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伸手朝着圆卓脸上一阵乱抓。转眼之言,圆卓被沫儿抓得满脸血道子。
文清自然也没闲着,奋力去扳他的手指。圆卓不得已松开了手,但仍破口大骂。文清不会骂人,憋了好久才喝道:“你一个得道的高僧,犯口戒,养恶物,就不怕下阿鼻地狱吗?”
圆卓哑然,瞪了两人良久,方才恨恨地说了一句:“你们坏了我的大事了!”
文清憎恶道:“大事?养盅虫害人吗?”沫儿忍住咳嗽,趁机问道:“你养这些东西,到底做什么?戒色说你是为圆通大师养蛇,他人呢?”
圆卓“呸”地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这举动,实在同高僧的身份不符,沫儿厌烦得很,冷笑道:“你是用障眼法骗了戒色那傻小子帮你做事吧?哼,要不是我们毁了你这个蛇盅,明日里还不知道害多少人呢!”说着,他晃着手中捡到的纸人。
圆卓指关节握得咔咔直响,只是瞪视着他们,说不出话来。而沫儿留心观看,见他的左手拇指指甲正中有块米粒大的黑斑,瞬间明白,叫道:“你就是那个……袁天师!”
圆卓看着满地的虫子,五官扭曲,不知是难过还是愤怒,配上刚被沫儿抓的血痕,看起来极其狰狞,一字一顿道:“你们这些自作聪明的蠢货!老衲是袁天师?哈哈……”
正在此时,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人咋咋呼呼的吆喝声,老四带着四个捕快闯了进来,迅速将圆卓围了起来。圆卓可能没想到惊动官府,顿时愣住,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文清惊喜道:“四叔,你怎么来啦?”
老四见到地下虫子,吃了一惊,顾不上回答,飞快地指挥道:“先绑回去审问!来个人把这小和尚背出去。仔细搜查,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小心那些毒虫!”
两个捕快上前扭住了圆卓的手臂,圆卓奋力挣扎,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老四厉声喝道:“身为圆字辈高僧、静域寺主持,竟然做出如此祸害百姓之事!真是天地不容!”圆卓却不思悔改,怒目而视。
老四打量着地上的狼藉景象,心有余悸道:“这些东西,都是你们杀死的?”
沫儿得意地哼了一声。老四啧啧有声,又是诧异又是佩服。婉娘这从房间中走出来,抚胸道:“吓死我了,幸亏老四来得及时。”
老四大声笑道:“我说呢,就凭他两个小家伙……原来你也在。”
已经被扭送上台阶的圆卓闻声,猛然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四,嘴巴抽动,艰难道:“你……你……”被捕快推搡着走了。
老四道:“府衙老早就接到报案,说是圆卓使用邪术,饲养什么龙神,祸乱百姓,所以我们这段日子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今晚刚好我当值,见他半夜三更才鬼鬼祟祟的回来,就跟着他摸了进来,没想到你们在这里。”皱眉看着地上的虫子尸体,道:“这就是龙神?”
沫儿一努嘴巴:“顶头房间里,自己看去。”
老四看了一圈回来,抹汗道:“真吓人。也幸亏婉娘在,要不然贸然进来,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婉娘关切道:“找到玉屏了没?”
老四顿时泄了气,低声道:“还是没一点消息。”
婉娘道:“唉,你也多保重。”
老四红了眼圈,黯然道:“是,我知道,我要好好活着,只要她还在人世,我一定找到她。若是她……不在了,我也一定给她报仇。”
沫儿见人多势众,胆量大了起来,拉着文清去看那些死蛇。两人小心翼翼,来到顶头房间探头一看,里面竟然空空如也,除了僵直的虫子尸体,一口口的黑锅,以及地面上拖着长长痕迹的黏液,满地的死蛇竟然不翼而飞。
沫儿放声大叫:“死蛇呢?死蛇呢?”
婉娘回道:“大惊小怪,蛇融入地面了。”沫儿惊讶万分。
四人一起走出土丘。老四回头看了看,纳闷道:“圆卓在这里养虫子和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婉娘道:“制作盅虫。”老四瞠目道:“什么盅虫?蛊虫我倒听说过一些。”
婉娘道:“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这种法术原本在苗疆使用,后来传到中原,总之是利用毒物害人。可是这圆卓与何人有深仇大恨,要如此大费周章制作盅虫呢?”
老四叹道:“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看到清风便想明月,有了权势还想名利的,大有人在。”
两人感慨了一番。婉娘交待道:“你审问时留意下,圆卓有皇家背景,同新昌公主私交甚好,肯定与年初的鬼冢案和玉屏失踪有些关系,至少他也是知道内情的。玉屏的下落,也要从他身上着落才行。”
老四顿时悲愤,将拳头握得咔咔直响:“这家伙可害苦我了!要是真就是他,我可饶不了他!”
沫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叫了起来:“不对,圆卓是佛门高僧,袁天师是道家高手,怎么会是一个人?”
