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久病未愈一般。
陈恪之推了推覃松雪,让他走上前和他爸爸打招呼。
覃松雪走上前,凑近了才看清他爸爸现在的状态,面颊凹陷,黑眼圈和眼袋明显,两鬓有了花白的头发,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脱皮。
一瞬间覃松雪就明白了他爸爸不陪他高考的原因。
覃松雪忽然想到他意气风发的父亲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他渐渐长大,而父母却在逐年老去。
覃松雪又想哭了,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喉咙颤抖着喊了一句:“爸……”
覃父抿嘴微笑,对着他招手,让他过去。
父子俩坐在一起,覃父拍了拍他的肩,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爸……”
覃父心里的无力感不会比覃松雪小,这些年他认识的高官级别止于陈建国,这次的变故易修昀和陈铭上下打通关系,陈建国不好出面,但能打的招呼都已经打过。而易修昀甚至进了关押的地方见了覃母一面,他的人脉广到无法想象,覃父从来都不知道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竟然有那么大能耐,省政法委和纪委都有熟识的朋友,还有各种媒体的高层,关于覃母的报道有很大一部分都被压了下来。
他从未想过易修昀是什么背景,为什么会与家里决裂那么多年,这回的动作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易修昀平时打电话随口说的名字他一个都没有听说过,陈铭在的时候与他的对话覃父根本插不上嘴。
覃母在覃父最艰难的时候给予了他强大的后盾,但是如今他只能求助于别人。
比起覃松雪而言,覃父的心情更加难过,巨大的压力让他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迅速苍老,头发也变得花白,双色掺杂的发色更显颓败与疲态。
“你刚考完试,休息一下吧,我还在客厅坐会儿……”
“嗯……爸,你别太着急,妈妈没犯错误,会没事的……你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家里的气氛太过压抑,陈恪之带着覃松雪上楼洗澡。
所有的陈设都没变,连覃松雪以前用的被子也在床上叠得好好的,陈恪之开了空调和电脑,把水温调好了让覃松雪进去。
“别冲冷水澡,会感冒。”
每个省都有自己的议政论坛,特别是近几年网络反腐开始加大力度之后,各地的论坛就开始红火起来了,而且上面的帖子除特殊情况外是不能删除的,关于覃母的帖子一直飘在首页。
陈恪之对这个论坛的帖子相当关注,每一个回帖都仔细看过。
最先开始爆出覃母贪污的就是这个论坛,随后没几天覃母便被纪委的人带走了。
那个帖子里以覃母受贿三十万和搞不正当男女关系为主要理由进行控告,起首语写的是s市政法委,以x县副书记兼县长的身份进行实名举报,之后非常详尽地写了覃母在x县当县委书记的四年时间渎职卖官行贿受贿,并且对项目负责人进行变相威胁,当地百姓也苦不堪言。与丈夫分居两地,和下属某局局长有不正当关系长达三年,还有所谓的人证物证。
洋洋洒洒将近两千字,帖子最后在不停地呼吁有关部门严肃处理。
此副书记发了举报贴之后便被保护了起来,陈铭想尽办法要去见此人一面,最后还牵扯到了省委的某位,不得不罢休。除非他自己跳出来,否则这件事结束之前陈家人是没法见到这人一面了。
官场的女性非常少,在党委任职的更是凤毛麟角,女性官员比起男性来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个人作风问题。
男官员如果出了个人作风问题被人举报,核实之后会处分批评,但是乌纱帽不会丢,扳倒一个人必须要用贪污这类罪名。但是女官员却不同,一旦被人说作风有问题,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名声就臭了,而且仕途会大受影响,甚至可能终身得不到重用。
发帖人正是用了这一点掐住了覃母。
今天晚上论坛又多了一个帖子。
《s市x县县委书记黎兴敏多年对父母不闻不问,古稀老人竟捡垃圾维持生计》
陈恪之点开一看,里面先是再次控告了覃母贪污受贿的问题,然后曝光了黎家二老的照片,还有黎兴国家里的寒酸环境。
黎家二老说覃母除非过年会象征性地给一些钱,平时没有管过他们,儿子下岗了,媳妇也没工作,但办不到低保,说是因为覃母是机关单位干部,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去收空瓶废纸去卖。
黎家二老还说因为没钱,所以自家孙子没有上高中,去的职高念了三年,就是为了早些找工作来补贴家用。
在最后黎家二老还说他们知道覃母工作忙,不求她能尽到赡养义务,只求他们生病的时候能有钱看病,不用每次都去小药店买一块五一包的黄色糖衣片吃。
帖子刚刚看完,陈恪之身后的洗手间门就响了。
陈恪之淡定地把网站关掉,装作看股票。
覃松雪穿着四角裤,刚出浴室被空调的冷风一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眯着眼睛看了陈恪之一眼。
陈恪之把n96摁开,道:“高丞曦让你接个电话,他打了六个了。”
覃松雪站着没动,陈恪之看见他发梢在滴水,走上前把他肩上的毛巾取下帮他擦头发。
覃松雪坐在床边,一边道:“不想接……你跟他说吧,说我心情不好,已经睡了。”
“嗯。”
陈恪之的手掌不时碰到覃松雪的脸,发现有些烫。
“刚才的水你又调热了?”陈恪之问他。
覃松雪:“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有啊,就你调的水温。”
陈恪之皱眉,又问:“头晕吗?”
