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迟早是二爷的,就是投奔了二爷也不见得……”赵三老爷瞄着赵老爷子的脸色讪讪地住了口。
赵老爷子眉头一竖,白胡子抖动着,眼里冒着怒火,伸出手啪的一声拍了赵三老爷的胳膊一把,手指指着赵三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磨牙道:“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幸好孙子跟你不是一个模样!老子什么时候说了不跟二爷示好?可那也讲究方法!老子让你读的兵法呢?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个米掌柜和李掌柜在这摆着,你以为二爷缺钱?二爷要的不过是分忠心,赵家跟北边其他世家比不得,得安分些!那个韩四不是让人出钱建书院?你回个信,就说赵家愿意出这份银子。”
赵三老爷凝神默了片刻,总算咂摸出点味儿来。老父的意思是赵家行商起家,地位不比那些个百年世家,所以得收敛着些,省得到时候被人给黑了。不过也得跟二爷套套近乎,表表忠心,赵家在北边,总得找个靠山不是。只是这表忠心也别上赶着让人生厌,得慢慢来。
“那父亲看,咱们出多少银子合适?”
赵老爷子眼珠子一瞪,眼冒怒火,顺手操起脚边的拐棍,颤抖着身子抡起拐杖往地上一跺,拐杖杵着着地面啪地一声。惊得赵三老爷脑子瞬间拐了个弯儿,突然福至心灵,一边躲着赵老爷子的拐棍一边急忙出声道:“韩家!儿子让人去盯着韩家出多少,咱们比着韩家的银子出!哦。不,多出两三成也行,毕竟赵家行商五六十年,银子稍微多点,也合情合理。”
赵老爷子花白的胡子动了动,瞪着眼睛斜了赵三老爷一眼,慢条斯理地收回拐杖。
赵三老爷抚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见赵老爷子没再发脾气。便陪着笑意扶了赵老爷子。瞄着赵老爷子的脸色斟酌着建议道:“儿子读书没天分。经商也愚笨。儿子想着,大郎做生意灵慧,这家里的事早晚得交给他。不过二郎倒是喜欢读书。父亲看,不如日后让二郎去永安城?”
赵老爷子慢悠悠地咳了一声,目光淡淡地瞥了赵三老爷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语气平缓,但脸上却带着几分满意。“这会儿倒是学聪明了!”
定安城韩府,韩老爷子手里捏着韩四的亲笔书信,眯起眼睛上下来回扫了好几遍,又不动声色地将那信纸折好了放在书桌上,干枯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直过了好半晌,才抽出书桌底下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个盒子来,出声叫了管事进屋。
“把这个给少爷送过去。再有,找两个会写字的先生来,内外书房里收着的书让他们尽快抄好了,一并给少爷送过去。”
管事的双手接过盒子,答应着退出了屋。
韩老爷子站起身来,盯着窗子外头干枯寥落的枝干,捻着胡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四郎太过草率了,他跟着那位二少夫人,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眼下,虽说超乎他的预想,可总算不坏。如今,也就这样了。四郎跟着那位二少夫人,在外人眼里,韩家已经投靠了二爷。这回,他也算是顺水推舟了。他老了,能教导教导后生,也挺好。
韩四遣的人很快到平梁府各地都走了一遍。
不说各家关起门来如何,但面上都客客气气地标示愿意尽一份心。
施三老爷当场就让管事大丫头开箱子拿了银票塞给送信的小厮,小厮尴尬又无奈地推了回去,又将那书院的施工图纸奉了上去,一板一眼地解释道:“三老爷且等一等。四爷说了,得请各位老爷看看书院的图纸。这图上描红的地方都是有人家已经说好了要出钱兴建的。别的地方三老爷可以挑一挑,看看愿意建哪一处,您只要比着这兴建的用度出银子就好,多了回头还得退给您。”
小厮见施三老爷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顿了顿,尴尬地挠了挠头,又补充道:“四爷还说了,凡是您出钱兴建的地方,您都可以起个名儿,回头书院落成时找人写了扁挂着,或者在前头竖一块石碑,刻上去。这是少夫人提的意,将军也说好。”
施三老爷听得有些迷糊,有些怀疑地瞥了小厮一眼,取过那图纸让身边的小厮们牵开慢慢看了。
这一看,施三老爷脸上顿时多了些笑意,微眯着眼睛捋了捋胡子,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书院选址不错,这么看着图纸,也觉得十分入眼,大气又不失雅致。再一看,果然有些楼宇亭台已经被描了红,还细细做了标注,表明哪家出的银子。
“这个,是我看中了哪个就选哪个建?”
“是。”小厮忙笑着点了点头,“少夫人说了,这兴建书院虽说是好事,但也不能让大家太过破费,因此每家最多只能选两处。再有,就是建个亭子走廊,或种个花园果园,都应该登记在册,回头请人将各位老爷的姓名写在书院的功德墙上。”
“功德墙?就是这座楼?”施三老爷眼睛一亮,笑着指着图纸当中一处楼阁问道,见那楼阁并没有标红,便笑道,“老爷我就选这个可行?”
