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走可以,请让我穿上衣服。”
“你还知羞耻?”
“太后娘娘,您是打算辱我……还是大漠?”
搬出了故国,饶是萧太后这样无法无天的女人也该知道轻重了,立觉自己不该注视不着寸缕的图兰这么久,背过脸去,命两个嬷嬷粗手笨脚的给图兰套上衣服,地上凌乱的散落着昨夜他与景炎君二人的衣物,图兰挑出一件景炎君的中衣,突然看到了那个从布料中滑落的物件,趁人不注意立刻塞进怀里,将衣服披在肩上,很大,但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图兰见护卫的目光随萧太后一起移向别处,立刻推开打算按住自己的两个嬷嬷,被那壮实的身体一撞,图兰脚步有些不稳,可还是抓住了那被布条缠裹的剑柄,被剑口一卡,踉跄几步才抽出剑身,不等护卫反应来夺,就蓄力抡起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如果大漠的王爷惨死中原皇宫,不知太后您将如何解释?”
萧太后先是一惊,随即眯起黛粉厚重的眼睛:“你在威胁哀家?”
“小王哪敢呢。”
图兰把刀刃更逼近几分,锋利而冰冷的金属陷进脖颈细嫩的皮肤,一道鲜红蜿蜒流下:“我从不把性命看作是珍贵的东西,早死不过早些魂归故里,守护那片我深爱的土地,我也确实做得出这等事,太后还要逼我吗?”
“你倒是精明的很,算好了哀家不能动你,既然如此为何不肯跟哀家走一趟?”萧太后扬起下巴,轻蔑的瞧着这个年纪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的男孩子。
“那恐怕我图兰就是因病暴毙中原皇宫的了,听闻中原有很多秘法杀人于无形,甚至不留痕迹,外伤明显总好过尸身回国被兄长一无所知的埋葬要好。”
萧太后愤恨的冷哼一声:“这出苦肉计不仅能威慑哀家,还能让皇上心生怜爱更加宠爱你,心机很重啊,哀家自叹不如!”
图兰也装腔作势的低头作揖:“谢太后娘娘成全。”
萧太后挥袖转身离去,出门时还不忘冷笑几声:“迟早,你会死在哀家的手里。”
图兰的这份执念在他人离去后突然卸下,再也捧不住那沉重的凶器,身体随刀剑一起摔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全身每个骨节都痛得要命,甚至不知道该揉捏哪里来缓解痛苦,休息不足,身上又有伤,还得和女人斗心机,他还真是有点吃不消啊……
“王爷!”白玛吓得立刻爬起来去看图兰的状况,后者似乎有些呼吸困难,白玛吓得一下子哭了出来:“您这又是何必呢……”
“……他不仅教我争夺王位,还教我要怎样活下去……”
没错,申屠羯是个有远见的人,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无法自卫的图兰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只有依借自己的身份地位,靠伤害自己来威慑对方,在其愣神的时候逃脱。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自己了结,死得有尊严些,在死亡的阴霾中生生用血肉之躯扒出一条缝隙求生,这才是他的绝招。不过话虽如此,但之前两次在景炎君面前发生这种状况,只是因为性子刚烈的图兰是因不甘受辱而寻死,完全没有用计的念头。
流华宫是不能待了,白玛立刻找人帮忙把图兰抬回了未央宫,后者的意识还算清醒,但就是喘不上气,许是换季温差太大的关系,图兰憋红的脸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演愈烈,白玛没有办法,只好再次请来了唐太医。
唐太医本来在皇宫还算安稳的日子,算是被彻底搅合乱了,一天不见上图兰几次面是不会安生的,这小祖宗也不知道善待自己,不是伤就是病,照这么下去,他们两个可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你们这些奴才也不会照顾人啊!”唐太医越级怒斥了未央宫的奴人们,也是因为心痛图兰,这脖子上的伤口再深半寸就会伤了喉管,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别骂他们,我没事不就行了。”
景炎君先是去了贤妃的流华宫,见那儿的宫女在打扫乱作一团的房间,地上还有斑斑血迹,便知道肯定出了事,逼问之下,贤妃才说图兰回了未央宫,匆匆赶回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大怒:“万一你出了事怎么办,谁担当得起这个责任!”这声怒吼把图兰吓愣了,景炎君发现图兰伤在要害各公司怒不可遏,一把抓起小高子:“你们都不会照顾主子的吗!”
小高子几乎吓晕过去,哪敢去看那双冒火的牙吗,语无伦次乱七八糟说了半天,景炎君才听懂“太后”两个字。
“是太后来逼迫图兰?”
