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下,文清用力过猛,匕首断了,铁链上却连个印子都没留下,而且铁链是从石柱内部直接伸出来的,根本不见接口在何处。文清将愣在一旁的沫儿拉过身后,怒道:“你抓来这些人来,到底做什么?”
鳌公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朝着被绑的四人一个个扫视过去,如同一个得意的猎人在巡视自己的猎物,而在婉娘面前,他尤其停留的时间久些,表情怪异,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清大为焦急,四处张望。鳌公回头见了,道:“你在等谁?哦,你在等老四吧?”他轻笑一声,指着正南方向绑着的男子,道:“老四在这儿呢。”
怪不得老四没来,原来他早已被抓。沫儿一手握住文清的手,小声道:“不要急躁。”另一手在口袋里翻弄,将婉娘塞给他的瓶子打开,摸出一颗桃花面来,趁老者不备,丢到了婉娘脚下的草丛里。
香味并未变得更浓,婉娘的头摆动了一下,仍未清醒。文清怒视着鳌公,却不知如何是好。
沫儿突然道:“我困啦,我要回去睡觉。”将文清的手一捏。
文清怔了下,道:“好。我们就不打扰鳌公的清静了。告辞。”
鳌公啧啧道:“我还以为闻香榭里的小伙计多忠心耿耿呢,原来一见主人被缚,逃得比兔子还快。”
文清正要分辨,被沫儿一把拉住:“谁说小伙计就得给掌柜卖命?她贪财小气,又俗气又市侩,我早就不想干了。刚好,你今晚结果了她,我的卖身契就算作废,我自由了。”
鳌公转着眼珠子,奸笑道:“回去搬救兵?这么好玩的事儿,要是缺了你们两个,就一点也不好玩了。巷子口已经封上了,以你们俩的本事估计难走出去。”
沫儿本想使个缓兵之计,出去求助黄三和官府,没想到竟被鳌公一眼看穿,再想起他刚才提到“童男童女”时的猥琐表情,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和文清,把心一横,索性破口大骂:“老不死的怪物,还开国侯呢,红屁股猴还差不多,模样猥琐,卑鄙无耻,别说修仙,我看你连个鬼也修不了!”
鳌公大怒,冲过来骂道:“你这丫头真是嘴巴刁毒之极,要不是看在婉娘的面子上,我早就割了你的舌头!”
沫儿吓得慌忙躲避。文清挺身而出,道:“你好意思说别人刁毒?我看你才最歹毒呢!”
鳌公瞪视二人良久,忽而笑了,十分爱惜地弹掉长袍上的一片枯叶,道:“同两个瓮中之鳖置什么气,我真是糊涂了。”他仰脸看了看星象,道:“婉娘果然是个好管闲事的人,这么早就来了,离子时还早呢。”
他在街心的大石上坐下,慢条斯理道:“你们俩还是乖乖听话。”
忽然传来一阵沙沙声,声音由小至大,像是无数个小石子在一起摩擦,入耳十分不适。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跳出街心,一脚踹开了北院大门,趁着门廊的灯光,并肩走入院中。文清打开火折子,低声道:“声音是从堂屋发出的,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沫儿看了一眼白森森的灯笼,有些胆怯,道:“我同你一起去。”两人一前一后,文清推开堂屋大门,举起火折朝里面看了一眼,表情顿时僵住,飞快拉他快步退至门廊下,沫儿问道:“怎么了?”
文清含糊道:“别看了。”堂屋的门突然动了一下,隐隐看到一摊黑水从门缝下蔓延出来。与此同时,院中的草垛突然一阵抖动。沫儿直觉不妙,正伸长了脖子想细看,只听文清急切道:“快跑!”
鳌公背着双手,招手笑道:“来街心啊。”两人哪顾上多想,一起跳入草地。
文清脸色惨白,不知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害怕。沫儿见文清脸色有异,想是小院之中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婉娘又不见醒,虽然心里坚信她不会有事,但仍心头一片混乱,扑过去叫道:“婉娘!”
婉娘低咳了一声,晃着脑袋呻吟道:“啊呀,可疼死我了。”沫儿惊喜地围着她又跳又叫。婉娘皱眉道:“沫儿你这个小话唠,能不能安静些?你帮我把手臂上的铁链动一下,勒得我不舒服。”
她的语调极其自然,像是在家里指使沫儿干活一般。沫儿顿时得了气势,同文清帮婉娘调整了铁链,歪头瞪着鳌公,一副挑衅模样。
鳌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脸惊愕,手按在拂尘柄上,似乎随时便要发功。
婉娘看了看其他三人,惊喜道:“这么多老朋友!文因!师兄!”
沫儿心中一动,特地朝那个叫文因的瘦弱男子多看了两眼。三人并无一人醒来,老四披头散发,更是昏迷不醒。
文清低声和婉娘说了句什么,婉娘点点头,笑道:“鳌公这个局做了好多年了吧?”
鳌公挺了挺背部,面露得色:“当然,静候婉娘入瓮。”
婉娘朝四周看了看,摇头道:“这个清风巷布局原本十分精巧,但经你这么一改,风水全乱了。你先是封了水井,后来又抽干井水,将坎卦于巽卦互换,虽然一时有效,但这个局已经破了。”
鳌公桀桀笑道:“一时有效便可,我本来也没想世代永昌。”
婉娘朝元镇真人瞄了一眼,一本正经道:“我同鳌公不睦,也就算了,但元镇真人死心塌地跟着鳌公,鳌公怎会将他也抓了来?”
