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哥本来不抱希望沈家少爷能来见他,因此当一个清秀朝他微笑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时,他惊讶地退了一步。“你是沈家少爷?”
“是啊,这位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呢?”嘉木很想调笑这人几句,可看着他的脸色就放弃了。
“我们进去谈,好吗?”水哥左右张望,见没人注意到他,便催促嘉木进茶行说话。
嘉木点点头,两人上了楼。房间里还有一人在,那便是西和。水哥瞧见屋里多了一个人,心里也多了层顾虑,“沈少爷,这人……”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不会泄露我们间的谈话的。”嘉木一眼看出了男人的想法。
水哥略微安心了,“我是武老大船上的船工,大家平日里都叫我水哥。我今天来,是希望沈少爷能出手帮我救一个人,我会告诉你们一些事。”
水哥的身份使两人颇有点措手不及,武老大的人找上了门,只为了跟他们做一笔生意。面上依旧不露声色,心里面早把水哥从头到脚分析了遍。
“水先生要救什么人?”
“是我一弟弟,叫小七。因为做错了事被武老大关起来了。”
了解了情况,嘉木跟水哥商量起了报酬问题。“那么,你要说的事是?”
“我知道是谁指使武老大放火的。”水哥不介意透露点给两人听听,这样他的条件才会有让人跟他做买卖的诱惑。
两人并没有水哥想的欢呼一声,沉默地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瞅着水哥,两双眸子无声地传递着这个情报不够分量。
水哥来前便有了觉悟,在救小七和背叛武老大之间他选择了救小七。“我愿意当人证,证明放火是武老大派人做的。”
一个人证,由城主大人审问时可有可无,但是等到那人来时,水先生便是成了陈家毁灭的关键一步。
“好,我答应了。水先生先回去做接应,晚上我便让人进去随你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当想到城主大人喊陈更“更弟”时,某青被雷得一脸血!
、救人一命
水哥出了茶行,并不急着回去,他上街去转了一圈,手上拎了不少东西才回了客栈。
他在武老大手下干了五年了,当初是逃难出来的。因为体格健壮,被武老大看中在船上打杂,每年也能攒点钱。
小七是两年前来的,他是在街头捡到的小七,当时小七瘦的不成人样,可是一双大眼闪着期翼的光华。就是因为这个眼神,水哥毫不犹豫地把人背回了船上。舔着脸皮跟武老大说了几回好话,求了几次情,小七最终呆在了船上。
他们靠船为生,平日里帮商家们运送货物,因而他去过很多地方。记得小七第一次踏上一个陌生城池,他那惊呆的表情,留恋不舍地几番回头,让水哥内心的一潭名为生活的死水泛起了涟漪,一时冲动下许了下次再带他来的承诺。
可惜,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能回到那个城池。而去了许多地方后,小七也没有提到他流连忘返的城池,或许小七明白了他的无奈。
两年了,水哥坐在石凳回想往事。小七长大了,以前的磨难并没有磨灭了他的性格,他是个开朗的孩子,也不会去跟人计较多少。即使老船工支使他做两份活,小七也不会向他抱怨什么,只是笑笑加快动作而已。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他捧在手心疼的孩子,却被关进了屋里受罪。水哥一想到此时小七昏迷的样子,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他不能看着小七受罪,他无法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在他眼前出事。
“水哥,坐这儿干嘛?嗨,瞧我的记性,你现在是无屋可归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水哥。
来人是刘三,昨晚拉走小七的人。一听到他奚落的声音,水哥立刻握紧了拳头,而后又松开了。他冷笑几声,“听说管事们都是一人住一屋的,刘管事一向是热心的,想必肯定能屈就跟我住几晚吧!”
刘三想不到眼前的老实人嘴挺利的,敢还嘴了。“水哥,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屋子,我瞧您跟客栈的柴房倒是挺配的,您还是上那去屈就吧。”
说完,刘三哼着得胜的小调走了。
水哥眯眼望着刘三的背影,眸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气。
中午,船工们打着哈欠出来坐下,昨晚被“天罚”搅得一夜没睡好,补眠补到了中午才醒来。坐着打算大吃一顿好好补补,众人饿着肚子等着菜上桌。
船工们的伙食是由船工自己负责的,为了省钱。坐了一会,平日里忍得了肚子唱空城计的船工们,今天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慢吞吞的,是想饿死我们吗?”刘三发怒地拍桌,上菜这么慢扣工钱。
自有与做菜的人交好的船工偷偷去厨房报信,做菜的人一听连忙放下手下的活,去屋里跟刘三说明情况。水哥拦住他,让他去。
“怎么是你来?”刘三挑眉瞅着水哥。
水哥笑笑,“我今天得了空,买了不少好菜做给大家吃,现在炉子上正炖着牛肉呢!”
船上一年到头吃的最多的是海鲜,肉倒是少吃。今天有了好肉,岂能没有好酒?
“酒呢?”
