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厨房从此成了摆设。院子里有一棵成人手臂大小的腊梅树,只是此时是春季,闻不到那梅花香了,只能看到光秃秃的树枝随风摇摆。一张长了些许青苔的石桌孤零零地落置在梅树旁,温青彦看着这石桌很是满意,要是在落雪纷纷,红梅初绽的时节,两人把酒言欢,桌上随意摆放几碟小菜,觥筹交错间,说不定他就不会对自己那么讨厌了。
当天,两人收拾好屋子,温青彦很是热情,将所有的活都包了,虽然没做多久就满头大汗,累得不行动了。韦诺叹气,挽起衣袖,一起干了。忙活半天,两人均是脏兮兮的脸,韦诺的白衣更成了花布衣了。温青彦全身都是黑点,傻兮兮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线,韦诺不耐地扭头,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
入夜,温青彦很高兴,喜欢得睡不着,起身披一件袍子出了房间。推门而出时就看到一位30岁左右的男人站在韦诺门外,男人面无表情,笔直的身体像一柄开了封的利剑,回首冷漠的眼光轻轻扫了温青彦一眼,让温青彦想到了铁戟沉沙这四个字。韦诺紧闭房门,在屋内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话,温青彦微微脸红,见男人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温青彦朝男人笑笑,解释:“兄台您别介意,他只是有些嘴坏,其实人很好的。”
男人对温青彦微微点头,然后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拱手,高喊一声:“三公子,侯爷的话在下已带到,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请务必回府一趟。在下告辞。”
男人转身欲离去,在和温青彦擦身而过的时候,看了看温青彦一眼,低低对温青彦说了一句:“他的事,你还是别管的好,自己好自为之。”
温青彦莫名,看着男人硬冷的背影,心中一笑:早就知道他的出生不简单,豪门大宅自己也见过很多,可是他的身份,自己始终无法猜透。说他是皇亲国戚吧,他没有那些雍容华贵的气质;说他是书香门第吧,他那风流不羁的心性,真让人不敢认可。不管前路如何,自己都会陪着他一起的,因为那颗失落的心,不是我说收回就能收回。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清晨,温青彦顺从地和怒气不减的韦诺一起在酒楼吃着早膳,小心翼翼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就是怕惹怒这人。哪知韦诺压根都没有听他讲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温青彦,一会儿你有事吗?”韦诺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没有,怎么了?”
韦诺想了想,再看了看温青彦,鼓起勇气说:“一会儿陪我去侯爷府,可以吗?”
温青彦夹着的脆皮甜糕掉桌面上了,目瞪口呆地望着韦诺:“侯爷府,你是说高老将军府吗?”
韦诺看着温青彦呆呆地瞪着眼睛,小小的眼睛在满是肉脂的脸上骤然瞪大,看上去很是可爱漂亮,像受惊的小白兔,韦诺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挥去这个奇怪的想法。韦诺点点头:“是。”
“好啊好啊!”温青彦急速点头,再给韦诺夹些糕点,“咱们快点吃,完了就去吧!”
韦诺见温青彦激动得脸都不正常地泛红,心里很不是滋味,轻嗤:“那高家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不就是一个军职高、受皇上恩宠的豪门深院罢了。”
温青彦摇头:“你不知道,我外公是一名将军,他曾经就是在高老将军麾下的,外公对高老将军很是推崇,我听过外公说过那时的一些事,高老将军他行军时,所有用度不特殊化,从来就是和士兵们一样,而且胜仗之后,皇上的赏赐都是分给那些战死的战士们。我一直很崇拜高老将军,应之兄,谢谢你让我见到高老将军。”
韦诺看着这激动得脸上的肉都在晃动的温青彦,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然后胳膊断了似的疼(温青彦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了),脸都绿了。咬牙说:“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被你捏死了。”
温青彦回神,慌忙放开韦诺,唯唯诺诺地问:“应之兄,你没事吧?”
韦诺揉着自己发疼的胳膊,恨恨地瞪了温青彦一眼,无语凝噎:天呐,我怎么招惹了这么个傻大个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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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青彦看着眼前像是要扑过来的石狮子,有些愣神,看了看不屑地摇着扇子的韦诺。温青彦叹息,不愧是高侯府,连门前的狮子都比别人家的大、逼真。
韦诺将玉扇随意地□腰间,去门下敲了敲门。温青彦看着那扇五人高的红木门,横九竖七地排列着六十三个门钉,小小的眼里精光四射,手微微有些发抖。
侧门打开了,探出来一位身着青衣的老人,老人看到韦诺,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抬起衣袖擦擦眼,侧身让韦诺和温青彦进府,语气开怀:“三公子,您可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韦诺对老人点点头,收起了往日的风流懒散,看向老人的目光多了些濡慕:“秦伯伯。。。”
秦穆看看温青彦,有些吃惊:“三公子,这位是?”
韦诺扶着秦穆,低声说:“秦伯伯,他是我同窗好友,温青彦,温兄。”
秦穆上下打量了一下温青彦,不甚满意地摇摇头,说:“三公子,老奴记得您以前不喜欢这样的呀!”