婉娘道:“傻瓜,你不懂。”
老四神态凝重起来,道:“不瞒婉娘,近来城中佛道两派纷争十分厉害,这圆卓明里虽是佛门身份,看这土丘的布置,只怕他暗中习道多年了。”
婉娘叹道:“这圆卓要不是心怀不轨,这样融合两家之长,倒不失一个佛道融合的好办法。”
佛道纷争由来已久,明里相安无事,暗里谁也不服谁。除了圆德等有道高僧看得透彻,能做到胸怀天下,包揽万物,大多信徒皆以自己为正途,提起对方所修之道轻则不屑一顾,重则排斥异己,各揭彼短,以扬己善,极尽对骂之能事,甚至还有挑拨信众去对方寺院道观闹事的。今年尤甚,老四近期已经处置好几起佛道纷争事件了。
婉娘突然想起老四经常巡逻,对附近颇为熟悉,又问道:“老四可知道这是谁家的院子?这些土丘是谁建的?”
老四拢起手,踮起脚尖向四周观察了一番,道:“这儿应该是薛家的院子,原本葬着他家几个老祖宗,后来发迹后另看了一块风水宝地将祖坟迁出,薛老爷见几个坟丘保存良好,就改造了下,作为消暑之地。不过后来到底觉得不祥,就废弃不用了。”
婉娘点头道:“哦,怪不得,我说谁家无事建造这么个东西,房子不房子,地下室不地下室的。”
老四道:“我当年在薛家做家奴,这些事情略知一二。”又道:“圆卓静修的小院与这地方一墙之隔,不知怎么竟然被他利用起来,真是作孽。”
四人探讨无果,照样从地洞中穿出,各自归家。
〔六〕
第二天便是五月端午。头天晚上,黄三便包好了粽子。在一口大锅里煮上;婉娘精心缝制了两个心形鱼戏莲叶香囊,里面放上苍术、山柰、白芷、麝香、冰片等物,香气四溢,给文清和沫儿佩戴,各个房门也挂上了新鲜的艾草,一派节日的喜庆气氛。
沫儿早就等不及了,不时去厨房看粽子熟了没。黄三便挑了两个小的给他。沫儿兴冲冲端着粽子跑去中堂,正要进去,却听到婉娘正同文清探讨前晚之事:“盅虫一事,还有诸多疑点。圆卓究竟是不是袁天师呢?”
文清挠头道:“不仅这个,圆卓师父要是想害戒色,机会有的是,囚禁戒色做什么?”
婉娘皱眉道:“这个土丘绝对不是仅仅为了囚禁戒色这么简单。”
文清道:“吃完饭我就去找四叔,看他那里有什么消息。再去看看戒色,定能找到一些蹊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热烈,一见沫儿进来,文清凑上来道:“真香!”瞬间将话题扯到了端午节上。文清本意是不想大节日的扰了沫儿的兴致,但沫儿却觉得不舒服,好像他同婉娘瞒着他讨论什么似的。
如此一来,吃粽子也觉得没什么趣味了。文清见沫儿不开心,本就话不多的他说话更加小心翼翼。婉娘却不在意,哈哈一笑,由着沫儿使性子去。
吃过早饭,黄三本来说要去胡屠夫家买肉,婉娘自告奋勇,要亲自去,说是看看胡青夏怎么样了。
沫儿讥讽道:“你是惦记着免费的猪肉吧?”
婉娘笑靥如花:“还是沫儿懂我,今儿过节,没有肉哪行呢。”
于是留了黄三看门,婉娘带着文清沫儿去了胡屠夫家。
※※※
刚走到街口,就见胡屠夫急匆匆正往这边赶,一见婉娘,堆起些笑容,搓手道:“了不得了……正要请您呢。”
沫儿冷眼瞧着他,见他脖子上留着几条抓痕,脖颈的衣扣也被拉开了一个,像是同女人打架了一般。
胡屠夫尴尬一笑,道:“……树枝划的。”
四人来到胡氏肉铺。今日过节,档口却没开,一块猪肉也没有,沫儿不由得有些失望。
胡氏失魂落魄地坐在院中发呆。婉娘笑道:“今日过节,胡婶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胡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挤出一丝笑容,道:“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呢……全糯米的粽子倒有几个……啊呀,请屋里坐。”
婉娘关切道:“胡婶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胡氏摸了摸自己的脸,扭捏道:“没有。”
婉娘不再追问,道:“青夏怎么样了?”
胡氏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挺好的。”眼睛却看着胡屠夫。
胡屠夫表情踌躇,两脚交换晃动了好久,突然道:“婉娘你去看看吧,青夏好像不行了。”快步推开偏厦的门。
※※※
胡青夏仰面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婉娘厉声喝道:“我说这个屋子她住不得,怎么还住在这里?”
胡氏吓得一哆嗦,道:“……家里也没多余的房……”
胡屠夫将眼一瞪,怒道:“你这婆娘,非要信什么老道的鬼话,她住不住这屋,跟我们生娃能扯上啥关系?”
婉娘顾不上理会他话中的含义,上前去拉了青夏的手把脉。胡氏见婉娘眉头越皱越紧,更加惊慌,颤抖着声音道:“还有得救没?老天爷啊,我不是有意要害青夏,我只想要个娃儿……”
婉娘打断她的话,问道:“我那日留下的东西呢?”
胡氏躲避着婉娘的眼睛,支吾道:“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