覃松雪迷糊地点了点头,说:“不晕,就是有点重。”
陈恪之:“躺着,我给你量个体温。”
覃松雪顺从地照做,闭上眼睛呈现在脑海中的全是莫名其妙的幻觉,一只硕大的眼睛不停地在他面前晃啊晃,忽大忽小,最大的时候甚至比数学课本还大,但他却怎么碰也碰不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大概是真的病了。
过了几分钟,陈恪之抽出体温计,发现覃松雪已经烧到快三十九度了,叹了口气跑去楼下找药。
陈恪之前脚刚出房间,覃松雪后脚就把笔记本盖子打开了。
可是当屏幕亮起,覃松雪看到页面上的输入密码框顿时就懵了。
陈恪之现在也有秘密瞒着他了吗?
陈恪之的手机密码就是他的生日,覃松雪想了想,把那串数字输到电脑里面,提示密码错误。
覃松雪晕着脑袋又把顺序打乱了一遍,还是不能顺利地进去。
怎么会这样呢,陈恪之怎么会用其他的数字做密码,那串数字又是什么?
覃松雪心情更差,连续试了五六次后仍未成功,头越来越沉,那只不知道哪来的眼睛在他的脑袋里跳着舞,覃松雪头疼欲裂,于是把电脑合上躺回去,用枕头把自己脸蒙着。
第87章 chapter87
把覃松雪料理完之后陈恪之把卧室门关上;走到楼下去给易修昀打电话。
“喂;易叔?”陈恪之站在阳台;压低了声音道。
易修昀开门见山道:“帖子你看到了?”
“看到了;今天早上发的那个?”
“就是那个。”
“易叔;我觉得那个帖子有点不对劲。”
“你也发现了吗?”易修昀的语气中没多少意外。
陈恪之整理了一会儿思路;慢慢道:“黎家和黎阿姨虽然关系不好,但是也没理由去这么害她;黎阿姨如果出事,对他们家没好处。黎阿姨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消息,s市电视台重播了那么多回;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有严重。所以我觉得这个所谓的记者采访应该是之前就已经做好的。”
易修昀在那边轻轻地笑了声,嘲讽道:“黎兴国中午就打了电话过来;说两个月前他们家老太太把家里的空瓶子拿去回收站卖钱,被人发现了,拉着说了几句家常,说是调查现在贫困老人的生活现状。”
“老不死的以为那真是什么社会版的记者,会帮他们争取个低保。口没遮拦,说她女儿在外面当官,不管父母死活,儿子下岗找不到正经工作,平时看病也找不到人,孙子读不起书只能上职高。还录了音、照了相。”易修昀对黎家人没什么尊老爱幼的习惯,骂人的话张口就来。
“两个老王八,要进棺材了都他妈不放过自己女儿!”骂完后,易修昀又道,“球球到家了,他怎么样?”
陈恪之道:“有些发烧,没大事。”
易修昀:“你好好在家照顾他,覃柏安状态也不好。”
陈恪之沉声问:“易叔,你那边有什么进展了吗?”
“有了,而且还不少。”
陈恪之等他的下文。
“我查到了那个x县副书记兼县长的情妇,你猜是谁?”
“谁?”
“尹惠林。”
挂了电话之后陈恪之半晌无语,回到客厅之后覃父已经不在了,篆刻的房间内传来熟悉的“砰砰”刻石头的声音。
陈恪之没去打扰他,估计覃父也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作为一名丈夫,覃父没有任何过错,从另一面来说,覃父还经住了诱惑,对覃母保持着绝对的忠诚,但覃母横遭此难却和他脱不开干系。
陈恪之给自己倒了杯水,忽然就笑了。
本以为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派系斗争,没成想抽丝剥茧之后居然是这样的内幕。
为了报复覃母,这个女人布局了这么久,甚至牺牲了自己的色相,她究竟图什么?
陈恪之无法理解她的内心所想。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幕后推手,剩下的事情就好解决了。
覃松雪的状态一直不太好,高烧退了之后仍是低烧不断,易修昀说他这是心情郁卒导致的,没什么大碍,过段时间就好了。覃松雪病了之后高丞曦来看他,对覃母的事情缄口不言。陈恪之除了上课之外其余时间都在陪覃松雪,晚上两人睡在一起,覃松雪病怏怏地靠着他整夜整夜失眠。
陈恪之没办法,让易修昀弄了点安神的中成药给覃松雪吃才改善了一点。
那是覃家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
距尹惠林给覃父打那个示威电话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时间,从那个