小高子哭着点了点头,然后两眼一翻,一动不动的晕过去了,也难怪,景炎君这样连图兰都有些害怕,何况他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太监。
“怎么回事?”景炎君的目光投向了图兰,显然是在询问他,后者喘的厉害,自然说不出话来,这份苦差事就又落在了白玛身上:
“太后要治我家王爷的罪,王爷不甘心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便想自己了结,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却吓得半死。”白玛一直在摆弄一支烟杆,说话时头都没抬,这自然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可这就是白玛做事的风格,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图兰一个人能命令他,就算再怎么没用,那也是他的主人。
“何必呢,挺到朕回来就没事了啊。”
“可我不想被女人践踏尊严。”图兰呼吸了半天,才轻若游丝的吐出一句话,景炎君没想到他会把生死看的这么云淡风轻,握着拳头冷静了好一会儿,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柔弱的男子事实上比他的胆子要大得多,是他远不能及的。
白玛上前扶起自家主子的身体,将点着的烟杆送到后者嘴边,吸了一口,图兰立刻被烟气呛得咳嗽起来,但呼吸似乎顺畅了许多,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哮病你还让殿下吸烟,你想害死殿下不成?”唐太医急了,劈手想夺过那支“作恶”的烟杆,却被白玛躲开,盯着景炎君说道:
“在大漠时,王爷发了病只要吸一些药草烧成的烟气就会缓解很多。”唐太医听不懂他说话,听了也是白听。“但同时这也是在伤害身体,燃烧以后的生命来填补现在罢了。本以为这难缠的病已经痊愈,为了保险才带来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又吸了几口,图兰的脸色才恢复一些,没有之前那么吓人,虚弱的侧靠着床栏,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美,再次吐出一口烟雾,缓缓道:“景炎,别对我太上心,你看得出来,我活不了多久了。”
“不可能,宫中的御医神通广大,纵是一脚踏进阎王殿也能把你拉回来,何况,就算是阎王也不能跟朕抢人。”景炎君坐到图兰身边,轻柔的抚着他滚烫的脸颊:“你一定会痊愈,会长命百岁。”
“说这种谎话也真是难为你,别骗我了,反正只要活着一天,我就会全心全意陪着你一天,死了也不会留下遗憾,何必说谎呢?”
景炎君怜惜的将图兰揽入怀中,紧抱着,像是一松手,他就会像烟雾一样消散。
“盛公公,派人去查图兰发病的原因。” 待图兰入睡后,景炎君轻声吩咐道。
盛公公面露难色:“皇上,这图兰殿下发病……不是巧合吗?”
“来了中原这么久都不曾有异状,水土不服也拖延的太久,朕不是傻子,为什么偏偏到了贤妃的宫里出事,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是,奴才这就命人去查。”盛公公在深宫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自然明白景炎君的意思,贤妃的外戚强大,也难怪她会飞扬跋扈,什么过分事都做得出来,为了震慑他人,贤妃没事也得找出事来,这可就不好办了。
“摆驾永寿宫,朕要去看看那老太婆被气成了什么样。”虽然话中略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可景炎君的表情却沉重的想座石雕冷冷的望着长乐宫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认贼做母还真是痛苦啊……
“皇上驾到——”
萧太后听到这一声,确实心里一惊,她虽然以太后的名位自居,但她并不是景炎君的生母,反而在他夺位前处处想将他拉下马,甚至不惜以他的生母,或者说父亲为要挟,虽然景炎君愿意“不计前嫌”的让她坐上太后这把椅子,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可她还是心里有愧,深觉对不起景炎君,所以这对场面上的母子很少相见,这次出面教训图兰也是被气得半死,为了皇室的后代着想,不然也不会……
“太后,您还真是贤德啊,掌管后宫,不仅不替朕好好管理这些妒心难抑的女人,为朕分忧,还为老不尊,欲伤他国王爷,差点造成两国交战的局面,朕该说您真是母仪天下吗?呵,当初真该让你和景凌一起去死。”景炎君径直走进宫中,挥袖扫开了几个碍眼的嬷嬷,气势逼人的坐在木椅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个打扮的雍容华贵,实则败絮其中的女人,“你的心还真是够黑,不知道你会不会亲手杀了景凌呢?先皇还真是眼拙,竟放任你这种为祸人间的妖后为所欲为。”
萧太后本想忍气吞声,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了,一把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吓得几个宫女立刻跪地求太后息怒,然而萧太后只是烦躁的将她们踢到一边:“哀家再怎么对不住你,也不该受此侮辱,当初被囚于长乐宫蛇洞的人是杪筠(j春),而不是哀家!要仔细算来,你才是……”
“朕是妖物?没错,朕就是杪筠的亲生儿子,但你知道杪筠是谁么?”景炎君笑的可怕,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萧太后都有些冒冷汗,不顾那厚重黛粉遮掩下眼睛中的恐惧,景炎君走上前,抓住萧太后的下巴,逼着那双眼睛直视着自己,用力很大,甚至已经听到了骨骼碎裂的清脆声音。
景炎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这让萧太后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望着那恐惧愈加深刻的眼睛,景炎君满意的很:“杪筠……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先皇最爱的人,你,永远只是个名义上的皇后。”
萧太后的两片薄唇开始颤抖。
“他是比哀家得宠,比哀家更能抓住先皇的心,但他永远都不能被记载在正史上,也不能被先皇光明正大的封后封妃,他永远是一只不被人认同的,低贱的,甚至连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