“梅雪。”
好酒好菜,众人喝得开怀,每人举着壶酒灌进嘴里。水哥望着大家相互灌酒感情和睦的场面,眼眶不由一热。
不要乱想了,选择了背叛,他回不了头了。水哥转身去端菜。
深夜,水哥坐在白天坐的凳子上,突兀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水哥反应过来,立马开门。
“你们来了。”
嘉木点点头,“钥匙到手了吗?”
水哥带他们到门前,从怀中掏出他白天从喝醉了的刘三那里拿的钥匙,轻轻地开了门。门外的月光斜照进屋,水哥借着这微弱的光亮看清了房内的情景。
小七维持着白天水哥看的样子,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水哥着急地跑进屋里,抱起小七,呼吸浅浅,但是入手的肌肤却烫得慎人。
“你们赶紧跟我走吧。”嘉木瞧见那个少年的脸色,便知这人急需一个大夫。
水哥背上小七,在沈家伙计的帮助下跳墙跑了。嘉木带着他们回了沈家,他的房内灯火通明,人影走动,有人在担忧他们。
嘉木看到房中的灯火,心里瞬间满满的。屋内有四人在,西和坐着,陆大夫的徒弟伏在桌上困得睁不开眼,扶风跟锄红用眼神在交流。
进了屋,嘉木来不及说什么,救人要紧。水哥把小七放在床上,陆大夫的徒弟李鹤给他把脉开药方,听到大夫口里说出"没事"二字时,水哥总算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小七占了床,水哥占了躺椅,嘉木无奈坐在凳子与西和聊天消磨时间。
“银子来信说他们在路上了,过几日便到了。”所谓华都来人是真的,只是陈更想不到的是来的人会是三公子。
嘉木高兴地笑出了声,"他们能来是再好不过了。"
西和也是开心的,开年后嘉木被伯伯委以重任,陪他的日子渐渐少了,他面上虽没露出不悦,可是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的,幸好不久银子就来陪他了。
城主大人拖延法从一日拖到了两日,又借故拖到了七日后。沈家倒还好,他们的根在这里,倒霉的是船工们,常年在河上飘着,从来没有在地上呆了这么长时间,船工们都有了怨言。
“水哥果然是聪明的,带着小七跑了,哪像我们也不知在这院子住到何时。”年轻的船工向往水上生活,私底下在和同伴抱怨困在院子里的生活。
“谁说不是呢!不过水哥一走,以后船上就少了一个能帮我们求情的人了。”另一人接口,遗憾下次被管事骂的时候,少了一个能替他们说好话的人。
“发现水哥走时,老大的脸当场就白了,我猜老大如今肯定后悔了惩罚小七了,谁不知道小七是水哥心尖上的人。”第三人把话题引到了武老大的身上,似在责怪武老大责罚小七太过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背后议论老大。”刘三气得走过来抬手给了三人脑袋一巴掌。
三人捂住脑袋,求饶道:“刘管事我们知错了,不敢了。”
刘三瞅着三人吓得都快哭了,顿时感到心烦气燥,便挥手让三人赶紧滚。三人说了不少感恩的话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此时,陈更与心腹陈管家在书房里商量要事,城主大人按照他们说的一再拖延两家的官司,令人惊奇的是,沈家不吵不闹,乖乖地接受了,沈家这是被逼得束手无策吗?
陈管家听了自家老爷的疑惑,了然一笑,“老爷放心,我听说如今的沈家早已顾不上那官司了,他们欠了放利钱的力哥不少钱,前些日子力哥还带人在茶行闹了一场呢!”
“你亲眼见到了?”陈更疑心这是沈家做戏给他们看的。
陈管家笑容一滞,然后说道:“虽不是我亲眼目睹,可是城里都传遍了,哪还会有假。况且沈家在御茶一事上栽了,现在谁还肯帮他们。”
没见到华都的人,陈更的疑心一天不会消,他嘱咐陈管家密切注意沈家的动静,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赶紧回来禀报。
陈管家胡乱答应了,沈家已经翻不出天了,老爷也太小心了!
几帖药下去,小七的病好了大半。自从醒来后知道水哥为了他背叛了武老大后,小七的心里一直堵得慌,他不明白水哥对他的好为何比他生身之人还要多上千倍,更不明白的是水哥为了他竟不惜背叛老大?
心中有郁结,照李鹤所说,就算是服了神药也难以药到病除,小七的病不在药而在人。水哥听了觉得挺头疼的,大病一场的小孩竟有心事,他这个大人难道要去找他谈心吗?
即使心里纠结万分,为了小七的身子考虑,水哥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其实,他猜到了几分,小七是对他背叛老大的事放不下。
水哥心里对老大自然是亏欠的,当初他之所以下定决心背叛老大是因为小七命在旦夕,而今小七又能活蹦乱跳了,他却隐隐生出了后悔之心。
起手无悔大丈夫,水哥决定跟小七说清楚,他一个人后悔就算了,犯不着连累小七也跟他一块被后悔缚住了心胸。
“小七,你不必内疚,我背叛老大是我自愿的,不干你的事。”水哥说完这话,心中却异常畅快,他就像是压在石头下的小草,痛快地喘了口气。
小七低着头,不吭一声。水哥以为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