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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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榭-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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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唱声越来越大,熏香的味道也越来越浓,沫儿紧张得浑身僵硬,唯恐一会儿看到什么幻象难以自持,本想用拇指拨松群芳髓的盖子,又不敢动。旁边的熏香发出缕缕青烟,沫儿发现几个小熏笼就在自己周围,恨不得一脚将它踹下去。

沫儿正考虑着如何打开群芳髓又不被发觉,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前几次,只要吸入些微的香味,眼前便会出现幻觉,可是今天,浓浓的熏香就在自己旁边,可是意识依然清醒,没有丝毫迷失。

莫非今日点燃的不是百花魂?不对,看远处那些信徒的表情,显然是百花魂的作用。手里的群芳髓尚未打开,那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自己脖子里的香囊?沫儿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瘦高的男子摇摇晃晃走上来,脸色蜡黄,眼神凌乱,对着沫儿咯咯一阵尖笑,拿起一柄小剑划破手臂,接了半碗血放在木台上,蹒跚着走开。接着上来一个肥胖的妇女,满脸的横肉将五官都裹了进去,咿咿呀呀地唱着,用簪子将左手划得鲜血淋漓,接了小半碗血,肉球似地滚回了原处。然后来个粗壮男子,豹头环眼,哇呀呀叫着,将一只小箭用力插入右臂,又毫不犹豫地拔出,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眨都不眨一下。

沫儿躺在台上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台下的黑衣人站了起来,将盛满血的碗摆整齐,并适时放上簪子、小刀等工具——黑面方脸,眼神忧郁,竟然真是黄三!这几日黄三不在,婉娘说是出去办事,原来竟然在这里做帮凶。

沫儿已经出离愤怒了。对于婉娘,对于黄三,没有什么话好讲。也许唯一该感谢的就是这半年来让自己不用在外流浪,可是婉娘收留自己,目的就是要将自己卖给这个黑衣人。黄三蛰伏在闻香榭,也许为的就是这次冥思派的复兴。从黄三和这个黑衣堂主的长相看,他们不是父子,便是同胞兄弟。

无所谓了。本是欠婉娘的人情,如果自己这次不死不疯,以后便与闻香榭没什么关系了。可是事态要朝着什么方向发展,自己有何效用能让堂主用一大箱子珠宝来换,仍然一无所知。

沫儿胡思乱想之际,上来自残的人已经有十一二个。黄三犹如不认识沫儿一般,起身将十二个血碗摆成一圈儿,连瞄都不瞄一眼,完全不关心他的死活。

黑衣堂主的吟唱慢慢转了调,变得绵软悠长,比刚才的好听很多。周围的信徒慢慢地站了起来,随着吟唱摇摇摆摆。吟唱声忽然变得铿锵有力,像官兵出操的号子一般,信徒猛然一愣,齐刷刷地站直了,一个个随着号子整齐地向后走去,片刻工夫就走了个精光。

沫儿心里惊叹,这个堂主的吟唱竟有如此魔力,感觉比婉娘的香粉还要技高一筹。黄三走过来,将沫儿抱起,拿走锦被,在木台上放了一把小小的竹椅,将沫儿放上去,并将其左手垂在竹椅两边。

沫儿趁机朝黄三眨眨眼睛,黄三面无表情,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周围的大烛台忽忽地灭了,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十二盏放在木龛内的小油灯,幽幽地发着蓝色或者绿色的光,在黑布和红布的掩映下诡异地闪动。沫儿端坐在小竹椅上,背对着黑衣堂主,可以睁开眼睛将房间看个一清二楚。房间是圆形的,十分宽敞。沫儿的脚下就是房屋正中,是一个二尺来高圆形木台,下面十二个半圆形的木龛均匀地围成一圈,各点着一盏小油灯,旁边放着一些首饰或者刀具。

黑衣堂主站在沫儿身后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过了将近有一炷香工夫,他开始哼唱起来。

沫儿脚下的小熏炉不知什么时候重新燃了起来,散发的白烟分成十二条细细的白线飘向十二个木龛,与小油灯的灯头融合在一起。“啪”的一声响,第一个木龛的匕首跳了起来,在木龛上犹如跳舞一般抖动。

一个白色的影子依稀出现在匕首后。接着是第二个,第四个,全部木龛里的东西都在动,簪子,玉珠串儿,手镯,凤钗,戒指,刀剑,以及一颗牙齿和一段骨头等,都直竖竖地站在油灯旁,并慢慢开始移动,有的高有的低,似乎并无规律。但每个后面都有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或粗壮,或苗条。

沫儿想惊叫,想捂住眼睛,却发现自己动不了。熏香越来越旺,白影子也越积越大,渐渐凝成十二个人形。六男六女,一言不发地守着木龛,那些刀剑首饰都被佩戴在身上,那颗悬浮在空中的牙齿,准确地安置在一个高大白影的口中;而那段几乎成黑色的骨头,是一根肋骨,横陈在一个瘦弱影子的肋部。

堂主还在吟唱,可是沫儿已经听不见了。白影子飘了起来,在头顶盘旋呼啸,在木龛中穿梭。三个女子在哭泣,一个在低声抽泣,她的小指断了,戒指只能握在手中;一个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不住地喊着:“我不生了!我不生了!”另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不停地哭着咒骂河水。而那些男子,或悲伤或愤懑或疯狂,变形成各种形状奇怪的烟雾,绕着木龛尖啸。

十二个白影渐渐清晰,身后的气息却不相同。其中六个影子是阴冷的灰白色,另外六个白影却带有微微的红光。灰白色影子个个都在哭喊,而微红的影子却躲在木龛旁惊恐不已——沫儿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祭台叫做“阴阳十二祭”了:六个阴魂,六个阳魂,其中男女各三,用以祭奠!

