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他做着口型,忍着不喊出声。
沈老爷似乎有所察觉,他缓慢地挪动自己的脖颈,带动自己的脑袋转了个弯。“嘉木……”激动的心情出来的是沙哑的嗓音。
嘉木的眼眶就像不小心沾上辣椒酱似的,辣得发疼,疼得发红,眼泪都快顺着眼眶滚下来了。他抹了把眼睛,睁大眼看着中间的沈老爷。
他的身后早已热闹开了,老百姓们热切地讨论着天枢第二富的沈老爷,口吻皆是幸灾乐祸。嘉木很想转头朝这些不知内情的人大吼闭嘴。但他忍了下来,因为人言挡不住。
林大人眯着他的豆眼,只剩下了一条小缝。他打量堂下之人,他跟沈家无怨无仇,不过是阵营的关系,而站在了对面。
“堂下何人?”惊堂木响起,公堂内外安静了下来。
沈老爷被两个皂吏强硬地按着双肩,两腿最终软了跪在地上。他听到林大人的问话,抬起几天内苍老的头颅,一双混浊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林大人瞧。
林大人身子有点发寒,沈老爷那双眼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把他的丑陋尽收眼底。林大人心里慌了,手上却异常地快速,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问:“刁民大胆,还不快报上名来。”
“沈家茶行的当家,沈桥勉。”沈老爷几乎是吼出来的,嘶哑的嗓音带出了一个个颤音,听来格外有催泪作用。
“都成了阶下囚,还敢在本大人面前摆谱,来人,先杀杀他的威风。”林大人颤抖的双手抚摸着惊堂木,只有惊堂木的沉重才能使他安心。
“慢着,”一人身姿轻盈地落在沈老爷的旁边,“公子说他要的是真相,不是一个棍棒叠加成的冤狱。”
小二,嘉木差点欣喜地脱口叫人。此刻,嘉木对凤冥韶他们充满了感激,就算曾经有过怨怼,此刻也抛在脑后,想不起来了。
小二手持凤冥韶的令牌,明晃晃的令牌,代表了无上的地位。逼得林大人不能说个不字,只能低头领命。
小二传完了令并没有离开,他站在了一边,似乎有做监视的打算。“这也是公子的命令。”
林大人感觉自己坐在烫热的石头上,坐着屁股热,不坐冷得打颤,就像他此时的心情,矛盾之极。或许他本来就该本分地过日子,不去招惹这些伸根手指都能碾死他的大人物和要命的糟心事。
“沈桥勉,你把杀害白苏叶的事仔细说来,本官念在你老实的份上还能饶你一命。”这样做应该没有违背公子的命令,林大人战战兢兢地想。
“什么白苏叶,我不认识。”沈老爷诧异地瞅了眼城主大人,俨然怀疑城主大人是故意把这个罪名盖在他头上。
“沈桥勉,你的胆子可不小,你家管家亲眼见到了你杀人,你却跟本官装傻称不知道,你当本官是软柿子好欺负吗?”林大人一口气说完了大段话,气喘得像头老牛。
“你把沈渊喊来,我要和对质。”
沈老爷气得站了起来,立刻有两个皂吏过来压着他的肩膀,却被小二一眼瞟过而害怕得缩回了手。沈老爷心中有了底气,胆子也大了。
“带沈渊上来。”
沈管家换了一身新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挺直了以前弯着的腰杆。他的步子迈得极稳,整个人神采飞扬,就好像是得了双倍月钱在别人面前炫耀。
“参见大人。”
“沈渊,本官问你,多年前你是否目睹了沈桥勉亲手杀死了白苏叶?”
沈渊特别肯定地道:“是。”
“沈渊,我待你不薄,你怎么在公堂上乱说?”沈老爷急忙扯着沈渊的袖子,跟他理论起来。
“我乱说?老爷明明是你丧尽天良杀害白大夫,我不过是看不下去替他申冤而已。”沈渊手上使着劲撸下沈老爷青筋暴起的手。
“你在胡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人,我杀他做什么?”沈老爷大声地嘶吼,举拳挥向沈渊。
沈渊轻轻一拦,然后一把推开沈老爷,冷哼道:“杀人灭口。”
“你……”沈老爷捂着胸口,他一口气蹿错了道,呛得他直咳嗽。
两人你说我辩,嘉木听得一头雾水,白苏叶是谁,怎么跟爹爹扯上了关系?“白苏叶,白苏叶……难道是白银画的亲人?”嘉木吓着了,而后他越发认为自己接近了一个真相,白银画突然翻脸的真相。
“扶风,你在这看着,我回去一趟。”他要回去找西和验证他的猜测。
一队人马轻身单骑下马进了天枢城。为首的是一位穿着锦袍俊美的男人,不过他有点心不在焉,桃花眼偷偷地瞄着他身边牵马的男子。
男子穿着一席白衣,从来没有人把白衣穿出了欲乘风而归的谪仙之感。只是这仙人身处凡尘,有了七情六欲,板着一张臭脸看也不看俊美男人。
俊美男人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男子,讨好献媚地笑道:“流慕,你累了吧,我们去找家客栈休息。”
白衣男子冷冷道:“我自有去处,不用你操心了。”
俊美男人欲言又止,想说些话打消男子的念头,又怕气走了好不容易哄回了的男子,“流慕,我们……”
“在找到儿子前,你可不要乱攀亲戚。”白衣男子斜眼瞅着男人,警告道。
“是,是……”俊美男人的脸色更加黑了。
