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过分,但是也没饿着他,送来的东西还很好吃。
最关键的,还是东西很好吃。
莫沾衣低着头,玩弄玉带左侧垂下的流苏,极小心极小心的商量着:“我会很听话的,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我叫你做什么都行?”贺轻舟看着莫沾衣柔软任欺负的模样,很是口干舌燥。但是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心急。他换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凶恶:“打你上你都可以?”
打他明白,上他是什么意思?莫沾衣侧头思索。不懂,算了,先答应下来再说。“都行。”
“你可是答应了啊,别以后我做什么让你疼的事,你又反悔了。你要是敢反悔,我叫人每天让你的那群师兄吃棍子。”
莫沾衣怒了,拍桌子道:“我虽然是山匪,可比你们做商人的讲诚信多了。你不要总是这般欺负人,你要做什么便做,你衣大爷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他明明已经很听话了,为什么还想着打他的师兄们,棍子打在身上很疼很疼的,三师兄那么怕疼,一定会把眼睛哭成核桃样,大师兄也会跟着心疼的吃不下饭。
愣住。上一秒还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下一秒就衣大爷了,这转变未免有些太不正常,到底给他点接受的时间啊。贺轻舟自忖刚才说过的话没怎么欺负人啊,要说欺负人,也没昨天打屁股、让莫沾衣扮小倌更欺负人吧。难道这厮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欺负他?
贺轻舟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怎么拿那种眼神看我?”贺轻舟此刻的眼神不冰不冷,就是古怪的很,莫沾衣被盯得时间长了,一样发毛。不过,发毛也要保住他亲爱的师兄们不挨打。“那什么,我不太相信你,我们立个字据怎么样?”
啪——
贺轻舟也恼怒地拍桌子。“你一个山贼敢说不相信我。”他是最讲诚信的商人,他们贺家几百年的信誉,不只扬州城,就是整个江南,谁不道一声好?今日居然被一个连花轿都打劫的无良匪徒给质疑了,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贺轻舟一拍桌子,莫沾衣就瑟缩了下,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这样,你、你这人、前脚说过的话,后脚就自、自己推翻了。立下字据,对、对双方都好。”就算是结巴了,莫沾衣也挺起了小胸膛。桃花山的存亡就在他的手中了,除了师父在闭关,剩下的人全被他拉出来打劫玩,他第一次去打劫,就把整个桃花山都给送到狼嘴里了。
“我怎么推翻自己说过的话了?”贺轻舟咬牙问。
“就……”
“不许说。”贺轻舟喝道。这么有辱他清誉的行为,他能做,但是死都不会承认的。他以为这个家伙笨且傻,就放心在这家伙面前放下了自己高贵的灵魂,谁想到这家伙笨是笨,可脑子居然还是转着的。
昨天晚上他都干了什么,出尔反尔,扮小倌,抛媚眼,扭屁股,装虚弱,翘兰花指,行为简直惨不忍睹。要是捅出去一点点,他这辈子还怎么有脸出去见人?
不,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他不是丧心病狂,会杀人灭口的人,但是他有足够的耐心和胸怀,非得和这家伙耗到底,要么他自己被这家伙气疯,疯了也顾不得什么狗屁名誉了,要么他就得让这家伙永远不要把他的丑事说出去。
贺轻舟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是一丝不显。“好,你想立,就立吧。”说完,到底为自己被个山贼瞧不起而气愤,遂忍不住加了句:“我也是信不过你这小山贼的。”
莫沾衣对他最后一句完全没感觉,听到能立字据,就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拿纸笔。
“还会写字,不简单啊,小贼。”贺轻舟算是和“山贼”这一类人杠上了。
“当然会,我可是我们桃花山的大才子。”莫沾衣没听出贺轻舟的酸劲,挥洒自如的写了一页笔墨。“好了,给你瞧。”
贺轻舟拿过来,第一眼看去,就笑的快要从椅子上后翻过去。但是他意识到自己要在傀儡面前凶一点,立马就收住了,凉凉道:“就这歪歪扭扭的大字,也敢称自己是才子,我们贺家家族学堂里随便揪出来个八九岁大的娃娃,也比你写的字好看。”
“你胡说,师兄们都说我的字漂亮。”莫沾衣禁不住脸红:“那、那你写一个给我看看。”
贺轻舟提笔,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吹干墨迹,让莫沾衣捧了细瞧。
“乱七八糟的,也瞧不出是写的什么字,就这种字,到了我师父面前是一定会打手心的。”莫沾衣拿起书桌上倒扣着的一本书,指着上面的字问:“你能写成这种样子么?这才是最好的字。”
“这是楷书,我方才那是草书。”贺轻舟傲然瞟了莫沾衣一眼:“你连这个都不知?”说完,提笔写了几个端正的大字给莫沾衣瞧。
莫沾衣拿书的手都在颤。自己又给桃花山丢脸了,现在脸已经丢光光了,不过救人才是最要紧的,桃花山都没了,还怎么继续丢?
8、凉茶
“你看看我写的可同意?”
