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从开口到再次沉默,其实只过了半个小时,厉封已经完全放松了,眉头舒展表情很安详,似乎找到了对策,就又谈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琐事,偶尔还笑了笑。
他说:“我偶尔在夜里睡不着觉的那些天,第二早醒来,身上总是一塌糊涂,看得见的地方也很狼藉,”他无意识地笑了笑,接着说,“读书的时候因为这个吃了不少苦,班里人避让着我,我的精神也不是很正常,因为又正好处在我父亲出车祸的时间,所以他们以为我……慢慢的,厌烦和同情的眼神就多了起来。当一个人不显得那么机灵时,身上的贫穷总会突然刺目起来,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吧。”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便突然住了嘴。
之后没有谁开口说话,空荡荡的房间几乎是一瞬间就静了下来。夜黎不悦地皱了皱眉,眉头拧在中间一时也没有松开,眼神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游移,沉默着思考些什么。
只是一部分,而且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很显然,病人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于是便这样开了口,“只是因为不合群?”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厉封羞愧地点了点头,“嗯。”随后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其实这个就已经严重干扰我的生活了啊。”
夜黎嘴角一抽,他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盯着角落的绿色植物打量了半晌,忍了忍,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厉先生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事。”
厉封抿唇,盯着自己并拢的脚看,装作没有听见。
走前他回头看着年轻的医生说了这样一句话:
“谢谢你医生。但是,我现在所处在的这个年龄,或许并不是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夜黎意外地没能回答他,像是词穷了。
从咨询中心出来已经是过了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心里突然有点莫名高兴了起来。
不想对任何人提起岳铭章只是一件心脏角落的事,就算发了芽生了根,也没什么值得探究的。包括他对自己做过的事,从分开到不相见,那些就注定是没有意义的伤害,抓着不放干什么呢。
已经发生的事,那些成了过去的事,它们,是不会因为造成的事实改变的。
贺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再不想和他说话了。厉封没有像往常那样先离开,他安静地坐在贺秋的身后,时不时扫一眼电脑屏幕,脑子停不下来,乱想了很多东西。
贺秋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他向后扫了一眼发呆的厉封,一推键盘闷声说:“死机了。”
厉封甩了甩头,迷糊地看了一眼贺秋,连忙凑了过去。
在厉封的操作下,电脑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贺秋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说:“你参加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培训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厉封笑了笑说:“本来就是正规的证书啊,找工作的时候也……”讪讪地闭了嘴。
贺秋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把榴莲往他身边推了推,问:“吃吧?”
厉封笑眯眯地摇摇头,有些嫌弃地看他抱着榴莲果肉。
贺秋冷哼一声,自顾自吃得很美。铃铛响了几声,两个年轻女子相谈甚欢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又齐齐捂住了口鼻,其中一个轻笑着说:“是不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你闻到了?”
“好像是榴莲吧?呵呵,我们先出去吧,回来的时候再看。”
贺秋通红着脸抬起头追喊:“我已经吃完了!”引来一片远去的笑声。
郁闷的贺秋没好气地瞪着憋笑的厉封,怏怏地把壳子塞进了垃圾桶。厉封起身拿去扔了,不一会儿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跟贺秋长得似乎很像,一样的好相貌,一样冷漠的眼睛,又似乎不像,他比贺秋高了那么多,脸型也不一样。
贺穆远沉默地看着不远处震惊的青年,低垂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半晌后,厉封听见他朝着贺秋的方向喊了一声,正是贺秋的名字。
“贺秋,回家。”
贺秋眼圈红红地看着不断接近自己的那张熟悉带着温柔的脸,眼泪毫无防备,一颗一颗坠落地上,引得厉封手足无措地站着。
他悄无声息地坐了回去,紧紧看着屏幕眨也不眨。“贺穆远”
“我不会跟你回去,死也不会。”
愕然的厉封抿了嘴,悄悄走了出去,和那个男人擦肩而过时,他颤抖了一下,把玻璃门上挂着的一个俏皮可爱的营业牌快速翻了过去,这才逃亡一样离开。
走在路上的厉封心里莫名憋得厉害,他走得飞快,像在躲避什么,眼泪一颗颗从眼眶里滚落,他似乎忘了抬手擦擦它们,任自己脸上湿了一遍又一遍。
抬头看着高大的梧桐树,不禁有些恍惚,原来过了这么久,已经是桂花盛开的时节。