小厮飞快地瞥了眼施三老爷所指指出,忙笑道:“三老爷容禀,这一处是将军和夫少夫人定下的,虽未描红,但也标注过。”
施三老爷定睛一看,果然见那楼阁之间的空隙处有了标注,只得作罢,又细细地研究其图纸,再找了其他地方。
如此直到九月末,送信和图纸的小厮才带着图纸笑眯眯地回了渭源城向韩四交差。
第二百零六章 请求
韩四笑眯眯地细细看了一遍图纸,又将图纸送到了北荣院,请林晚和卢俊昭过了目。十月初,请徐录文折定了日子,渭源城和永安城的两处书院接连着动了工,各家的银子随后也送了过来。
一时间,渭源城和永安城倒因此热闹了起来,北地的学子们纷纷议论着这两处书院的事,还有好些人专门去施工现场看了看,也有人不知从哪儿弄了图纸过来,跟人议论起来,
十月份,北风呼啸,渭源城渐渐泛起了寒意。北荣院里光秃秃的一片,早上起来还能看见枯草上薄薄的冰块。
韩四顶着晨间的冷风,呼着热气,一早便到了北荣院。
长寿笑眯眯地迎了韩四进院子,一边从后头小厮手里拿了暖炉给韩四一边奇道:“四爷今儿怎么过来了?这大冷天的,您也不嫌冻手。”
“无妨无妨,早起四处走走才好。”韩四笑着摇了摇头,鼻尖冻得泛红,笑容却让人看着温暖。“爷昨儿回来了?”
“没呢。”长寿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拉着韩四嘀咕起来,“夫人昨儿才让人给爷送了衣服去军营。不过军师被爷给派回来了。”长寿说到此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声音埋怨道,“四爷估计也听说了,爷和夫人要给徐军师做媒,可军师那脾气……哎,昨儿见了夫人,军师那胡子都差点扯了半截下来,气得哦……哎……您说军师这是闹个什么劲儿啊?”
韩四捂着手炉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笑道:“想是徐大人一时没转过弯来。”
长寿点着头叹了口气。忽又裂开嘴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徐军师老不老小不小的,平时就会摇头晃脑,除了听戏就是装模作样捧着个书之乎者也,这会儿总让人看了回热闹!
韩四跟着长寿到了外院客厅。刚站了一会儿,便见林晚围着狐狸皮斗篷进了来,忙起身跟林晚行了礼。
“书院那头有事?”林晚从秋梓手里接过暖炉,一边暖着手一边笑道。
“书院那头一切顺利,刚动了工,估摸着要到明年入秋才能完工。这消息放出去,北地的学子们都赞好。”韩四忙笑了笑,有些欲言又止地瞄了林晚一眼。
林晚看着韩四这幅少有的模样,一时好奇了起来。“大才子今儿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难不成是看中哪个姑娘来求我拉纤保媒了?”
韩四愕然又尴尬地咳了一声,刚喝进口里的茶差点呛了出来。连连咳了好几声。直咳得耳根泛红。
林晚眉头扬了扬。饶有兴致地端着茶杯,目光慢悠悠地在韩四身上扫了一圈,嘴角上扬。声音不紧不慢地笑道:“你想好了慢慢说,不急。”
韩四好容易咳顺了气,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帕子忙将手上的茶水擦了擦,脸上的尴尬和无措转瞬即逝,不过眨眼间,又是一幅温和的笑容,神色坦然地承认道:“夫人料事如神,小子让夫人见笑了。”
“什么料事如神?我又不是算命的!”林晚嘴角下拉,轻哼了一声,敛了笑意。盯着韩四,慢吞吞地问道,“说吧,看上哪家姑娘了?你不去找韩老爷子反而来找我……这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妥,你也一并说清楚了,免得夫人我回头还得让人查一遍。”林晚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不耐。
“不是不妥,”韩四脸上的笑意滞了滞,又弯了弯腰,面色尴尬而无奈地咳道,“就是,没什么往来,这才厚着脸皮来求了夫人。”
顿了顿,韩四脸上换了副笑容,看着林晚笑道:“小子听说夫人最近正给人拉纤保媒,夫人顺道就给小子也说说吧。那个,小子先前去金安城,见过连城知县徐大人的小女儿……”
说到此,韩四嘿嘿笑着住了口,瞄着林晚的脸色,眼里带了些恳求,脸上的笑容明亮而晃眼。
林晚目光淡淡地扫过韩四的脸,心里好笑又好气,感情这娃当自己是个专业媒婆了?
“你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话,小子开春就十九了。”韩四有些愣神,忙拱手回道。
“我记得徐开言的大女儿今年年初才及笄?”林晚皱着眉头想了想,吸了口气,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韩四,面色古怪地咳道,“人家小女儿,今年最多也才十四吧?韩家不是和徐家没什么往来,那你什么时候见过人家姑娘家了?怎么见的?一年前?两年前?那时候人家还是个小丫头吧,你就看上人家了?”
韩四脸上的笑容这回彻底僵住了,瞄着林晚脸上古怪的笑容,直觉心里一凉,尴尬地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压着生意咳道:“夫人见笑。小子是一年前碰巧见过徐姑娘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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