韦诺脸色有些僵:“秦伯伯,他真的只是同窗好友,你想歪了。”
秦穆看看韦诺,再看看有些失落的温青彦,大笑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韦诺点头。
温青彦对秦穆拱手:“晚生温亦诘,见过秦伯伯。”
“温公子多礼了,老奴只是个下人,使不得。”秦穆连连摆手,转头对韦诺道,“三公子,老爷在书房,您自己去吧。我带温公子四下转转。”
韦诺对秦穆点头,看向温青彦,温青彦安慰地朝韦诺一笑,当然这笑在韦诺眼里只是温青彦脸上的肉抖动了一下,可是韦诺原本烦躁的心突然奇怪地平静下来了。韦诺对温青彦挑眉,手指轻微摇晃了一下,便顺着宽大的路向更深处走去。
秦穆含笑地看着韦诺走远,回头对温青彦伸手虚扶:“温公子这边请。”
温青彦点头,跟着秦穆在高侯府走走看看。一路的亭台楼阁,即使是温青彦这种出生富豪的人也不禁咂舌,看来外公说得不错,这高老将军的确很受隆恩,只是没想到韦诺竟然是高老将军家的,让温青彦不经皱了皱浓浓的眉头。秦穆在一边细细说着这个亭子挂着的是圣上亲笔赐下的匾额,那个园子是高老将军曾经擒拿逆贼时让那逆贼血溅五步。秦穆语气柔和,说得很平淡,可是温青彦还是从他的字里行间中听出了他对自己的不屑与轻蔑。温青彦放眼望去,全是红楼青瓦、高台阁楼,层层叠叠,压得温青彦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青藤蔓延的林荫,花香袭人的园圃,庄严却不失幽静;二人环抱的参天巨木,留下深刻印记的石台,都在无言地诉说着它的过去史。
温青彦听不清秦穆在耳边说着什么,望着平静的湖面,心里一片茫然。
韦诺从远处疾跑出来,眼中冒着火光,修长的手指捂着左脸。看到的便是温青彦伤感落寞的身影,衣袂飘飘,发丝在耳边轻扬,给韦诺一种很脆弱的感觉。
、第三十七章
“温青彦,你发什么呆呢!回去了。”韦诺懒散地靠在不远处的亭子的门柱上,挑起一道眉,扯到脸上的伤,顿时疼得脸有些变形了。
温青彦回头,看到韦诺原本如玉白皙的脸,突兀地肿起一个红色的巴掌印,顿时心疼起来,想要伸手去触,心里却怕。
“三公子,你又和老爷吵架了。你呀,明知道他脾气不太好,就不要惹他生气了,疼了吧?”
温青彦只好眼睁睁看着韦诺那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脸被一只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上,温青彦好想把那只乱摸的手扯下来,自己的手抚上去。
韦诺躲过秦穆的手,自己捂着脸,有些恼羞成怒:“秦伯伯,他那哪算不太好,简直就是恶劣至极。你看,他又打我了,好疼!以后我不要回来了!我要去南部,最偏僻的南部!”
韦诺见秦穆又要开口说话,急忙拉着温青彦跑掉。还不忘回头对秦穆道别:“秦伯伯,我们走了,你别送了!”
两人跑出高侯府,韦诺双手摁在膝盖上,气喘吁吁,俨然一名毫无形象可言地贵公子。温青彦脸色都没变,好吧,如果忽略他那满脸的汗水,其实温青彦还是很耐跑的。
温青彦仔细看了看韦诺的脸色,还是担忧地问出来:“应之兄,你没事吧?”
韦诺一手捂脸,另一只很随意地摆摆,风轻云淡地说:“没事,咱回吧。”
温青彦欲言又止,最好默默跟在韦诺身后慢慢向着那个小院子走去,看着韦诺看似潇洒不羁的背影,温青彦捂着自己又开始微微发疼的心脏,明白自己即使失去所有,也不愿看到韦诺如此故作无谓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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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陌淮看着窗外炫目的阳光,洒在树叶上,闪着盈盈光辉,园子里的花开争妍,绿油油的草坪很是繁盛,心里却莫名的有些烦闷。远处传来嬉笑声,两个身影在阳光下不停地交替穿梭,惊起双双栖息在枝的燕子。徐陌淮远远看到文钦灿烂的笑脸,那张原本就漂亮的脸在逆光下,看上去极为模糊。文钦感觉到徐陌淮的注视,转头对徐陌淮扬扬手,清脆的喊:“哥哥!”徐陌淮心里一悸,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看着自己的弟弟出神。
清铭看着开始出神的徐陌淮,摸摸鼻子,将茶斟好,规矩地候在一旁。
徐陌淮想了半晌,没理出头绪,突然开口:“清铭,这几天给钦儿请的夫子了吗?”
清铭低头:“大少爷,二少爷不喜欢他们,奇岩每次都恶作剧,惹得夫子一个个都辞了。”
徐陌淮叹息:“这恐怕还是钦儿的意思吧。罢了,这事儿暂且由我带着。”
清铭抬头,看了看徐陌淮,顺着徐陌淮的目光,看到文钦和奇岩正人手拿着一枝树枝,比比划划的认真模样,倒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