“我走了,云王您自便吧!”白衣男子轻松上马,拉着缰绳跑远了。
“看什么看,我们去陈府。”云王骂了声,上马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弟弟
嘉木跟西和玩大的后果,就是凤鸣翼的孩子差点保不住。
这事也不知怎么传的,在法华寺修行的云王妃都惊动了,乘车从华都赶来。其实,云王妃会来,不过是凤冥翼写了一封信,告诉云王妃凤冥韶收了一个跟狐狸精长得八成像的干弟弟。
一句没超十字的话,却让一向端着架子以笑对人的云王妃绷紧了面皮,吓得云王妃身边的侍伶干起活来都是抖着手,缩着肩膀。
凤鸣翼这一躺床上,他常年呆边疆的父王也露面了。凤鸣翼不像儿时天真,觉得父王特意从边疆回来是看他的。父子情深,不会出现在皇家里,他想父王估计是来看凤冥韶,顺带着来陈府。
不管凤鸣翼怎么不信父子情深,云王却在陈府里住了下来。陈更一点也不怠慢亲家,把自己的屋子让了出来,吃得都是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穿的是云王自己带的衣服。
云王来陈府不过是那未见面的儿子触动了他心里的一根筋,就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双儿子。他生性淡泊,回想半生好像没什么事放心上,人嘛,也只有流慕一个。所以铁血无情的云王竟生出了弥补孩子的心思。
云王召来自己的儿婿,陈明新在云王面前就像是逃学时被夫子抓住了的抖嗦和害怕,双腿打着规律的节拍,在能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的书房各位地响亮。
云王很不满,心里很不舒服,面上更觉得要遮块布,这样一个胆小得不敢见人的男人是他的子婿,没弄错人吧?"陈明新,翰林院学士?"
陈明新的声音颤得一抖一抖,一句话掰成了几段,“明……新……参……见……父……王。”
云王听得浓眉拧成了一团,他的手指摩挲着耳朵,实在很想拿手堵上耳朵,这声音太磨人了。“哦,你去把你父亲喊来,我有事跟他商量。”
陈明新刚要开口,云王就挥挥手,“赶紧去,我有急事。”
得了命令,陈明新双腿跟装了个车轮子一样,跑得飞快,一溜烟就没了人影。云王的浓眉生气得都快成圆了,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个没胆量的酸书生塞给了他儿子,找个杀猪的也比陈明新要有胆啊!
跑着的陈明新可没听到他父王已经把他腹诽了一通,他只是卖力地跑,离书房远远,离他那个一身煞气的父王越远越好,他吓得尿都快淌下来了。
陈更站在亲家面前,他亲家审视的目光,犹如一把冰凉的刀子带着威压在他头上磨着刀,迫得他张大嘴喘着粗气,像个临死前的人贪婪地吸着人世间的气息。
“亲家,我们坐下好好聊聊。”云王揉着自己的眼睛,瞪眼太累了。
陈更诚惶诚恐地坐着,“王爷,您找草民有什么事?”
这时,云王不知为何生气,重重地在桌上一拍。随即陈更的身子吓得蹦了三蹦,落在椅面上震得他屁股发麻。“王爷,是草民哪里怠慢了吗?”
云王眯着他细长的凤眸,冷声道:“鸣翼为什么屡次有落胎之险?是不是你陈府苛待他了?”
陈更一听,立马跪了下来,陈府吃了狗胆也不敢得罪那个祖宗。“王爷,沈家安西和多次顶撞鸣翼,以致鸣翼有落胎之险。我们也曾去沈家讨还公道,但是沈家仗着有三公子撑腰,嚣张至极,不仅不赔礼道歉,而且还言语咒骂鸣翼。”
安西和?陈更说了这么多话,云王只记得了这个名字。难道,他就是流慕口里提过的孩子?安西和,西北安和,流慕曾经说过。
云王手搭着额头,抬头看着唾沫横飞的陈更,“亲家,你能否跟我详细说说安西和呢?”
陈更仔细地打量云王的脸色,面无表情,似乎恼怒了?“沈家两个兔崽子作恶多端,搅得天枢城的商家不得安宁……”在陈更的嘴里嘉木跟西和成了恶事做尽,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而且还是雄雄双煞。
云王边听,边在心里咂舌,不愧是我的种,聪明伶俐,胆大妄为,还长得跟流慕一样漂亮。只是又嫁给了一个书生,且是个满身铜臭味的书生,亏了,亏了!
“你说沈家当家杀人入狱了?”云王捻须沉思,我要不要帮忙呢?
听到有人提到他的老冤家,陈更更是来劲了,他把沈渊告诉他的全盘托出,末了添油加醋道:“沈桥勉罪大恶极,不仅杀人,杀得还是白少爷的父亲,王爷你可一定要将他推出去斩了。”
嘉木回了沈府就见到沈夫人坐在流花院里大哭,西和着急地在说些什么。“嘉木,你快劝劝爹亲。”西和带走了院里的人,让父子俩单独说话。
“爹亲,你若哭坏了身子,爹爹该怎么办?”嘉木叹息,家里也乱了。
沈夫人抹泪的手一顿,立刻抓住石桌边站起来,“嘉木,你老实和爹亲说,你爹爹的事是不是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嘉木心中一惊,他下令不准把爹爹的消息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