那以后贺秋打来的电话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推辞了,话虽然很委婉,但是慢慢的,贺秋也就知道了他的用意,这让他无比难堪,在最后一次的通话中甚至低声说了“厉封……对不起”,这样无辜的话。
握着话筒的厉封沉默了很久,轻轻说了一句,“没有关系,是我误会了,明天我就过去送货。”
贺秋全身发抖,大吼着说:“他是我爸爸!他永远是我的爸爸啊……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厉封,已经五年了!”啪挂了电话。
厉封心慌地看着掉落的话筒,就像里面那个情绪失控的贺秋还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他吞了口唾沫,干哑得在原地站着,太阳落下室内静静地暗下来,回了神。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发了一会呆,拖着又湿又热的身体向着角落的厨房移动。
给自己准备了晚饭,厉封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吃着,渐渐也吃了一整碗,绞痛的胃部慢慢变得舒服,就突然又充满了热情,仿佛那个低落的人不是他自己。
随后静静地躺在床上,厉封无意识地放慢了呼吸,他瞪着天花板,眼睛一动不动,回想了很多原本快遗忘的事,突然自言自语地张口轻轻说:“我们认识五年了,真快啊,好快啊。”
那个时候的贺秋二十岁都没有,孤身一人来了临城,是厉封遇见了他,还是贺秋遇见了他,时光荏苒,已经记不清了。原来五年过得这么轻易,翻了个身,他轻轻吁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
那之后的几天,厉封都病恹恹的,接到等待了很久的面试电话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怎么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似乎真的病了,所以也就没有依言去贺秋的店里,他是知道贺秋现在的住处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去过,冒然上门时心里也很不安,他想着只是因为交情不深,才显得底气不足。
但有个人看着他说过一句话:厉封,你总是那么无所适从,所以大家才会看着你。很久以前。
门铃响过三遍主人没有应话,也没有脚步声传来,厉封疑惑地看了一眼门牌,脸色发红地掉了一个头,刚把手放到对门上,它自己就开了进去。
厉封踟躇地喊了一声,久不听回应,又喊了几声。
心里想着难道不在,可是门怎么会没有关上呢,不是前不久才跟自己抱怨过小偷的光临吗?
“贺秋?你不在吗?我买了一些水果,放在桌子上了。那我就先走了。”厉封局促地等了等,还是没有回应,他不禁失落地想大概真的是马虎没有关门吧。转身走到了门边。
一声清晰碰撞的声响传了过来,听清的厉封面红耳赤地顿在了原地,一回神人就冲了出去,直到跑出去很远才喘着气慢慢停下来。
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刚才那种声音是什么?
给贺秋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找到工作了。
“啊,那袋……水果。”张了张嘴。
回去不久就接到了贺秋的电话,那边沉默着。厉封小心翼翼地把呼吸放浅,尽量轻快地说:“喂?贺秋吗,我找到工作了。是一家大酒店的维修员,试用期很短。”
贺秋复杂地变了变脸色,干巴巴地答应了一声,说:“是吗。还是兼职?”
厉封想反驳,却又说不出来,转而傻笑着应,“嗯,最近……有点缺钱。”
贺秋似乎冷笑了一声,不用问也知道他最近的生活状态,入不敷出跟亲戚的关系可太大了,不是一年比一年更紧绷尴尬吗,都快成了习惯。
没说什么,随后又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两人不约而同,对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察觉到他的反应突然失去了解释的力气。对厉封说的,都是心里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出口就会后悔的话。
突然失去了贺秋的联系,最初几天,厉封只在心里想了想没有在意。十天后,他请了假一大早就去了贺秋紧闭的店门口站着,直到突然下起了雨。
临城一直不是一个多么温柔的地方,雨多,养猫的人便少了。
厉封按着手机,直到屏幕变成黑色,才一言不发地塞进了口袋。
贺秋的号码,空号。
这样,他的身边又少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这样而已。
“下周我可以早上晚一点来上班,下午早一点下班吗?不是要请假,还会来上班。”厉封站在九部总经理的面前,说完快速瞥了他一眼,一点一点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推了过去。
邵同皱了皱眉,盯着自己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等了半晌突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厉先生”
“啊。”
“我在等你的理由。”
脸一下子红起来,厉封结结巴巴地补充道:“亲戚有事让我帮忙,二十号到二十五号,这个周末我可以来加班。”
邵同嗯了一声,在他的请假条上签了字,递还给他的时候说了一句,“加班费我会按标准时薪补发给你,那么这个周末记得准时过来。”
厉封诧异地抬起头,继而感激地望着他,“谢谢邵经理!”
邵同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着门的方向,“没其他事,你可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相处了几天的同事小涵远远看见他安然无恙地从邵经理的办公室里退出来,立即跳了出来碰着厉封的衣服角挤眉弄眼地打听,脸上青涩的几点雀斑挤在一起格外鲜活,“邵经理没怎么你?他今天从采购部过来的时候脸色可够难看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