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到一旁,还不忘朝沫儿和文清得意地挤挤眼睛。
婉娘带起的微风和香味似乎惊动了钱衡,他面目狐疑朝四周看了看,皱起眉头。
吴氏见玉华缩成一团,心里着急,小声道:“可能是老鼠。赶紧开始吧。”
钱衡将熏笼中的香点燃,问道:“东西呢?”
吴氏这时却迟疑起来,伸进怀里的手迟迟未拿出来,垂头呆了片刻,道:“不如……还是用我的吧。”
钱衡不耐烦道:“没用的东西!”鄙夷之色甚为明显。沫儿觉得钱衡这人十分莫名其妙,对夫人和吴氏以及他的儿子钱玉华都冷冷的,没有一丝温情,与外界传说的恭顺谦和大不相同。
吴氏抽泣起来。钱衡强忍着脾气,道:“你不想玉华快些好?”
吴氏捧着脸,痛苦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我……怎么忍心……”钱衡回头看着抽搐的玉华,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强求。这孩子一生下来,你从没尽过一天为娘的职责。唉,原是他命薄。”
吴氏浑身大振,泪流满面,颤抖着将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布包,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钱衡一把夺过,先将布包里的东西抖进熏笼,又红布丢进去。一股毛发燃烧的味道,合着熏笼里的熏香,发出尸香精一般令人作呕的气味。
钱衡接着从袖口抽出一页黄裱纸,上面依稀画着符号,也放在熏笼中燃了。一明一暗的火光映照着钱衡的脸,双眼在微光中闪闪发亮,如同野兽的眼睛一般,沫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黄裱纸染成了灰烬,冷风吹来,轻盈的纸灰随风起舞。一股奇异的幽香飘散,前面的葡萄树突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藤蔓扭动,枝桠颤抖,不一会儿,已经在月光下扭出一个依稀的人型。
沫儿见情况诡异,不知不觉后退了几步,与文清站到一起。朦胧中,点点的亮光从四处飞来,其中不乏从闻香榭而来的亮光。文清和沫儿突然想起,婉娘曾经说过这是一个模拟的祭台,专为收集花灵而设;怪不得给钱玉华治病每次都要到这个废弃的园子,敢情是惦记着闻香榭的奇花异草。
吴氏半跪半坐在钱玉华身边,拉了他手贴在面颊上,喃喃地诉说对他的挂念。钱衡却满面欣喜,张开手臂,似乎想将所有的花灵收入怀中。
沫儿和文清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一肚子的疑问,但紧要时节,不敢出声。
熏笼里的香慢慢地燃着,吸引的花灵越来越多,在钱衡的头顶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环。吴氏突然哭叫道:“大少爷,你快来看,玉华怎么回事?好像更不好了!”
钱衡双唇紧闭,面目狰狞,带着一丝狂野的笑,猛然吸气,无数花灵进入他的体内。沫儿眼见闻香榭内花灵纷纷而来,不由大急,生怕被钱衡给吸引光了,连连使眼色给婉娘。婉娘却悠闲地看着钱衡,笑而不语。
沫儿只顾紧张地看着钱衡,文清突然皱了皱鼻子,咬着沫儿耳朵悄悄道:“香味变了。”果然,除了吴氏的脂粉味儿,原本浓烈的异香,不知何时变成幽静绵长的淡香,似乎就是合安香的味道。
花灵犹自盘旋,却越升越高,直至四处飞散。葡萄树的枝桠重新抖动起来,逐渐分散,慢慢变回日常的样子。
钱衡神态大乱,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无声地挥舞着双手,似乎想阻止那些花灵。他背后的钱玉华声息皆无,手脚软塌塌地垂了下去,吴氏摇晃着他的身体,呜咽道:“华儿,华儿,你不要死,你不要死……”见钱玉华丝毫没有反应,又爬起来去拉钱衡:“大少爷你快看看,玉华他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说,过了今晚他就好了……”
钱衡面目狰狞,猛甩手臂,打得吴氏一个趔趄。吴氏看到他饿狼一般的眼睛,不禁后退了几步,扑倒在玉华身上痛哭起来。
合安香香味萦绕,周围一片死寂,只剩吴氏嘤嘤的哭泣声和钱衡手指骨骼发出的喀喀声。月亮越升越高,周围犹如挂了一层白霜,有一种朦胧的明亮。
钱衡绝望地收回了手臂,看都不看旁边伤心欲绝的吴氏母子,面孔扭曲,五官撕扯了片刻,突然一头栽在地上。
吴氏大惊,扑身呼叫,钱衡已经昏迷不醒了。这一变故让文清和沫儿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继续隐藏还是去救人。
吴氏试了试一个也拖拉不动,哭着道:“大少爷你可不要死……玉华,你等娘去叫人,一定可以治好……”跌跌撞撞地去了。
见吴氏走远,婉娘飞快从怀里拿出信笺打开,沫儿依稀看到,里面的白影子晃晃悠悠飘了出来。沫儿猛打了寒战,颤声道:“谁的?是钱衡还是钱玉华的?”
婉娘道:“试试就知道了。”将剩下的合安香分别往钱衡和钱玉华的眉心、鼻下、双手的户口部位各擦了些,一脸惋惜道:“可惜了我的合安香了。哼,一定要想办法赚回来才是。”
说话之间,钱玉华突然动了一下,白影子绕着他不住旋转。沫儿不敢靠近,远远问道:“是他吗?”
