不是端木朝华,那只能是她自己把自己冰醒了。
本想无辜摆摆手不承认的端木朝华,似乎也觉得这么做过于无耻,无辜地点头,点头的动作微不可见。
阮千千被吓醒当时卡在心口那股子气,现在才“咝咝”地吐出来,也不说话,捡起床边鞋袜想穿起来,胳膊上一阵疼,把里衣袖子挽上去,细白的肌肤上青紫的一圈颜色,难免显得触目惊心。
“不是我干的。”对着阮千千怒瞪的一双眼,这会儿端木朝华老实了,否认完毕方才在大脑中找到一抹游魂似的记忆,抓了半天方才抓在手上,“好像……昨天是十五。”
她瞅着端木朝华没说话。
“十一月十五……”若隐若现的回忆渐渐真实,从脑底浮现上来,让大脑都阵阵发酸。端木朝华的脸色蓦地白了,一个大力把两只脚悬在床边的阮千千抓回来,侧身压在身下,手指更是毫不避忌地开始解阮千千身上不能再单薄的里衣。
“端木朝华你想干嘛……”本来是要恶狠狠吼他一句,昨日方才毒发,今日就起色心,本还想问他一句身体感觉如何,现在看来是好得很。但腰腹被勒的那么一小下,让她一口气没喘匀净,怒吼活生生被压成了一句低吟。
他憋了半晌没出声,但阮千千死命扣着衣襟的手背上还有一抹血痕,让他不敢大力。
这时候她方才觉出来,痛的地方不止胳膊,还有腰。脸色又是青又是白,偏偏端木朝华这个混蛋还想解她的衣服,阮千千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又是拉扯一阵之后,她方才哆嗦着嘴唇道,“你到底想干嘛?我记得你的毒已经发过了,今天不会还要发疯一次吧?”
最狼狈的时刻已经被她看过,端木朝华记不清发狂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只隐隐约约知道,她身上是受了伤的。
“让我看看。”冷凝的声音带着迫人的威严。
偏偏阮千千不怕,鼓着一双眼瞪他,就是不松手,口上也不放过,“安王爷,我女儿家家的难道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去西陌一趟礼义廉耻都丢到天外面去了吗?”
“松手。”
“我不。”
那张扬起的小脸,分明在说,有胆量你只管用强的,我不怕,更何况,端木朝华,我赌你不敢撕。
饶是读懂她的表情,端木朝华也只能在肚子里气一气,终是半点脾气都没了,头疼地说,“我是要看你身上的伤,昨晚我都伤到你哪里了,严重不严重,让我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这一句已经带着嗔怒,阮千千恍然大悟,顿时脸都臊红了,竟然是自己的脑子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伤得不重,不用给你看。”阮千千没好气地堵回去,起身穿戴,动作急促得近乎慌乱。
“反正是要嫁给我,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端木朝华这人,就是嘴上必然不落下风,蹭过去从身后环住阮千千,空间顿时变得狭小。他放低了声音,像哄骗孩子一般,“给我看看。”
她也知道再僵持下去显得矫情,但伤在腰背上,如何能给他看。
正在这时候,帐门外传来田冲的声音,“王爷起了吗?皇甫姑娘一早就到了,在中帐候着,有一个时辰了……”声音里都能听出田冲绷着头皮的紧张。
本来搭在衣服上的手指颤动了一下,阮千千将满把青丝一掬,用簪子别好,多的话一句都没说,就走出去。
端木朝华无声地苦笑落在田冲眼里变成了不明的意味,他见到阮姑娘出去这才敢进来,低着头不敢开腔。
“愣着做什么,去中帐跟皇甫倩说一声,我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