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仗着我家王爷疼你,你就摆谱了!告诉你,王爷可是要娶王妃的!”
他知道这小白脸如今“颇为得宠”,且季睢清就在外头,随时会进来,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喊,只敢放低声音小声喝斥,如此自然少了气势。
李然见这小子一副想当忠仆却又不够胆的衰样,活像只跳站的老鼠,眼中就有了笑意。
阿乐脸上一红,磕磕巴巴地说:“你、你笑什么?我可不是在说笑,我们王爷平日里游戏惯了,眼下也就是图、图个新鲜,你别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李然翻了个白眼,暗忖你小子毛都没长齐,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威胁我,想当年老子在芝城拿刀砍人的时候,你小子恐怕还穿着开裆裤在王府打酱油呢。
正说着,季睢清就推门进来了,手中拿着个青花瓷碗。
阿乐乐颠乐颠地迎了上去,一脸讨好地说:“王爷,东西都收拾好了。”
季睢清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说了声去吧,阿乐望了望他,又望了眼床上那人,咬唇想了想,在他家王爷越发不解的神色里,进言道:“还有好多房间空着呢?”
“嗯?”
季睢清不甚明了地疑了一声,几个跨步过去,在床沿坐下,把碗搁在床头几案上,伸手过去将李然绵软的身子捞起来,执起碗里的调羹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凑到李然嘴边,柔声说:“来,张嘴。”
阿乐在一旁看着,骇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
“王、王爷!”
“还不走?”
季睢清头也不回地掷了一句,恰逢李然一个“不慎”被呛着了,憋了半天也没能咳上来,季睢清急忙替他顺气,可终究不见效,再三犹豫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打开瓶塞给怀中之人闻了闻。
片刻后,李然只觉得手脚一阵松动,竟生了些力气。
季睢清抚着他的背,面带忧色地问:“如何?好点了么?”
李然重重咳了数下,冷声道:“我说呢,怎么那晚的焰火会放得那么准时,原来都是你的功劳!”
或许是许久不开口,这一声听起来有些沙哑,少了往日的清悦,饶是他那几个近人在,恐怕也辨不出来。
“你!你!你!我家王爷好心救你,你竟然反咬一口,真是不识好歹!”
阿乐憋着一口恶气,顿时红了一张黑脸。
李然冷冷睨他一眼,道:“你小子怎么这么多废话?”
“他!他!他!”
阿乐抖着手指着他,眼中有愤恨不满也有不屑鄙夷,更多的则是憋屈。
论长相,此人顶多算中上,论身份还是个窑子里的,可谓低贱无比,偏偏很有些脾气,竟敢给他这个王府一等小厮脸色看?更可恨的是,他们王爷这次竟没有帮他,而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道:“行了,你确实啰嗦。”
“王爷!”
“怎么?本王的话你也不听了?”
“不敢。”
“去吧。”
季睢清挥了挥手,阿乐只得撅着嘴退了出去,临出门时,竟见那人冲他得意一笑,气得差点没从楼道上摔下去。
季睢清失笑,道:“你气他做什么?”
“……”
“为何不说话了?”
“好一招黄雀在后,看来是我太轻敌了。”
“呵呵,本王不过是略施小计,又得人暗中帮衬,不巧竟也成了。”
“得人帮衬?”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脑子里已经将各色人物过了一遍,却听季睢清轻笑一声,道:“怎么,想套本王的话?本王可不傻,怎能平白上当?你若真想知道,待咱们回去后,我定然会一五一十告诉你,可好?”
李然冷哼一声,道:“北烨后宫地形复杂,玄溟竟然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我,看来贵国和东岳的确交好。”
季睢清略一怔愣,复又深深望他一眼,道:“猜到了?”
“不过都是你的棋子,终是为他人做嫁衣。”
“呵呵,棋子倒不至于,不过是各取所需,要从北烨暗卫云集的后宫将你带出来,可着实费了我一番周章,好在我那傻师弟为了擒你,也真正下足了血本。”
他挑着捡着说来,李然虽然不想承认,可也清楚西平在十一国间皆暗探密布,今次为了捉他,出动的人马恐怕不在少数。
“当然,也亏了有我师父出手,否则恐难成事。”他感叹唏嘘完毕,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毕竟,能在守卫森严的后宫重地来去自如,这世上还不超过这个数,要请动他老人家虽不易,可总有人办得到,呵呵……”
边说边伸出三指在李然眼前晃了晃,李然暗自心惊不已,暗忖这小子究竟谋划了多久,才能想出如此周详的招数来,先借他人之力虏人,又以一招偷天换日的伎俩将他换走,现如今还能一路招摇着从江诀眼皮子底下将他带走,甚至连那青楼逛得都大有用处。
这般心思缜密,的确令人防不胜防。
“现在是要去哪儿?会宁还是东岳?”
他神色平静,全不见陷入囹圄的困窘,季睢清轻笑一声,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当年你被江诀强行虏至北烨之时,可恨过他?”
李然沉默,对方又道:“他待你如何,你自然再清楚不过,如此风流之人,你又何苦再留在他身边?”