沫儿打起精神,细细地一个一个看过去。第一个是男子阴魂,断了一只脚,绕着木龛跳来跳去;第二个头上戴着一支玉簪,手抚大肚,正是刚才不停地哭喊着“不生了”的那个阴魂;第三个是男子阳魂,身形瘦弱,看起来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蹲在木龛下瑟瑟发抖;第四个是女子阳魂,手上笼着一串玉珠串儿,掩面哭泣……

玉珠串儿?沫儿愣了一下。文清曾提到过,城中失魂的小姐除了于静,还有薛家的薛梦云和上官家的上官清秋,而小五抛给自己的首饰里,其中就有于静丢的玉珠串儿;这些首饰,那天被婉娘送给了堂主。第四个,那个哭泣的女子阳魂,就是于静!

背后的吟诵声不知何时变得温柔平和,犹如午夜的摇篮曲:“黑暗无边,洒血登船。金银粪土,魂魄升天。天堂地狱,因果循环,渐行渐远,今生彼岸。入我门来,了你心愿……”原来的恐惧和不安消失了,沫儿觉得很舒服,他动了动身体,将头斜靠的椅背上。十二个魂魄安静了下来,不再哭泣和尖啸,缓步向他走来,那个带着长命锁的阳魂甚至妩媚地朝他一笑。

沫儿眼皮沉滞,很想就此睡过去。四面八方走过来的白影向他伸出双臂,在沫儿面前合成一个身影。

婉娘来了,沫儿不觉笑了起来,伸手去拉婉娘的衣袖,手从婉娘的手臂穿了过去,抓了个空。沫儿觉得很好玩。婉娘变了,青衣高髻,温柔端庄,俯下身捏了捏沫儿的小脸。沫儿惊叫起来:“娘!娘!”左手不知怎么回事,十分沉重难以抬起,沫儿用右手拉起娘的衣摆,将脸埋在她的裙裾里。

“噢,已经午夜了。沫儿这个时候要睡觉啦。”娘抚摸着他的头发。沫儿没有听到声音,但是能感觉到娘在说话。他在心里回答道:“娘,你不要走。”

沫儿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嘴角漾满笑意。嗯,有娘在身边,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啦。不,我要问问娘,为什么当年不要我。沫儿费劲了力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淡淡的幽香就是娘的味道。沫儿深吸了一口气,撒娇道:“娘,你为什么丢下我?”

娘笑盈盈道:“好乖乖,娘没有丢下你,一直和你在一起啊。”娘的脸很模糊,笑起来和婉娘相像,但比婉娘漂亮多了。沫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一闭上眼睛,就听到有人在叫他耳边叫:“醒醒,醒醒!”声音犹如蚊鸣,小而尖细,直直地往他的耳朵里钻。沫儿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希望赶走这个讨厌的声音。

声音没了,但这个挥手让沫儿清醒了些。是的,不能睡。沫儿竭力挣扎,把思绪从昏沉中拉了出来。娘的手还在温柔地抚弄者他的头发,沫儿费尽力气,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站在自己面前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娘。而是一具未枯朽的尸骨,骨头已经变成黑色,顶着一个烂了半边的骷髅头,下颌尚在一动一动的发出怪异的咔咔声,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抚着自己的头。沫儿头皮发咋脊背发冷,一掌推了过去。尸骨摔倒,未及落地便化成了烟雾,飞至十二个木龛。

沫儿彻底醒了。他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情形。后面的黑衣堂主仍在吟唱,十二个木龛一动不动,后面的白影子若隐若现。黄三似乎不在。

※※※

堂主似乎觉察出了什么,声音突然发生变化,让人昏昏欲睡的吟诵瞬间高亢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在震动,那些阴魂生魂绕着木龛东躲西藏。沫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不住想从椅子上挣脱下来,躲得远远的。

声音越来越尖利。沫儿捂住耳朵,咬牙坚持。白影子们开始不安,远远地就能感觉到他们的无助和怨恨。那个戴着长命锁的妩媚少女缠绕在木龛上,身体拉得细长;那个浑身湿淋淋的阴魂双手抱头,一声嚎叫冲上木台,吱的一声瞬间不见。

沫儿这才注意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摆放了一个布满花纹的圆肚长颈瓶子。

吟唱忽高忽低,尖细时犹如根根银针刺入体内,浑身如爬满了蚂蚁一般,又痒又疼;高亢时如同雷震,却在回转处带着沙沙拉拉的低音,听得人眼前金星直冒,心里突突跳动,难受得想以头撞地。沫儿心神紊乱,紧紧抓着竹椅,茫然地四处张望,直到转过身看见那个黑洞洞的瓶口。

碗口大的瓶口发出幽幽的冷光,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清静来,吸引着沫儿伸长脖子,恨不得一头扎进瓶子里,躲开这无处不在的吟唱声。

最后一个男子阴魂也尖叫着躲进了瓶子里。沫儿头脑一片混沌,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来,满眼看见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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