贺轻舟冰着脸,细细过了一遍。这个笨蛋傀儡,居然真的把自己的要求写上了。“需答应贺三公子一切要求,即便是打他也无妨。而贺三公子须做到,保证莫沾衣的师兄们顿顿有饭吃,不挨打,不受累,每顿饭最好带肉吃。当莫沾衣完成贺三公子所说之事,必须立刻释放莫沾衣的师兄等人。”
还不算太傻,知道多加个条件。不过,要求是否太低了些,只要有肉吃就成,他贺家最低等的奴仆也是顿顿不缺肉的。
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莫沾衣拿过来瞧:“原来你叫贺轻舟啊。我以后叫你轻舟可以么?”二师兄说,到了外面,要会自来熟,对人家亲亲热热的,那么别人也会对你亲热。
“叫‘爷’。”
“不要吧。我又不是女人,男人叫别人爷,弄的我好像是你家下人似的。”莫沾衣写名字时抱怨道。
“你本来就是我的下人。”贺轻舟不客气的说出事实,见莫沾衣想辩解,立刻拿起字据“哗啦啦”地甩动:“敢不听我的吩咐,就揍人。”
莫沾衣立马蔫了。
“公子,王奶妈求见。”书砚在门口请示。
贺轻舟揽过莫沾衣,让人坐到他的腿上。莫沾衣这样坐着很不舒服,扭动着要下来,贺轻舟就使劲甩字据。
“叫她进来吧。”
这王奶妈是贺轻舟的奶妈,贺轻舟没娶夫人之前,都是由她来打理贺轻舟的小院,也就是说,贺轻舟吃穿用度的份例都是掌握在王奶妈的手里。
“公子怎么大晌午还在书房读书,可用过午饭?”王奶妈在贺轻舟面前随意惯了,这是她打小奶大的孩子,二夫人早逝,三公子小时候对她很是依赖,长大了也处处由着她,过年过节总少不了她的好处。
“还未用过,早饭用的晚了,也不甚饿。奶妈请坐吧。”贺轻舟的腿一颠一颠的,假意逗着莫沾衣玩。
王奶妈见了,脸上便有些踟蹰,但在客套几句后仍开了口:“公子,老妇年纪大了,本该是到了回乡下照顾孙子的时候了。您又有了夫人,这院子的庶务,您瞧着,老身何时交给夫人打理才好?”
贺轻舟心里明镜似的,焉能不知这老妇人舍不得交出他这院子的打理权,只是以为自己娶得是男妻,又是那样的出身,必不会把份例交由自己的夫人打理,仍让她抓着。想的未免太美。
贺轻舟在老太太院里养着的时候,就起了从自己奶妈手里夺权的念头。只是男人不管内院,是老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规矩,他也不好插手。可恨王奶妈依凭着奶大了他,每月他的份例钱总要克扣些。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这奶妈,是个极贪小便宜的。凡府里往小院分发的东西,只要是下人能贪的,她总是全给拿走,一点都不给其他下人留,弄的院里人心不齐,纷纷要投靠二主过活。并且,就是一盘贺轻舟吃剩下的糕点,王奶妈也要收起来,带回去给自己的孙子吃。
这样十足贪心且不知道拉拢人心的人,整个就是拿了贺轻舟的银子在拆贺轻舟的台。即便贺轻舟念着小时候的情分,时间长了,也不能不闹心。
贺轻舟为什么偏偏挑个小倌当媳妇。一来,是为了更有力的回绝老太太把娘家嫡小姐嫁给他的“美意”。二来,自己的夫人不是大家族出身,就少了许多利益纠纷,虽说他也少了妻族的帮助,可是贺家现在这样混乱的境况,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块肥肉。他想依仗妻族的力量,也要拿出足够的东西来给人家,到时候,亏得还不是贺家?
第三嘛,自然是自己买的人,自己掌握着容易。有了夫人,不但他这小院的用度打理,连带着贺府的庶务,也该由他妻子插上一脚,而妻子完全听命于他,那么不就等于他自己也掌控了内院。
贺轻舟端起久放在书桌上的茶,浅啄了一口:“奶妈打理我这小院十几年,无一事不让我感到顺心。”
王奶妈的笑纹加深。
“只是,我既有了夫人,也不好让他闲着吃白饭。奶妈你年纪又大了,不好总拿这些烦心事扰的你不能含饴弄孙。”茶凉了有些发苦,贺轻舟一本正经的对王奶妈说着话,一面起了坏心眼,喂莫沾衣吃茶。
“他毕竟刚嫁到府里,许多事也闹不明白。这样吧,先把最近几个月用度开销的纪录拿过来让他研习,在他没闹明白之前,还要再烦劳你几日。”
王奶妈急出一身汗,忙道:“不劳烦,院里的事情也不少,新夫人上手总是要些日子的,慢慢来就好。只是夫人毕竟是男儿身,与内院的许多事宜不好沟通,老妇虽老,但跑腿打杂还是可以的。”
本以为公子娶了男妻,她还能再赚上两年利头,等到公子纳妾再交出打理权不迟,不想,公子倒是重视这新夫人的很。不过再得公子重视,到底也会在男儿身上吃亏。单这与内院的管家娘子议事,他就做不得。
“明日先把开销账簿拿过来。我自有主意。”贺轻舟看王奶妈心疼权利交出的模样,心下十分畅快。他被规矩压着,不能主内事,憋屈了许多年,终于在今日先挣脱了一个束缚。
“茶,唔,难吃,唔。”外人一走,莫沾衣就赶紧开口求饶,求贺轻舟别灌他吃苦茶。不料,一开口,反倒整杯都被灌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