婉娘将自己的手心也搓上合安香,让文清扶起钱玉华的头,将手掌放在他的脑袋上放,道:“归位吧。”白影子嗖地一声从脑门部位进入了钱玉华体内。
周围的阴冷之气瞬间减轻。沫儿长出了一口气,小声道:“钱玉华的魂魄被谁……”一句话未说完,只听外面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三人慌忙裹好披风,躲到窗下。
吴氏、老木带着五六个家丁进来,钱玉华悠悠醒来,虚弱地叫道:“老木?”
吴氏又哭又笑,扑过去一把抱住:“玉华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钱玉华一脸诧异,躲闪着她的怀抱。几个家丁背的背架的架,将玉华和钱衡弄走了。
文清挠头道:“这就算完结了?”
婉娘掂量着手中的合安香,突然道:“不对。”急匆匆往外走去。文清慌忙跟上,走了几步,见沫儿还在钱衡刚才站的地方弯腰找什么东西,又回头等沫儿。
云石台前那个奇怪的小薰笼还在原处,里面的香散发出微微的红光。沫儿迟疑了一下,蹲下身子,小心地用手捧起熏笼,不想却扑了个空:手掌竟然穿过熏笼,如同凭空做了一个捧的动作。沫儿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心里满是疑惑,一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看着熏笼仍在,却似虚拟的幻象一般。文清也伸手来试,也是同样。
婉娘见二人未跟过来,又快步折回来,道:“快走,再晚来不及了。”
沫儿指着熏笼结巴道:“这个……这个……”婉娘看都不看,拉过二人边走边道:“是他催动真气而形成的。我小瞧他啦。”
沫儿嘟囔道:“怪不得一下子有一下子没了的。”
文清道:“他?他是谁?”
婉娘不答,快步走出了园子。所幸家丁带着两个病人,行动不快,三人循着声音很快跟了上去。
一伙人到了上房,家丁们将钱衡父子分别放在太师椅上。这里是钱衡及夫人的房间,高房大屋,大桌大几。房屋里却没人,不知道钱夫人去了哪里。
老木殷勤地斟茶倒水,还时不时偷眼打量下吴氏。今晚老木陪钱玉华去小园时,这女人正在夫人面前垂泪,难道她就是这几个月风传的老爷的新欢?怪不得夫人这几个月来郁郁寡欢,原来……老爷的脾性也真是奇怪,找小妾好歹也找个年轻点的,这女人虽然还算漂亮,但显然年纪不小了,还是雪儿姑娘,一颦一笑……老木心动神驰,嘴角忍不住漾出笑意。
几个家丁表面上对谦恭有加,一背过脸便挤眉弄眼,对吴氏和钱衡的关系摆出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钱玉华无精打采地坐着,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吴氏嘴唇颤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却不敢上前相认,看到家丁们眼底的嘲弄,欲要离开又不忍。
钱衡轻咳了一声,吴氏慌忙收住泪,低眉顺眼地站着,轻声道:“大少爷,你还好吧?”
钱衡微微睁开眼睛,摆手让家丁们都出去。老四本欲扶钱玉华回去,见钱衡并无此意,只好自己走了。钱衡对吴氏道:“你去找夫人来。”吴氏低头出去了。
钱衡一跃而起,阴测测朝窗外一笑,飞快朝钱玉华扑去,整个右手扣着钱玉华的天灵盖,一股白气蒸腾而出,钱玉华顿时如傻了一般,半睁着眼睛,口水滴落。婉娘一声不响闪身闯入,未及近身,钱衡已经口吐白沫,一头栽到了地上。
沫儿正盯着钱玉华,文清突然惊叫道:“那里!那里!”抬头看时,只见一条黑影从钱衡身上挣出,越过后墙的纱窗不见了。
婉娘打开后窗看了看,不住顿足叹气。沫儿小声道:“后面是什么?”
婉娘简短道:“池塘,连接洛水的。”
文清和沫儿同时想到,对视了一眼,沫儿试探道:“元镇真人?”
婉娘摇头道:“不是。快过来帮忙。”钱衡脸色灰暗,手脚冰冷,气息微弱。沫儿将他的头摆正,愤愤道:“这家伙刚才竟然装死!”
婉娘一把扯了沫儿的披风,笑道:“不怨他。不用躲了。”自己也除去了披风,大摇大摆地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欣赏着屏风架上摆的几个玉器摆件,抱怨道:“钱家真是小气,好歹是玉器世家,雕工虽然不错,成色也太差了些。”完全不顾钱衡和钱玉华生死未卜。
文清见钱玉华傻呆呆的样子,担心道:“婉娘,刚才钱衡怎么抓他的头?”
沫儿抢道:“钱衡,不是,附在钱衡身上的那东西,吸收他的生气。”
文清吃惊道:“真的?我只看到钱衡脖子后出来了一条灰影子,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呢。”沫儿突然意识道,文清也能看到一部分东西,不由得朝文清一笑。文清懵懵懂懂,并不以为奇,见沫儿笑,也跟着傻笑。
婉娘自己斟了茶,不紧不慢地喝着。沫儿看着钱衡半死不活的样子,悔恨道:“失算了吧?”
婉娘却轻轻松松道:“可不是呢。这家伙确实难对付。哼,竟然打起我闻香榭的主意。我说好好一个小园子,怎么废弃了呢,原来是利用与我们家隔壁,打我那些花草的主意。不过,”眼珠一转,笑嘻嘻道:“今晚在钱家小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