“你想说什么?”
“其实自当年樊城一别,万没料到你我还有再见之日,你说这是不是老天赐给本王的机会?”
这话说得无赖之极,闻名十一国的情场浪子,竟然也有此种面目,怎能不让人惊异?
李然头痛地揉了揉眉眼,一脸无奈地说:“都是男人,这话你还是留着对女人说吧。”
季睢清不以为然地撇一撇嘴,道:“他居心叵测且志在天下,你呆在他身边只会徒增凶险,这次倘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知道……”
“这事我的确应该谢你,不过一件事归一件事,别混为一谈。”
季睢清抚着他乌发的手一顿,复又紧了紧搂着他的双手,沉默着没有开口,末了无声一笑,道:“总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跟着我。”
李然正要反驳,阿乐敲了敲房门,禀道:“王爷,晚膳好了,您是去厅里用,还是在房里?”
季睢清应了声进来,阿乐就领着两个随侍的仆役进屋来了。
到底是小地方,虽说要了最好的菜色,却依旧显得有些粗茶淡饭的味道。
季睢清皱了皱眉,正要伸手去抱李然,李然面上一沉,隔开对方的手,淡淡道:“我自己走。”
阿乐一听,暗自撇了撇嘴,心道摔不死你这个兔儿爷!
果真,他这一念想就应验了。
季睢清眼疾手快地一伸手,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朗笑一声,半是无奈半是打趣地说:“这是要向本王投怀送抱么?”
他这人一向风流,却很少有如此开心的时刻,饶是阿乐在他身边多年,也微微吃了一惊,下意识去看李然,但见对方只着一件绣暗纹月白里衣,体态修长优美,虽无潘安之貌,这身段却是一等一的好,一头乌发更是如瀑如缎一般。
这么一绊,胸口顿时大开,露出一大片春光来。
阿乐心头一跳,红着脸低了头再不敢多瞧,那头李然暗自恨得咬了咬牙,任由季睢清扶着坐到凳上,对方甚至很好心地伸手替他拢了拢亵衣,一脸暧昧地说:“衣服等私下只有你我二人时再脱也不迟。”
这样轻佻放浪的话,这家伙真是信手拈来,可谓出口成章,李然冷冷剜他一眼,暗忖此人脸皮之厚,怕是连江诀都要让他三分,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今之计,还是养足体力为上,遂抓起筷子要夹菜吃饭,可惜他身上的十香软骨散还未褪尽,手脚并不十分灵活,伸着筷子在桌上夹了半天,什么也没能夹到,活似在用筷子夹豆腐一般。
季睢清笑着摇了摇头,作势要帮他,李然以手盖住饭碗,看了眼那几个仆役,视线落在阿乐身上,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阿乐不清不愿地走过去,季睢清笑着轩一轩眉,道:“如此也好,你来伺候公子用膳。”
“王爷!”
李然略挑了挑眉,以手撑额望着那小子,道:“麻烦你了。”
他语气“温和”,态度“诚恳”,阿乐被他一瞧,脸又一红,不由自主地举起筷子麻利动作起来。
季睢清颇有些错愕地看了他二人一眼,末了笑道:“阿乐,你给好好伺候,伺候好了本王有赏。”
彼时,阿乐正暗自鄙夷着,手上伺候得倒是殷勤之极,周周道道。
他二人用完膳,李然因为被用药的缘故就早早睡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来,隐约听到外头有打斗之声,其中一人的声音还熟悉之极。
“我早该猜到那人是你。”
“师弟,别来无恙啊。”
“哼!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呵呵,你还真是一点未变。”
“我只问你一句,到底交不交人?”
“本王哪里有人可以交给你?你不回西平,跟着我到处乱转做什么?”
“师兄,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不诛南琉璃然,我誓不为人!”
“……”
“你要阻我?”
“师弟,有事好商量,何必动刀动枪?”
“少废话!”
接着就是一阵刀剑碰撞之声,李然凝神听了会,渐渐觉得那响动去得远了,也越来越低,尔后门就砰地一声被打开。
阿乐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李然只侧脸望他一眼,问道:“出了什么事?”
“问什么问,睡你的就是!”
他一面说,一面将李然扶起来穿衣,李然坐在床沿,任由他忙活,心中百转千回。
“真的没事?”
“都说了没事!”
“你家王爷呢?怎么没见到他?”
“哼!你是什么身份,如何能打听我家王爷的行踪?”
“这么说季睢清不在?”
“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么?别以为我家王爷现在宠你,你就可以胡言妄语!”
他一脸抓着鸡毛当令箭的傲慢神色,李然只一脸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他既然不在,那待会儿敌人来了,我们岂不是得乖乖束手就擒?”
这话一说,阿乐颇不屑地觑他一眼,又拽了拽他的衣领,道:“王爷既然让我来,自然能护你周全!你这人怎么如此没出息,没见过像你这么贪生怕死的!”
李然点了点头,眸中笑意一闪而逝。
许是他这样无能的样子看起来的确十分无害,阿乐就没太提防,李然乘他一个放松,一鼓作气,从背后狠狠给了他一记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