鳌公抿嘴冷笑,欲言又止。婉娘突然忍不住笑了:“哎哟,不行了,老四,你这易容术虽然不错,但扮起鳌公来,光是神态、举止、想法都不知道差了多远了。”她咯咯笑个不停,笑得周身的铁链都抖动了起来。
沫儿和文清本来正在警惕地盯着鳌公,防止他突然发难,听了婉娘这话不由一愣。
假扮鳌公的老四一副怄火的表情,摸着脸颊尴尬地笑。沫儿勃然大怒,尖叫道:“老四你这个死骗子!”扑过去朝他的脸上抓去,老四闪身一躲,沫儿只够上他的下巴,竟然将他满把的胡须扯了下来。
文清唯恐沫儿吃亏,忙将他护在身后,皱眉道:“四叔!”
老四摸着下巴的青胡茬子,换上了一贯的恭谦表情,羞愧道:“这是意外……误会了……”
文清急道:“不管怎么说,先赶紧把人都放了吧。”
老四走了两步,看了看被绑着的四人,忽然站定,叩着脑袋自嘲道:“我真是傻了,还以为这个女人手眼通天呢。”粗暴地推开文清:“闭嘴!一边去!”径直走到婉娘身前,挑起她的下巴,竟然用极其悲愤的口气质问道:“我本来不想惹你的,你为何总是跟我过不去?”
婉娘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柔声道:“这话可冤枉死我了。”
沫儿早已按捺不住,挤过来打掉他的手,道:“你还要不要脸?要不是婉娘,那些案子凭你的能力能破的了?你能够顺利晋升到县尉?”
老四眉毛倒竖,恶狠狠地举起了手,一瞬间,沫儿以为他要打自己,吓得连忙缩头。不料老四却软绵绵放下了,喃喃道:“真同我娘骂人一模一样。”
文清急得顿足:“四叔,你先把婉娘放开再说呀。”
老四的脸阴沉下来:“去年秋天,我曾警告过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可是……婉娘,我一直敬重你有胆有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你管得太多了。”
沫儿惊叫道:“原来是你送的木魁娃娃?”去年秋季,沫儿在一墙之隔的钱家后园里发现一株幽冥草,婉娘贪财,将它移植闻香榭,后来被人隔墙投过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个成熟的木魁果,还有一个布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勿管闲事”四个字。
老四痛心疾首道:“不错,我一直当闻香榭是朋友,着实不想让你们参与此事,所以特意写了纸条提醒,还送了一颗木魁果给你!”
婉娘点头叹道:“我说呢,一直琢磨不透写这个纸条的人到底是什么用意,原来是你写的。如此说来,你老早就谋划着这么一天了,是不是?”
老四双目如电,恨恨道:“去年我利用岳母同钱衡的关系,控制了钱家父子三人,想着只要幽冥草种植成功,加拘上三个生魂,便可功力大增,谁知你和雪儿横插一杠,导致我功亏一篑。”
婉娘不恼不怒,莞尔道:“你将幽冥草种植在我闻香榭的隔壁,不是相中我园中奇花异草的花灵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管你是谁,想占我便宜可不容易,我自然取了来。所以这事儿,原是你打错了主意。”
老四哼了一声,悻悻道:“好吧。这个算我有错在先。但银器王凡的家事,同你什么相干?”
沫儿越听越是心惊,银器王凡偷情休妻,野鸡精惑乱王家,竟然也同老四有关。老四因为香木一事成为捕快,表面上一直同闻香榭交好,是为数不多常出入闻香榭的人物之一,没想到,他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
婉娘皱眉看着他,娇嗔道:“老四,你堂堂一个人前光明磊落、英勇神武的捕快,还做出贪人钱财、拘人生魂这种事,可太不该了。”
沫儿不等老四讲话,道:“所以就有了后面的香云阁污蔑闻香榭事件。”老四恼怒闻香榭多事,得知老赖给阿萝治脸心切,便同老赖勾结,用半边娇毒害年轻男女,偷盗官府停尸房热尸,并以此事大肆造谣,说闻香榭用死人尸油熬制胭脂水粉,致使闻香榭一度门可罗雀。
文清早听得傻了,看着老四瞠目结舌。婉娘苦笑道:“我当时可是一点都没怀疑你,那晚捉拿老赖,我竟然还叫三哥通知了你去,想着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老四嘴角挑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他心底的得意。沫儿冷冷道:“袁天师。”
老四下意识地将眼神转向沫儿。沫儿重复道:“袁天师。你才是袁天师。”
老四笑了,对婉娘道:“闻香榭里,你知道我最讨厌谁吗?就是她,这个整天扮成小子样儿的小泼皮无赖。但我越讨厌她,就越发好奇,想看看她同她爹娘到底有几分相像。”
沫儿惊叫起来:“你认识我爹娘?”随即明白,老四既然能扮鳌公,自然能扮成任何一个老头子。那日挑拨自己和婉娘关系的神秘男子,可能也是老四。
老四笑而不答,继续道:“新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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